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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是不是半年沒回家了?

十二長大的十八線小縣城終於跟上時代發展的大步,開始在近些年頻繁地邁起小碎步追趕起來。在她踉踉蹌蹌奔跑的同時,十二在隔壁二線城市求學,所以回來時時有物是人非之感。不對這些變化的好壞做評述,只是作為一個戀舊並且有重度中年少女危機感的神經質,比較敏感,所以很努力地想要描述這些變化,卻在自己的才疏學淺面前敗得一塌糊塗。那我不管,我寫完了,就讓我放出來嘛!但千萬別往下看了!

「最近大學放假回家的特別多!小姑娘,你也是啊?」 滴滴師傅一邊打著轉彎一邊和后座的甄可愛聊著。

「啊,對!前天放的假!」甄可愛整理著衣服和背包。回答師傅的同時,複習季的suffer不斷在腦海里閃現:水杯成排的接水處,暖氣過足的小機房,氣味混沌的自習室。還好戰線再長也是熬過去了。她在心裡鬆了口氣。

「小姑娘,我們哪條路進水南啊?」師傅開到二橋橋頭問道。甄可愛看著新修公園的人造拱形橋上又亮起了燈,

「Emmmm就新修的那條路吧?」

「哦喲,新修的那條路封了!」

「封啦?」儘管心裡帶著疑問,甄可愛還是說:「那從小路那邊進吧!」

「小路啊?就不是加油站那邊的那條?」

「恩恩」

車開到小路門口,準備轉彎。

「誒...這邊怎麼都拆成這樣了?」 甄可愛看著右手邊陌生與熟悉交織的景色,出聲問道。

「啊,你半年沒回家了吧!這邊啊,都要拆遷了,全都拆掉!」滴滴師傅唏噓道。

我才沒有半年沒回家呢,我十一還回來過,可不是這幅樣子。甄可愛在心裡嘀咕著。

汽車緩緩地在甄可愛似是熟悉而又有些陌生房屋夾道間行駛著,車燈射出的刺眼燈光一路被吞沒著。

下車了,甄可愛被灌進胸腔的冷冽空氣凍得僵住了半張臉,去後備箱拿行李的動作停在半空。滴滴師傅早已笑臉盈盈地幫她取了出來,臨走前拜託著:「小姑娘,給我評一個五星啊!」

「好的,謝謝叔叔!」甄可愛一邊應著一邊拖著行李箱,看著早就從昏黃白熾燈換成暈白節能燈的自家路燈,想著終於到家了。

「哎呀,這小姑娘家住的水南這麼裡邊啊,再往前開,路燈都沒得了」 甄司機剛接完今天最後一單客人,是個大學剛放假的小姑娘,打著方向盤準備回家。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給我打個五星,這些客人總是嘴上答應著,甄司機懊惱地想著,隨手給個五星也不是很麻煩吧!

甄司機盯著手機,等著小姑娘的五星。想想自己這半年開滴滴,每天接了一單又一單客人,也是累積到了二千多單了,不容易啊。那些個兩地跑運輸的日子,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生活了。畢竟自己這種傳統的老運輸越來越不被需要,沒想到這個年紀還能換個行當。甄司機開著他的賺錢工具駛在漫漫暗夜,不知道晚上這麼多愁思是哪兒長出來的。

到家走進房間,看到老婆癱坐在床上,不出意料地又在和微信群里的小姐妹們搶紅包,外放著沒營養的語音。甄司機自己也在那些個紅包群里,接單空餘還會進去試試手氣。

不過紅包群的人好像並不把搶紅包當做遊戲,他們有不同的玩法和規則,花頭多得他適應不了遊戲的節奏。自己的老婆倒是有足夠的時間沉迷在這些遊戲里,還當起了一群之主,每天指望著搶紅包這種隨機性事件賺些小錢,賭博的味道隨之瀰漫。有什麼紅包糾紛的時候,老婆作為一群之主還要和好多人不停語音,解決糾紛,這樣的老婆還真是第一次見呢。

縣城也就這麼大,紅包群的不斷擴張,讓甄司機和老婆找到了不少失聯多年的小初高同學,還結識了不少新朋友,實實在在打開了甄夫婦中年的全新交際圈。

甄理髮半攤在床上興緻勃勃地開啟了今晚搶紅包的遊戲。白天在自家理髮店剪剪頭髮,晚上在家裡搶搶紅包,可以說是一整天不間斷地賺錢了。群里太熱鬧,看到自家男人剛開完滴滴回來,甄理髮也沒有搭理。這時候,妹妹的語音進來了,不用想,應該還是工作的事情。甄理髮撇了撇嘴。

妹妹甄收銀是縣城第二大書店知識書店的收銀員。現在應該可以說是第一大了,因為新華書店拆掉了。但新華書店的沒落並沒有讓知識書店對自己的境況感到半點開心。妹妹看著書店現在的破敗樣兒,天天找甄理髮吐槽。

這不前天份的:書店現在的地板啊,髒得就跟美食節過後的街道一樣,縫隙里都是陳年的污漬,都沒有人來書店的,不幹了不幹了;昨天份的:好好的書店生意,當年擴張了一點到日用品,現在的格局啊,書和日用品都各分天下了,這哪裡還是個書店,不幹了不幹了;今日份:書店生意真是不景氣,現在都去網上買了,哪有人來我們書店啊,老闆今天都讓結賬的時候送客人一個廉價的燈罩了!這也太虧了,不幹了不幹了!

話是天天在說,班也還是天天在上。

甄收銀打卡一般地完成了今日份對書店的吐槽,開始進到姐姐甄理髮的群里搶起了紅包,讓自己舒坦一會兒。她琢磨著這時候婆婆應該散步快回來了。自打村裡的新路修起來以後,每晚去那條路上散步的老人是越來越多,還成群結隊。就像全村的養生意識一晚上一齊生長出來了一樣。每天吃完晚飯,婆婆還在洗碗,隔壁阿媽就和掐點一樣,來門口喊人:」走路去啊!「 然後自顧走開,身後就會跟著一幫老姐妹!在那之前,婆婆可是每晚跳廣場舞的主力軍啊,現在這幫老姐妹兒都一股腦兒地散步去了,老年人的潮流啊,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甄老太和老姐妹兒散完步回家,就看到自家媳婦兒躺在沙發上搶紅包,孫子在客廳里機不釋手。甄老太嘆著氣搖著頭走到廚房,洗起了自己散步前洗到一半的碗,想著孫女小時候哪有這麼抱著手機玩的,也就整天站的很近看很久的電視罷了。後來家裡買了電腦,她也就整天趴在電腦前不知道幹啥,倒是把臉吃的和餅一樣!孫子倒好,在姐姐還是看電視的年紀就做著姐姐二十歲在做的事情了!

這麼一說,不知道孫女房間的碗拿出來沒有。甄老太走到孫女房間看著攤在床頭的碗,想著:長這麼大了,喜歡在房間吃飯,還懶得把碗端出來的習慣一點沒變。現在還天天嚷著減肥,吃飯時間都和我們是錯開的,一天不知道洗多少次碗。

甄美麗和剛回老家的高中同學打著語音電話,看到奶奶和往常一樣進來把碗拿了出去。沒吱聲,接著講電話。

「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呀?我覺得我們快一年沒見了!」

「我啊,今天晚上剛回來的。」

「那我們有空一起去城裡逛逛吧!家裡這幾年變化可太多了,我都快覺得自己是個十足的遊客了!」

「誰不是呢,我晚上去了一趟書店,天哪,也太落魄了!這還是以前那個開學排長龍的書店嗎?」

「是啊,以前沒有記憶點的街道樓房轉眼都變成了新的貿易中心,從來沒覺得自己和這座城市這麼生疏過。」

「嗯...」

甄可愛和甄美麗的通話開始了一段沉默。

我以為從小生長在這裡的我對你了如指掌,卻不曾想,我在大學這座美容院里變換模樣的時候,你也沒閑著。

你可以在糖果罐里摸到她酸酸甜甜的少女情懷;

你可以在調味料里品味她五味翻陳的瑣碎生活;

你可以在練習簿里共享她不斷進化的職業認知;

她在這裡很懶地累積成長的點滴,並以此作為老年回憶錄的素材,

你要一直陪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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