她被心愛之人利用,又被他的女人謀害
過你想要的生活
願你我在自己的時間流浪
玉氏春秋
簡介:
她在亂葬崗上重生了。因為一本《魯班攻城十器》,她被心愛之人利用,又被他的女人謀害了。 在這個人命如草的春秋戰國,來自現代的她,只是一個有著乾淨清麗外表的普通少女。她沒有練武的天賦,她的數學只是處於及格邊沿,她動手能力低下。。。。。。 可是,她必須活下去。 她還要舒服地活下去。 於是,她用三腳貓的經商能力謀生,她用囫圇看過一遍,連名字都記不全的三十六計行事,她一步一個腳印,開始在這個崇向武力,戰火紛紛的世界中走出一條路來。
第一章魯氏嬌嬌
現在已是黎明時分,東邊的天空上,一道亮光若隱若現地浮耀在天地間。
一陣「滋滋」的腳踩落葉聲傳來,以這種天地極靜的時間,每一聲微響,都被放大了數倍。
這時,一人突然跳了起來,「呀——」,他發出一聲壓抑地驚呼。
走在他前面的人迅速地回過頭來,幽淡的光芒中,他顫聲問道:「怎地?」
那跳起來的人喘了一口粗氣,訥訥地笑道:「好似有人嘆息。」
那前面的人聞言,抬起寬大的麻衣長袖,朝額頭上拭了拭,低聲說道:「我們已被鬼神厭棄,人又有什麼可怕的?」
這人的聲音中,含著一種強烈自責和羞恥感。他身後的人聽了,頓時安靜下來。
安靜中,他低頭看向被抬在木架子上的少女,幽幽淡光中,少女的臉,被一頭長髮遮擋住了,只露出半邊慘白的臉頰。
人都死了,當然臉白如紙了。
身後的人看著這個死去的少女,長嘆一聲,說道:「然也。魯氏**溫柔秀美,對公子痴誠無私,實不應如此屈死。」
那身前的人高大一些,他挺了挺腰背,在空氣中呵出一口白氣後,沙啞的聲音在樹林中傳盪,「公子胸懷大志,美人無數,魯氏嬌嬌不過是眾姬中一姬而已。吳袖向得公子之心,就算有一日公子知道她殺了魯氏嬌嬌,也不會在意的。」
身後那人聽到這裡,再次發出一聲長嘆,「噫!魯氏嬌嬌為了公子,甘冒奇險從族廟中取得那《攻城十器》,公子得了它,那可真是受用無盡啊。眾臣都說,憑此一書,公子定會被大王看重,成為太子,名顯齊國。可惜,可惜,大功臣魯氏嬌嬌卻落了個名裂身死。死後更被我等拋屍荒野,永生永世,魂魄無歸,神靈無著,哎!」
身後這人這句話剛一吐完,他再次驚跳起來,急急叫道:「有人,定有人,我又聽到吐氣聲了。」
他一邊說,一邊驚惶的東張西望。
他的同伴見他說得煞有其事,也是一慌,他白著臉,哆著嘴,結結巴巴地說道:「已,已到了亂葬崗了,扔,扔了?」
身後那人直感覺到衣袍間冷風嗖嗖直灌,得到同伴這句話後,他忙不迭地點頭,這時的他,已來不及再說什麼了,當下雙手一抖,把手中木架上的女屍朝旁邊的坡上一拋,急急向後一跳,顫聲道:「回了,回了。」
他身子急急一轉,已忙不迭地向迴路竄去。在他奔跑時,掛在他腰間的佩劍,「砰砰叮叮」地發出一陣脆鳴。
這人的木架扔得匆促,「砰」地一聲重重地撞在同伴的腳背上,痛得他長嚎一聲。
不過,這個同伴見他驚惶成了這個樣子,心中十分害怕,也顧不得疼痛,當下一邊歪著腳步履踉蹌地追上,一邊急急叫道:「等我,等我。」慌亂中,他倒是記得抽出腰間的佩劍,胡亂揮劃著壯膽。漸漸的,那蹬蹬蹬的腳步聲已是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了。
那兩人的腳步聲一消失,瑩瑩淺淺的晨光中,那個被拋到山坡草叢中的女屍,突然嗖地一聲,坐了個筆直!
要是有人在這裡,一定會發出一聲尖叫來。
不過,這裡沒有人。
坐得筆直的女屍,臉色蒼白如紙,而且,她的雙眼木然無神地瞪著前方,僵直之極。
漸漸的,那女屍的眼珠越來越晶亮,越來越晶亮。
不一會,它眨了眨烏黑的眼珠,發出一聲低低地,夢囈般的輕語,「該死的!到底怎麼回事?」
這聲音溫軟而緩,帶著一種奇怪的單音調。
西西索索中,女屍慢慢站了起來。
它一站起,便下意識地把散亂的長髮向後拂去,漸漸明亮的晨光中,一張秀麗溫柔的臉清楚地顯露出來。
女屍轉過頭,朝身周左右瞟了一眼後,突然伸手,在自己的腦袋上重重拍了一下,恨聲罵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這一次,她的聲音卻變了,變得清晰明徹利落,是典型的湖南口音。
一邊拍得腦袋瓜子「啪啪」作響,她一邊壓抑著嗓音尖叫道:「醒來!醒來!玉紫你聽到沒有?快一點醒來!」
她一邊踉踉蹌蹌地胡亂走著,一邊拍打著自己,先是拍著腦袋瓜子,後是雙手拍擊著臉蛋。
一陣「啪啪啪」地拍擊聲中,玉紫還真的慢慢清醒了。
這一清醒,她便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她,好似穿越了。
她現在,不是在單位宿舍的床上,也不是睡在老家的房裡,她,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一處荒原中,還是被人當死屍給處理掉的。
恍恍惚惚中,東邊漸漸泛起了一道紅光。
在那輪金燦燦的日頭從東方完全升起時,在漫無人煙的荒原中夢遊般行走了一個時辰的玉紫,已完全清醒了。
她發現,自己不但穿越了,而且,她還接收了這個身體的一部份意識。
她這個身體,是魯國的一個大夫之女,她沒有名字,魯嬌嬌的意思,是表示她是魯國的嬌嬌女,貴族之女。
記憶剛檢索到這裡,驀地,一陣排山倒海的痛苦如洪水一樣急撞而來!
玉紫一個不察,胸口便是一陣劇痛,她急急地捂上胸口,蒼白著臉蹲了下去。
這是一種絕望,恨不得再死一次的絕望引發的心痛。
玉紫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痛如絞,她這是第一次發現,原來心痛如絞便是這麼一個滋味。
喘息了一陣後,玉紫的胃腸,突然劇烈地翻沸起來。不一會,她嘴一張,一大口黑水噴涌而出,吐了一地。
這些黑水,隱隱帶著惡臭,玉紫知道,她吐出的是被那吳袖強灌下去的毒藥。
捂著胃,一陣翻天覆地的嘔吐後,漸漸的,她再也吐不出東西來了。
乾嘔了一陣後,玉紫站了起來,繼續深一腳淺一腳的,茫茫然地向前走去。她的前後左三面,是茫茫的荒原,她的右側,則是她出發的野葬崗,野葬崗後,是一排排濃密的樹林。
也不知這個荒原,要走到什麼時候才到盡頭?
第二章偶遇
荒原並不是無邊無際,玉紫走到中午時,她的視野中,終於出現了一條足有近七米寬的黃塵土道。
這道路上,車輪印到處都有,從這些痕迹上看來,它還是一條來往人流眾多的主幹道。
玉紫的心終於踏實了些。
黃塵土道又寬又長,一眼望不到邊。不過,玉紫光是看著路上的那些車印,馬蹄印,心裡便大感安慰,腳下也有力氣多了。
頭上的太陽,白晃晃的,頗有點熱度,走不了一會,玉紫已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玉紫四下張望著,暗暗想道:這些樹木野草都是鬱鬱蔥蔥的,也不知是春夏秋哪個季節?
想著想著,玉紫低著頭,無奈地忖道:這個鬼地方,又有齊國,又有魯國的,莫不成,她來到了春秋戰國時代?
她只是睡了一覺啊,怎麼一覺醒來,卻成了這個鬼模樣?
玉紫的這個身體,顯然還是不錯的,剛剛從死里轉了一圈,卻還能讓她支撐這麼久。
不過,在這個漫無邊際的黃塵古道上走走停停一個小時後,玉紫已是手腳發軟,整個人綿軟無力,恨不得就此躺在地上,再也不起來了。
玉紫頻頻回頭張望,每一次張望,看到的都是一片漫無邊際的綠色,哪有半個人影出現?
這般走走停停,當太陽掛上中天時,道路的兩側,已由密密麻麻的樹林代替了荒原。
一棵棵高大的,四五人才可環抱的樹木直聳雲霄,一走進去,一股清風習習而來,衝散了玉紫滿身的燥熱和疲憊。
玉紫伸手拭了拭汗,輕吁一口氣,開始尋找著一處可以稍事休息的地方。
找了半個小時後,她的眼前,終於出現了一根高大的榕樹,榕樹粗大的根系旁,有一小片空禿的地面,這地面還挺乾淨的,坐在上面,可以不怕被蛇咬了。
玉紫軟軟地癱倒在地面上。
當她舒展四肢,結結實實地貼上冰冷的泥土時,玉紫舒服的呻吟一聲。
陽光從濃密的樹葉叢透過來,斑斑駁駁,星星點點,眯著眼睛望著樹頂發了一陣呆後,睡意已是綿綿而來。
不知不覺中,玉紫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睡夢中,她的嘴角揚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高,不一會,好夢正酐的她砸了砸嘴,嘟囔出聲,「跟你說啊,我剛才夢到自己穿越了。」
說完,她還嘿嘿笑了兩聲,笑聲極其清脆歡悅。
就在此時,樹震林動,腥風大起!
「吼——」
一聲長長的虎嘯近在耳側!
玉紫一驚而醒!
她堪堪睜開,眼神便轉為失望,原來,她還是穿越了。
緊接著,玉紫嗖地一聲站了起來。
她警惕地四下張望著。
正當她張望之時,「吼——」
樹林深處,又是一聲嘯叫沉沉傳來,撞入她的耳膜。
這吼叫聲中,帶著一種森然,一種俯視生靈的殺意,瞬時,玉紫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這,這是虎嘯聲!而且這聲音離她好近!
她迅速地貼著樹榦,把自己身影完全遮擋住。
玉紫抬頭望了望,這大樹高達十來米,最近的一根枝丫離她也有五米開外,她根本不可能爬得上。
左右的樹木都是這樣,沒有一棵樹的樹杈,離地只有二三米高的。
玉紫只是張望了一眼,便已唇色如土。
而這時,「吼——」第三聲虎嘯已沉沉傳來。
這三聲虎嘯,一聲近過一聲,分明是向玉紫所在的方向走來!
怎麼辦?
玉紫臉色發白的四下張望著,向迴路離開,是根本來不及,也沒有用的。她一雙人腳,難道還能跑過老虎?
爬樹又爬不上。
最好的辦法,是不引起老虎的注意,或祈求老天相助,這隻老虎只是過路打醬油的。
玉紫雙唇抿得死緊,一動不動地縮成一團,把自己緊緊地向樹榦上貼,看她那架式,直恨不得擠入樹榦中,或者,眼前這些大樹,能突然出現一個樹洞容她鑽進去。
就在她屏著呼吸,苦苦祈求時,一個斑黃色的身影從樹後草叢中漸漸現出身形,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這是一隻體形如牛一樣龐大的老虎。
玉紫只是看了一眼,便迅速地收回視線。她害怕自己的注目,會引起這獸中之王的警覺。
閉著雙眼的玉紫,要不是可以清楚地聞到那越來越近的腥風,幾乎要以為,那老虎已經離去了,它落地時,幾乎沒有任何的腳步聲。
「吼——」
虎嘯聲更近了。
它離她只有百步之遠了。
玉紫的唇抿得死緊,她雙手捂著自己的嘴和鼻子,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便驚叫出聲,也害怕自己的呼吸聲太過急促,驚動了老虎。
腥風越來越濃,越來越濃。
漸漸的,那老虎離玉紫的所在,只有七八十步不到了。
只要拐過四棵大樹,一人一虎便會正面相遇了。
耳聽著那老虎越來越靠近,它簡直是沒有半點猶豫的直向她走來啊。難不成,這老虎發現她的存在了?
想到這裡,玉紫幾乎有點絕望了。
可是,饒是慌亂絕望,她也沒有出現任何驚亂。一直以來,玉紫便是一個很冷靜的人。
「吼——」
這一聲虎嘯帶出來的腥風,已經撲得玉紫腳側的草葉索索搖晃。
一人一虎,已相距不足五十步了。
它,它確實是沒有半點猶豫地直向玉紫走來,看來,今天是在劫難逃了。哎,也罷,穿越到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世界,也不知自己能活多久,遲死還不如早死。
絕望中的玉紫,閉著眼睛胡思亂想起來。
就在這時,風吹樹動,一一個清亮的男子聲音從左側突然傳來,「咄!好一隻大蟲。且逮了來食!」
呼——
玉紫叭地一聲癱倒在地!
而那隻老虎,已呼地一聲轉過頭去,微微下蹲,瞪大一雙虎目冷冷地盯著從樹叢中閃出的這個青年。
這是一個長相端正,身材魁梧結實的青年,他的頭上戴著一頂四方四正的帽子,身上穿著一件青色的上襦下裳連在一起的衣裳。
青年的手中,挽著一柄搭了箭的弓,腰間佩著一柄劍。
那老虎一轉頭,青年便是低嘯一聲,手腕一抬,弓上之箭嗖地射出!
這青年出箭是如此迅速,老虎剛剛蹲下,那箭便已閃電般的射來。老虎頭一昂,沉吼一聲。
吼聲堪堪出口,那箭已卟地一聲,重重地射入了老虎的眼睛中!
這一下,吃痛的老虎怒了。它仰天厲吼,急沖而起,玉紫只看到一道黃色的虎影一衝而出,便嚇得閉上了雙眼。
風聲,虎嘯聲,急喝聲,長劍破空聲中,玉紫只得一個清冷而舒緩的聲音傳來,「囚,助絆一力!」
「不用,主,不用!」
「。。。。。。囚上前,侯絆身側,若有不妥,出手相助。」
「諾!」
響亮的應諾聲中,玉紫迅速的,歡喜地睜大了雙眼。
她走出樹後,朝著左側林間道中看去。
叢樹之後,若隱若現中,出現了一輛馬車,發號施令的,是那個站在馬車上,手按長劍的少年。
這少年身形頎長,眉目如畫,五官毫無瑕疵。不過,他那姣好得勝過世間女子的臉上,生著一副方正剛硬的下巴,和一雙濃黑的劍眉。
就在玉紫向他看去時,那少年也轉過頭來,瞟了玉紫一眼。
他的眼神,冷漠中隱藏著淡淡的憂傷。
這少年看來只有十五六歲,他的唇抿得很緊。
這真是一個俊得可以讓天下任何女人都心慌尖叫的美少年啊。
在少年的身側,圍著八個手持長劍的大漢。
就在玉紫朝著他們打量之際,她的身後,傳來了那老虎的一聲慘嚎!
老虎死了?
玉紫連忙回頭看去。
她一回頭,便看到那個最先出現的青年,把血淋淋的長劍橫舉在頭頂,他似乎沒有注意到,那劍上的鮮血,滴滴噠噠的順著劍鋒流下,沁入他汗跡淋淋的頭髮上,溢入他血跡斑斑的衣襟間。
那青年這般橫舉著長劍,朝著馬車上的少年高聲叫道:「主,絆今日以一人之力,殺得大蟲。願改名為虎!」
那俊美少年聞言,點了點頭,沉聲回道:「可,從今往後,你的名字便是虎!」
少年的聲音一落,虎已歡喜地跳了起來。
玉紫見虎和絆彎下腰,準備抬起老虎動身,連忙提步,向那少年走去。
在玉紫現身時,那美少年身邊的眾劍客,都已肅然而立,朝她虎視眈眈地看來。
玉紫走到離那少年只有三十步的地方,便站定了。她咬了咬唇,求道:「諸位,請帶我回城。」
這少年用那雙明澈無情的丹鳳眼,毫無感情地打量著玉紫。
這時,一個青年走出一步,他盯了玉紫一眼,朝那美少年說道:「此婦人很是怪異,見到主,不知行禮,不知問侯。」
那美少年點了點頭,他聲音冷冷地問道:「你一弱質女流,怎地孤身現於荒野?」
玉紫一怔,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難不成,她告訴他,自己是被人拋屍荒野的?如果不說實話,她一時之間,還真是想不出完美的說辭來。
那少年瞟了她一眼,縱身跳回馬車裡,車簾晃動間,他冷漠的聲音傳出,「回城!」
眾人應諾,同時轉身。
玉紫見到這些人理也不理自己,便要離開,不由大驚,她急急追出幾步,帶著哭腔說道:「求諸位相助。」
回答她的,是揚塵而起的馬蹄,隱隱中,一個聲音飄了過來,「這個婦人甚是可疑。速離。」
第三章認父
好不容易從虎口脫險了,遇到人了,可是,她卻依然得留在這個可怕的地方!
玉紫又是心慌又是警惕,當下也不想著休息的事了,提步便向馬車離去的方向趕去。
現在到天黑,還有半天的時間,跟著他們的車印,說不定能趕在日落前回到城裡呢。
兩邊樹木依然高大濃密,風一吹來,便令人清爽之極。
不過這個時候,玉紫一點也不喜歡這清爽的感覺了,這麼靠近官道的樹林中,都有老虎出現,她真不敢想像,在這地方過夜會是什麼情況。
當她走了一個時辰時,她的兩側,還是這般濃密的樹林。
而這時,她的肚中呱呱直叫,雙腳又軟又重,直像灌了鉛一樣。
真的好想好想休息啊。
漸漸的,前方變得明亮起來。是了,樹木在變得稀疏,她要走出樹林了。
玉紫腳步一提,人也有了點力氣。
便在這時,一陣低低的人聲順著風飄入她的耳中。
有人!
玉紫大喜!
她腳步加速,向著聲音傳來處急急走去。
聲音是從左側樹林間傳來,極輕微。
玉紫快走了二百步,便躡手躡腳地向那人靠近。剛才那美少年對她的警惕,引起了她的注意:也許這個世道對他人是很防備的,她還是小心為妙。同時,她這時不免想到,自古以來,ji女便是一個興旺的行業,自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妙齡少女,要是遇到別有用心的人,那可是欲哭無淚了。
穿過漸漸稀疏的樹木,漸漸的,她的眼前出現了一片高高低低的土丘。哦,那不是土丘,那是一座座墳包。
聲音是從最里側的一個小墳包邊傳來。
這種大白天,日光白晃晃的,玉紫對於墳包還是沒有什麼好怕的。她腳步加快,又向那人小心的靠近了幾步。
不一會,那人的面目呈現在她的面前。
那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老人,他額頭上皺紋橫生,因為消瘦,臉上的皮向下聳拉著。一雙渾濁的老眼中含滿了淚水,臉上帶著凄苦。
玉紫伏在草叢中,細細地打量著他。
眼前這個老人,仔細看,五官還生得很不錯,想來,年輕時也是個美男子。
他身上的衣裳,與她剛才見到虎一樣,是上襦下裳連成一體的,他的腰間,也佩著一把劍,頭上同樣戴著帽子。
老人哭得很傷心,他用手帕拭著眼淚,以一種玉紫完全聽得懂的口音軟而沉地喃喃傾訴著,「我兒,你幼小便離開了人世,都不曾見過齊宮五里外的天地。我兒,你奉鬼神之命降生於我身邊,為何這般匆匆離去?是我的德行不足么?使得你不願意留在我的身邊,使得你把老父孤零零的丟在世間,嘗受世間的孤苦和無助?我兒,我兒,我兒啊。。。。。。」
老人哭著哭著,已是哽不成聲。玉紫看到他慢慢伏倒在地,把臉擱在墳前的青草上,淚珠成串。
正在這時,一陣清風一吹而來,捲起墳頭上剛燒完的衣服草鞋,卷得那黑灰撲頭撲腦地灌了老頭一頭一身。
玉紫看著看,也是淚如雨下。
她咬著唇,不由想道:我便這般消失了,也不知我的老父,我的老母,現在是多麼的傷心啊?
這淚水一出,酸楚便如洪水一樣一涌而下,擋也擋不住。
老頭警惕地抬起頭來。
他四下張望了一眼,喝道:「何人在哭?」
他的喝聲一落,便看到東方的草叢中,站出了一個滿面淚水,十五六歲的少女。
眼前這個少女,穿著貴人才有的錦衣,她的皮膚白嫩,五官生得美麗,一看便是出身不凡。
可是,她的腳上,一雙木履已經蒙滿了灰塵,她的頭髮披散著,凌亂而潦草,一看便是很久沒有梳洗,她的錦衣,下裳處破破爛爛,顯然是被野草多次勾劃,她那白嫩的臉上,淚水橫流,眼神儘是無助和悲傷。
看到這個少女,老人心中一軟,他朝左右看了一眼,問道:「姑娘從何而來?為何孤身在此荒野?」
老人的聲音非常慈和,透著一種玉紫渴望的友善。
玉紫咬著唇,一面向他靠近,一面搖著頭,含著淚說道:「我不知道。早晨醒來,我便一人出現在荒野上,左右儘是枯骨。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那裡。」
這套說辭,是玉紫想了很久後準備出來的。
玉紫一直沒有發現,自從她醒來後,凡是遇到外人,她的聲音便變了,便由她本來的湖南腔調,變成了那種怪怪的,軟而緩的單音調。
老人看著她,眼神更溫和了,他喃喃說道:「你定是哪戶貴人家的,我年少時,也曾見過如你這般美貌年少的女兒,被人拋於荒野。那些人中,有隻剩一口氣的,也有死了的。」
老人剛說到這裡,玉紫已走到他的面前。
「撲通」一聲,玉紫跪倒在地。
她跪在老人的腳前,仰著頭,淚眼汪汪地看著他,求道:「老爺爺,求你收留我吧。這天大地大,我,我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玉紫說到這裡,突然悲從中來,忍不住掩著臉,放聲大哭。
她這一哭,顯然觸動了老人的心腸。
他伸手撫上玉紫的頭髮,慈愛地說道:「愚兒,愚兒,何必如此悲傷?」
在他的安慰中,玉紫的哽咽聲,卻是更加響亮了。
老人看了一眼身前的墳包,又看了一眼玉紫,那雙渾濁的老眼,有點迷濛了。他昂起頭,展開雙臂朝著天空叫道:「我兒,是我兒么?你憐我孤苦,便賜我一女么?是我兒么?」
玉紫聽著聽著,哭聲一頓。她把頭朝地面上一點,重重叩了一頭,叫道:「女兒見過父親,女兒見過父親。」
老人伸著手帕拭去臉上的淚水,呵呵一笑。他上前扶起玉紫,嘆道:「愚兒,你突然出現在我兒墳前,又不知自身是誰,這便是天意啊。天意要你成為我的女兒,它是不可違背的,否則會有不詳。孩子,你再磕三個頭吧,從此後,我便是你父,你便是我女。」
玉紫聞言,連忙再向老人叩了三個頭。
她的頭一叩完,老人便忙不迭地扶起她。他端詳著玉紫,憐愛地說道:「我兒,你孤身在此荒野,若是遇到了狠人,定會被他們抓去,不是為奴,便是進入ji館中。幸你遇到了我。」
玉紫聽到這裡,頻頻點頭。
這時,老人又說道:「我兒,你雖著貴人衣裳,然你突然出現在荒野中,定是被人所害。你估且隨老夫回去,他日若尋得記憶,遇得親人,你自可棄我歸去,不必挂念我。」
玉紫連連搖頭,她果斷地說道:「一日為父,終身是父。」
老人聞言,大受感動,他那渾濁的老眼中,又冒出兩泡淚水來。
低著頭拭去淚水,老人哽咽地說道:「若真是如此,你便是我兒憐我孤苦,賜給我的。」
玉紫低著頭,暗暗想道:我成為您的女兒,是不是你的兒子所賜,這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一個異鄉來客,茫無目的的在這個世間行走,我需要一個立身之地。我需要你這種慈祥善良,又有見識的人提點。
之所以判斷這個老人有見識,是玉紫聽到老人說他在齊宮呆過。
玉紫這人,天生便具有敏銳的第六感,她一判斷這個老人慈祥善良,便乾脆利落地賴上他了。
兩人痛哭了一陣後,老人給了一雙破草鞋,令玉紫在小墳包前燒了,對著墳包叫了幾聲「大兄」。然後,兩人相互扶持著,一步一步向外面走去。
樹林外面的道路上,停著一輛破破爛爛的驢車。
看來,這便是老人的坐騎了。
兩人上了驢車,老人坐在駕車的位置上,長鞭一甩,吆喝一聲,驢車便慢慢地駛動了。
老人顯得很開心,他一邊策著驢車,一邊笑道:「我兒,你的父親,以前在齊宮中,服侍過兩任齊王,呆了三十年呢。」
三十年?那怎麼落到了生計艱難的地步?
玉紫正在尋思之時,老人又說道:「父親我本是奴隸出身,蒙先王歡喜,賜為庶民,後又升為士人。這三十年中,父親我備得君王厚愛。」
他說到這裡,長嘆一聲,聲音低了很多,「然而,父親我終是一個嬖人(由奴隸提升上來的人),沒有封地,沒有家臣。錢財雖多,一出王宮,盡被歹人搶去。那歹人,那歹人。。。。。。」
老人說到這裡,恨聲連連,便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玉紫伸手按在老人的肩膀,輕聲說道:「父親,事已過去了,不要想了。」
老人連連點頭,拿著手帕拭著眼角,低聲說道:「是啊,過去了,過去了。我的妻,我的兒,都過去了。只有我還活著,不過,現在我又有一個女兒了,我又有一個女兒了。」
他說到後來,聲音已是越來越振奮。
玉紫看著一時悲傷,一時歡喜的老人,不由想起了自己那生長在農村中,老實巴結的父母,心裡又是一痛。


TAG:又一覽芳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