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囈語英雄記》·英雄白髮

《囈語英雄記》

英雄白髮

兵甲閣內，老人看著架子上的十文字槍出神。

老人頭髮花白，從背膀的佝僂中隱約看到他昔年的壯碩。細長的雙目有些渾濁，但看著那桿十文字槍的時候，雙目卻閃爍著光華，似乎想到了曾經榮光歲月。

「父親大人，請用茶。」青年將茶奉上，恭敬地跪坐在老人身後。

「長松丸！」老人喚輕聲喚道。

青年欠身，應道：「父親大人，我在這裡。」

老人指著那十文字槍，說道。

「長松丸，你還記得這持槍的人么？」

看著架子上的十文字槍，朱紅的槍桿和雪亮的槍刃，青年不禁心中一寒：他彷彿看見了那個一身赤紅足具，頭盔上綉著六文錢家徽的武士站在自己面前。

「多少年了，那個男人的身影還是忘不了！」老人站起身，上前握住那桿十文字槍。槍桿的冰冷傳入手心，老人彷彿回到了當年那場驚心動魄的合戰……

一望無盡的平原，旌旗獵獵，殺聲陣陣。

老人恢復了年輕模樣，一身金色的具足風采奕奕。他氣定神閑的坐在本陣之中，手中搖著綢扇，看著三葉葵紋旌旗漸漸吞沒敵兵。

「父親大人，此戰我們勝券在握了！」青年也年輕了許多，一身具足，英姿颯爽地和他說這話。

他停下手中綢扇，看著遠處的陣勢，露出勝者的微笑。

突然，遠處漸漸傳來陣陣馬蹄聲，紅色的六文錢紋旌旗出現在戰場上，為首的騎士一身赤紅具足，頭盔上的六文錢家徽非常醒目。手中十文字槍橫挑刺撩地收割著性命，猶入無人之境。身後赤色騎兵隊更是銳氣難擋，自家軍兵被殺得七凌八落。

他猛然起身，手中的綢扇掉落。

「那傢伙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他指著赤甲武士，驚詫道。

看著赤甲武士在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沖向本陣。

他的額頭滲出了細汗。

赤甲武士愈戰愈勇，距離本陣愈來愈近。

「鐵炮隊！快上鐵炮隊！」他大聲嘶吼，可是其他人早已驚慌失措，長松丸也被嚇癱在地，臉色慘白。鐵炮隊也被赤甲武士的氣勢驚嚇到，亂了手腳。槍聲零零散散，不成體統。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真定了驚慌的心。抽出太刀，擺開刀勢。緊握住刀柄刀柄的雙手有些發抖，他的心裡既害怕，又有些興奮。

「這就是第一兵么？」

他嘴角微翹，擺開八段刀勢，快步衝上。

赤甲騎士衝殺到他面前，戰馬高高揚起前蹄，長嘶一聲。騎士怒吼一聲，十文字長槍掛著風聲，凌厲刺出。

「死戰吧！」他怒吼道，太刀迎槍而上。

瞬間周圍情景消失，又回到了兵甲閣。他恢復了老人模樣，身上的那件金色當世具足靜靜地立在那裡。上面落了些許塵埃，沒了當年光華。

老人嘆了口氣，坐了回去。

看著那十文字槍，想起它的主人，他還是會怕得發抖，怕的流汗，同時也會興奮。

「你這個傢伙啊，」老人須臾片刻，淺笑一聲：「如果我們不是對立，那天下會是什麼模樣？」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看著身後的長松丸，輕聲喚道：

「長松丸啊！」

「父親大人！」

長松丸應聲道。

長松丸的額頭還有著絲絲汗液。看得出，這桿槍的主人當年之驍勇，給長松丸留下了何等深的印象。

「我老了。」老人長嘆一聲。

長松丸聞言一怔，看著父親。

的確，父親真的老了。

曾經挺拔的身軀已經變得佝僂，鬢間也見不到黑色的髮絲。

「無論是我的朋友，還是我的敵人，他們都走了。」

老人看著架子上的兵器，接著說：「只有這些他們曾經用過的兵器，在這裡陪我回憶當年的那些事情。」

老人放下茶杯，站起身子，佝僂的背影那麼滄桑。

看著架子上的十文字槍，太刀，還有自己的當世具足，老人看得出神。

這時，赤甲武士出現了。老人的那些「老朋友們」也出現了。他們一身戎裝，手扶著腰間太刀，看著自己。

老人看著這些熟悉的身影，笑了。而他也變成了當年模樣，換上了英姿颯爽的金色具足。

「老狐狸，該走啦！」赤甲武士看著老人，笑道。頭盔上的六文錢家徽還是那麼耀眼。

老人看著赤甲武士，也笑了。他回身看著跪坐的長松丸，語重心長的說道：

「秀忠，我老了，現在是你的時代了！」

他扶著腰間太刀，看著正襟危坐，低頭聽著自己訓話的長松丸。他單膝跪地，摩挲著長松丸的頭頂。

「現在我把這天下交給你，去走你的道路吧！」

說完轉身與赤甲武士等人離去。

許久後，長松丸抬起頭來，父親低垂著頭，已沒了聲息。

元和二年六月一日（公元1616年6月1日），征夷大將軍德川家康病逝於駿府城，享年七十四歲。

德川家康晚年像

同年，德川家康三子秀忠繼位，開啟了德川幕府時代。

德川秀忠青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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