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鞋記——半夜起床上廁所，卻發現床邊的鞋不見了
今天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雪，這雪到了晚上才算是停了下來。
我睡得早，半夜想起床上廁所，兩隻腳在床邊地上摸索了半天也沒找到鞋，於是開了燈在房間找鞋，可也沒有找到我的鞋。
我明明記得我是把鞋脫在床邊的呀？
鞋呢？
但是此時尿意正濃，也顧不得想許多，於是後腳跟著地，忍著寒冷，赤著腳到客廳穿了另一雙拖鞋。
從廁所回到卧室，卻突然睡意全無，躺在床上，腦子裡在想著我那雙莫名其妙消失的拖鞋去哪了。
拉開卧室落地窗的窗帘，看見一輪圓圓明月掛在半空，照得整個城市的雪景熠熠生輝。
我看著月亮，月亮距離我很遠，想到小時候姥姥教我的小曲兒：「月亮走，我也走，我給月亮背竹簍，棉花殼，扎我腳，哎呦哎呦叫姥姥。」小時候只覺得有趣，覺得這個小曲兒唱的真對，無論我在月光下如果奔跑，總是甩不開這個遠遠的月亮，姥姥家那白茫茫的棉花地，就像現在的雪景一樣，被月光曬著，安靜璀璨。後來長大了，才發現這個「月亮走我也走」的小曲子有好多好多版本，每個版本都有當地的特殊性，原來我知道的那個版本只是其中之一。
（實際上這是首小情歌）
這一走神，就差點忘了消失的鞋子，我拉上窗帘，回過頭，想躺回溫暖的被窩。
但，當我回過頭，卻差點嚇得坐到地上。
借著微弱的光線，我看見有兩個人站在床尾那兒，只是黑乎乎的看不清，只看見模模糊糊兩個一高一矮的輪廓。
我嚇得說不出來話，眼睛猛地睜大，差點喊出聲來。
就在我嚇得一身冷汗，心臟狂跳的時候，卧室的燈亮了。
「不好意思哈，不是故意要嚇你，開了燈，是不是好一點？」一個清脆甘甜的少女聲音說道。
我這才看清，原來床頭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個扎著雙馬尾的黑髮少女，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裙裝，有點像洛麗塔風格，又有點像COSPLAY的服裝，腳上等著一雙過膝長靴，她面容甜美，皮膚白皙，眼睛大而精緻，瞳孔里似乎會發光，「我們本來不打算嚇著你的，只是突然出了點小狀況，需要請您幫個小忙……」
（大概類似這麼個造型吧……）
「打擾了。」少女身邊是個身形高而瘦的男性，嗓音略帶沙啞，穿著一身燕尾禮服，帶著一頂高高的伊頓帽。他說著摘下了帽子，向我低頭行了個禮，他的臉很小，鼻樑很高，眉毛長得很英氣，眼睛卻是有些嫵媚的丹鳳眼，最讓我在意的是他那一頭銀白色的頭髮，在卧室燈光下照得閃閃發光。
（除了沒有手杖和手套，其他基本全套）
我驚魂未定的看著他們兩個，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們，甚至偷偷去看地上有沒有他們的影子。
有影子，應該是人吧……我心想著，但這麼一想更害怕了，兩個大活人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的跑到我的卧室，再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的呢？
那兩人見我只是盯著他們看，也不言語，似乎也有些窘迫，高個子男人戴回帽子，低頭和雙馬尾的少女對視了一下，似乎在互相傳遞著什麼信息。
而我，一把抓過床頭柜上的手機，就要打110報警。
但正當我拿起電話，按出110這三個數字後，渾身便動彈不得，最後要按的那個通話鍵，手指卻無論如何也碰不上去。
（一般手機都有個不需要解鎖的通話功能，就是撥打急救或報警電話）
「你叫胡淼淼，對吧？今天事發突然，我們也沒有太多時間和你細說情況。但是你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只是找你幫我們一個小小的忙，如果你肯配合我們，我們會給你一個特別的回報。」雙馬尾的少女說完抬頭看了一眼高個子的男人，似乎是在等待他的確認。
「是的。」高個子男人點點頭。
我只能站在窗前，一動不動的聽著他們說話，因為我彷彿被固定住一般，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不過，如果你不肯配合……」那個雙馬尾的少女突然幽幽地說道，「你就只能這樣一直站著，很快你的器官就會逐漸衰竭……你有沒有覺得呼吸開始不暢了？」
我聽他這麼一說，確實覺得呼吸開始有些困難，胸口發悶，進氣出氣都特別艱難。
「好啦，如果你同意，只要連續眨三下眼睛就行了。」雙馬尾的少女俏皮的朝我眨眼，她那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
比起其他未知的恐懼，當下這種喘不過氣的感受更加讓我害怕，我連忙眨眼，當我眨了三次眼睛後，身體一松，我一下子跪坐到了地上。
「你們是誰？」我捂著脖子，大口喘氣，拚命的呼吸。
「時間有限，你只要知道我們是『人間事務特別辦』的辦事人員就可以了。」雙馬尾的少女說。
「人間事務特別辦？」我從來沒聽說過這麼個名詞，但事已至此，還是保命重要，看來只有豁出去，幫完這兩個怪人，趕緊脫身，我這麼想著於是問他們需要我做什麼？
「把你的所有的鞋都拿出來，借給我們用一下。」雙馬尾少女說。
「鞋？」我很驚訝，但還是照做，把一年四季的所有鞋都拿到了客廳，包括所有的拖鞋，居然堆了一小堆。
「就這麼多嗎？」雙馬尾少女似乎有些嫌棄。
「就這麼多，也不少了……」我嘀咕道，這時，看見他們兩個盯著我腳上的拖鞋，只得悻悻地脫下，放到那一堆鞋裡面。
（連腳上的都不放過）
「好了，感謝你的幫助！」雙馬尾少女笑嘻嘻的一邊對我說，一邊掏出一隻黑色的布口袋，將地上的鞋子往口袋裡裝，奇怪的是，口袋看起來不大，頂多裝個三雙鞋就不得了，卻不一會就將所有的鞋都裝了進去。
「你繼續睡覺吧，明天我們會給你回報。」雙馬尾少女提著袋子，站到高個子男人身邊，和我擺了擺手，「Bye啦！」
那高個子男人也向我頷首示意。
接著，他們就在我面前消失不見。
我勒個去，發生了這種事還讓我怎麼繼續睡覺啊！
我不會是活見鬼了吧……
可是他們要我的鞋子幹嘛？
我這一雙鞋都不剩，明天我可怎麼出門啊！
我穿著睡衣，光著腳站在地上，像個剛醒來的夢遊症患者。
「好冷！」我突然感覺到冬季本該有的寒冷，抱著胳膊跳回了卧室。
卧室開著空調，溫度正適宜。
我又拉開窗帘，卻看見驚人的一幕。
我的鞋子們，正在空中飛翔。
月光之下，白雪之上，幾十雙鞋子——高跟鞋、平底鞋、皮鞋、跑步鞋、帆布鞋、低幫靴、高筒靴、細帶涼鞋、寬邊涼鞋、厚底涼鞋、塑料拖鞋、棉拖鞋、針織拖鞋等等各式各樣的鞋子正在空中飛翔。
我住在30樓，而這些鞋子飛得更高。它們似乎並不是沒有目的的飛翔，而是朝著一個方向飛去。
我突然覺得有些眼花，揉了揉眼睛，再一看，那些鞋子並不是自己在飛，而是由人穿著它們在飛。
我看見那些鞋子上的人形輪廓呈現一種半透明狀態，若隱若現。
我猛地拉上了窗帘，強迫自己不去看這些亂力怪神的事情。
這特么的都是些什麼事啊！
我鑽回被窩，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些事。
但是我那該死的好奇心翻騰得讓我睡不著覺。
我只能再從被窩裡爬出來，像個賊一樣，偷偷摸摸地站在窗後，拉開一條窗帘縫隙，看向外面。
此時一雙拖鞋正急速朝我這邊飛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站在上面。眼看著那雙拖鞋就要撞上我的窗戶玻璃，我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床沿上，但過了一會，拖鞋並沒有撞進來。於是我壯著膽子，又躲到窗帘後偷窺。
我看見那雙拖鞋離我的窗口不遠，仔細一看，那雙鞋正是我之前莫名其妙丟失的那雙。而我其他的鞋都一擁而上，將那雙拖鞋包圍起來。或者說，那些半透明的人影穿著我的鞋，將另外那個穿著我丟失的拖鞋的人影包圍了起來。
而在不遠處，包圍圈之外，雙馬尾的少女和高個子戴著伊頓帽的男人正站在對面樓的屋頂上。彷彿看戲一樣，看著這一切。
明亮皎潔的月光照耀著這裡發生的一切。
我看見那個包圍圈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突然那雙丟失的拖鞋開始橫衝直撞，頓時那些半透明的影子混在一起，我已經看不真切了，只能看見我的鞋子們漫天亂飛。
那雙最貴的小羊皮靴子在混亂中被踐踏的一塌糊塗，我覺得心好疼。當時在商場里，我可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買下的這雙靴子啊！
而我那雙7公分高的細高跟鞋那優雅的細跟更是搖搖欲墜。
夏天新買的那雙細帶涼鞋的帶子已經斷了好幾根了。
那雙方跟平底鞋漂亮的緞面和鞋面上方形的裝飾物也被踩得亂七八糟。
……
我只能說，這場面真是慘不忍睹。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我的鞋子們彷彿自相殘殺一般混戰。
俗話說，手心手背都是肉，說得不假，這些都是我的鞋子，壞了我都會心疼，但那些貴的、我喜歡的鞋子受傷更讓我難過。而那些廉價、醜陋的鞋子卻彷彿戰鬥力更強些，只是它們這樣並不能讓我更開心。
正在我心疼我的鞋子時，我的那雙過膝長筒靴橫掃過那雙丟失的拖鞋，拖鞋上的人影被絆了一跤，從拖鞋上離開，朝著我這邊飛來。而那雙拖鞋則直線往下墜落。
那個人影直撲向我的窗戶。
我躲閃不及。
還沒聽見玻璃破碎的聲音，我就被一個冰冷的懷抱從背後抱住脖子，可我沒辦法回頭看，因為我的脖子很痛，痛得我無法用脖子做出任何動作。就像嚴重的頸椎病一樣。
「好了，你也玩夠了，該回去了。」我聽見熟悉的聲音在窗外響起，是那個雙馬尾少女的銀鈴般的嗓音。
兩個人影穿過我的窗戶和窗帘進到房間里來，正是那一高一矮的男人和少女。
我只感覺到耳邊一陣震蕩。
面前那個高個子男人沉著臉，點了點頭。就轉身再次穿過了我的窗帘和玻璃窗。
留下雙馬尾的少女走到我的身邊，她朝我甜甜一笑，接著拿出她的黑色袋子，伸手從我耳後拎出個什麼東西就塞進了袋子里。
我只覺得有陣風從身邊吹過，脖子不疼了。
「胡淼淼，不好意思哈，又讓你受驚了。」雙馬尾的少女對我笑著說，「這個野鬼也沒有什麼惡意，只是剛入了地府，還不太習慣，就趁著看守不留神逃了出來，正好到了你的房間，用了你的鞋子想走得更遠一些……」
我聽著她話里的幾個名詞，寒毛直豎。
「沒辦法啦，他一到人間，就屬於我們『人間事務特別辦』要處理的事情。但只有同一個主人的鞋子才能找得著他，所以只好借用你的鞋子啰，你不會介意吧？」雙馬尾的少女湊近我，一臉天真的說。
我害怕得又想往後退，但脊背卻已經靠上了床邊，退無可退，只得拚命搖頭。
鞋算什麼，沒了還能再買，但眼前這丫頭我可得罪不起。
「那就好，以後如果我們單位有人回訪，千萬記得要給我們好評哦！」雙馬尾的少女看見我這樣狼狽的反應似乎十分滿意，站直了身體。
我心裡卻有一種極其荒誕的小旗子在狂舞，還要回訪，回訪他大爺！
但一對上雙馬尾少女的眼神，我又開始拚命點頭。
「走啦！再見！」雙馬尾少女朝我笑著轉身。
好走不送，再也不見！我心裡想著。
但突然那雙馬尾的少女又回過頭說：「對了，你回頭把你家鏡子擦擦。就是因為你家鏡子太髒了，你家鏡子才會變成通道，讓野鬼鑽了過來。」
我只能繼續拚命點頭，心想你倒是快走啊！
「對了，怕你睡不好，給你這個。」誰知道那雙馬尾的少女又走到我面前，遞給我一個東西，我下意識伸出手去接，是一顆紅豆。
（相思子，有毒）
「放在枕頭下就行了。」雙馬尾少女說完又一笑，「我走啦，下次有機會再找你玩。」
卧槽，別再來了！我本來還感激她給我一個安神的東西，但一聽她說「下次」，心裡就是一萬個不樂意。我可沒有那麼多鞋可供折騰的！
紅豆的效果很好，當晚我居然踏踏實實地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厚著臉皮找鄰居借了雙棉拖鞋，出去買了幾雙新鞋回來。
在小區樓下，聽見保潔阿姨和保安大叔抱怨說昨晚不知道哪個神經病扔了一地的鞋，都鑲在雪地里，一個坑一個坑的。
保安大叔也在抱怨，這雪一下，又要開始鏟雪了。
（一下大雪，就要鏟雪辟路）
我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心虛地穿過。
剛到家，就接到一個來電，顯示「人間事務特別辦」，我猶豫了一下，電話卻自己接通了。
「您好，請問是胡淼淼女士嗎？」電話那頭是甜美的女聲。
「是的。」
「昨晚我們人間事務特別辦的成員去您家處理事務，可能會影響到您的生活，對此我們深表歉意。由於您給予了我們特別辦極大的幫助，因此特別辦為您準備了一份謝禮。」
「哦哦，沒事沒事，客氣了客氣了，應該的應該的。」我聽著電話那頭女聲，想想著是不是一個都市白領的模樣。
「最後，還要麻煩您給我們昨晚辦事的特別辦成員進行評價，稍後會有滴的一聲，有語音提醒你，非常滿意輸入9，非常不滿意輸入1，中間的數字介於兩者之間，請您按照真實情況進行評價。」
「哦哦，好的好的。」
「再次向您表示感謝！」
接著就是一長聲「滴」，有個機械化的女聲說「請評價」，我輸入了「9」，雖然他們把我嚇個半死，還毀了我所有的鞋，但做人總要講個誠信，說到做到嘛！
機械化的女聲說完「謝謝」就自動掛了電話，我再回撥，卻已經打不通了。
這是有人敲門。
「誰呀？」我問。
「快遞！」門口的一個年輕的男聲說道。
開了門，一個身穿黑白配色服裝，帶著黑色鴨舌帽的年輕人遞給我一個大包裹，讓我簽收。
我最近在網上買的東西有點多，沒想到下大雪都送得這麼快。
「SO快遞？」我對著快遞單楞了一下，這是什麼新出來的快遞公司嗎？
但是快遞員沒理我，東西遞給我就走了。
擦，一個新公司的快遞員怎麼一點服務意識都沒有！我心裡抱怨著，抱著紙箱子到桌子上。
拆開紙箱子，裡面還有個大紅色錦緞包裹的盒子，錦緞上是漂亮的花紋。
我解開錦緞，露出裡面的一個木製的小箱子，和電飯鍋差不多大小。
我剛打開木箱子，裡面卻喵的一聲，跳出一隻黑白色的貓來！
（大概的就長這樣）
不對，我沒在網上買貓啊！
不對，不對，網上也不能這麼郵寄貓啊！
不對，不對，不對，我怎麼會收到一隻貓呢？
貓咪蹲在地上抬頭看我，眼睛是琥珀色的。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我一看，是個陌生來電，正準備拒絕，電話又自動接通了。
「胡淼淼，給你的回報收到了嗎？這可是我們這最受歡迎的神獸，你可要好好待它！它可是鎮宅之寶！」還是那個清脆利落的聲音，對，就是那個雙馬尾少女的聲音。
特么這隻看起來又懶又笨的花貓就是他們送給我的回報禮物？？？我看了一眼地上的花貓，花貓打了個哈欠，張大著嘴巴，眯縫著眼睛，鬍子翹得老高。
「能退回去嗎？我不想養貓。」大白天的時候，我覺得我就沒有那麼膽小了。
「不行！！！你知道這個多難要到嗎，我可是求了我們領導好久，他才答應送這個給你！不能退，不能退！好了，你就好好供著吧！再見！」雙馬尾少女掛了電話。
我再撥回去，果然又是空號。
我很無語的坐到沙發上，花貓跑到我腳邊蹭我的腿，怎麼看都是極其普通的花貓，公園裡一群群的那種。
幾十雙鞋換來一隻貓，還要當祖宗供著……
我真是……
還是去擦鏡子吧。
我擦著鏡子，突然從鏡子里看見我身後站著一隻巨大的黑白色巨獸，我心裡一驚，回頭一看，只是那隻黑白色花貓站在我身後望著我。
我說不上害怕還是什麼，只是飛快的將鏡子擦得乾乾淨淨。
還是給這隻貓買點貓糧貓砂什麼的吧……
好歹也是只神獸不是嗎？得供起來養。
至於我的那些鞋，沒了就沒了吧，不就是錢嘛，沒了再掙。
哦，對了，忘了說一件事，今天看新聞，說我們城市有個流浪漢凍死在高架橋洞下。
看那個位置，好像離我們小區不遠。據報道好像是個老人，無依無靠四處流浪，沒想到一場大雪卻要了他的命。
實在是可憐，想起昨晚的事情，總覺得很有可能是那位老人的鬼魂，大概他在人間還有什麼人牽掛，想去好好告個別吧……
只希望那位老人能夠安息，此生苦澀已斷，來世能夠安樂吉祥。
註：本文配圖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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