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壺邊的「李太白」

生命中的每一段行程，都是獨一無二的，讓我們好好珍惜、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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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給我安排了一件差事，要我寫一篇文章，是我們的公眾號用的。開始磨蹭了幾回，見推脫不開，便起身泡了壺紅茶來到電腦桌前。

心底里勾選了幾個主題，均覺得不甚合意，便索性信馬由韁，寫點之前翻看摘抄的《李白詩選注》的讀後感想算了。

寫唐詩的李太白是幸福的。

看一個人是否過得幸福，其實也不難，就看他生活的當下。看他眼裡可以看到的美景，還要看他嘴裡可以嘗到的，更要看他筆下的心聲。也許，隨著我這隨意而出的文字里，我們或可一窺李白為什麼能成為「謫仙人」，而杜甫不能。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李太白志存高遠，他的心氣如鵬鳥一般，雖然沒有莊子般置身世外的逍遙，但是掠過萬物的目光，也是極為清高孤傲的。在中國，很多家長教育孩子，第一句往往就是這樣：人志向要遠大。一個人志向有多遠，才能走多遠。

且看他這一生走了多遠。

「白帝城邊足風波，瞿塘五月誰敢過！」、「金陵夜寂涼風發，獨上高樓望吳越。」、「南登杜陵上，北望五陵間。」、「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

有時候真羨慕他走過太多的地方，由此我也深深為自己和妻子的蝸居在家而心生遺憾。我一直深信著經歷和過程之美。在李白這一長串的足跡所行處，他那俊朗的身形才有了被外人發現的可能。

行過萬里路的李太白也嘗過太多的人間美味，「此行不為鱸魚鱠，自愛名山入剡中。」肥美的鱸魚在許多人眼裡是可望不可及的，我便是垂涎欲滴的一員。「玉盤楊梅為君設，吳鹽如花皎白雪。」玉盤承來的楊梅，白雪般的吳鹽，一看便是味蕾大開。倒是「持鹽把酒」四字我是理解不了，以我想來該是用鹽來就羊肉吧。「時餐金鵝蕊，屢讀青苔篇。」這金鵝蕊雖是胎息絕谷的焦鍊師之一日三餐，想必太白也曾嘗過，不然其怎會有「攀條摘朱實，服藥煉金骨」這一刻呢？！

所行經的地方是美的，所嘗過的食物也不乏美味，他所穿的呢？

我一直想，李白的裝束必是極為醒目的，如果不是屈原般的峨冠博帶，也必是莊周般的飄逸出塵。因為，在他的詩句里，也每每有這樣令人目眩的裝扮出境。

「吳刀剪綵縫舞衣，明妝麗服奪春暉。」江南的裁縫必有織女般的手藝，不然怎可奪得去春暉的光芒呢！「珠袍曳錦帶，匕首插吳鴻。」遠處衣著華麗，腰插吳鉤的精幹少年挾帶雄風而來，不由我們這些勞碌於世俗的庸常之人心頭激顫。「流行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白羽箭，芙蓉劍，颯颯英姿的又豈是衛將軍和霍驃騎？！「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如果世間的萬物中只能用天上的白雲來比喻玉環的衣裳，想來這一身裝束的美麗已經超出了世人的想像。

怪不得李太白一入長安，賀知章便嘖嘖稱奇了。

李太白的幸福由此有了根基。用他的如椽巨筆，這種曠世仙人般經歷的幸福和因此而生的氣勢，更是令人心潮澎湃，我們不由得去心神嚮往之！

「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這景象需得站在高巔望遠，才能氣勢自出。當然，心胸狹窄之輩，蠅營狗苟之徒，也絕不會有此氣概。氣閑神定，才可「綠竹入幽徑，青蘿拂行衣。」心無拘束，泰然而行。因此，就算與友人別離，李太白也是極顯大氣：「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人分千里外，興在一杯中。」他的興，不會因為這別離而消、而斷，「天門一長嘯，萬里清風來。」、「吾將囊括大塊，浩然與溟涬同科。」行經處便總會仙意凌然。

雖然李太白也嚮往著一朝能「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有拂衣身退的仕途之心，然而其情志卻也沒有因仕途未達而惆悵苦悶，消極落寞。也是，如展翅翱翔如鵬鳥一般的李太白，豈會因為這名利場牽絆這輪迴不斷的悲歡離合而鬱郁終生呢！

李太白的極快意和不達意處，酒是最先知曉，也最能體味的。

「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喚客嘗。金陵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風和日麗，滿店柳花香，更快意的是，身旁不但有送行的金陵子弟，更有美麗溫柔的吳姬壓槽取新酒，當然是無法割捨而去了。

有這樣的一處飲酒佳地，已羨煞勞碌於世俗的眾生：「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一杯。」窗外是爛漫的山花，窗內是閑暇的兩人，一杯復一杯，任山風滌盪，任太陽西斜。醉了，那就睡吧，卿且自便。「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

如果有美酒美器，李太白的酒興便更濃烈了，「鸕鶿杓，鸚鵡杯，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以上的都是其快意處，恣意暢達，讀之使人氣旺。

也有不達意處，「長劍一杯酒，男兒方寸心。」，是男兒，便必有方寸之心，便也必有感慨之情。可是，他的醉酒，獨具氣格。

「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像我等小民，豈敢又豈能與高官成莫逆之交，更別說去輕視威武霸氣的王侯將相了。可李太白不是，就算是身如飛蓬一般飄落，可他的眼中，他們多是沽名矯節以耀世之徒罷了。便是知己如風流狂客賀季真，也凄然成「昔好杯中物，今為松下塵。」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他的清絕仙氣，便只有隨著酒氣寄於明月了。

三壺茶飲完的我，早已忘卻了口中花香蜜韻的紅茶香，此刻卻因著太白這遺留人間的仙氣，一時生出又痛快又惆悵的心情來。

李太白的白真是太過耀眼，後世的人們只能站在紛繁的塵世上遠遠地仰望，是無法伸出手臂去觸摸的。

因為李太白是天上仙。

······祝君一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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