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漂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六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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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培訓進行了幾天,東歐醫生大哥有一天中午找張成說:「小張,我明天就不來這培訓了。我很高興認識你。」張成一聽還挺吃驚的:「怎麼了? 」他說:「我又找到了一份工作,比這裡每小時多賺兩塊錢,在Lachine那邊。」張成雖然心裡有些失落,但還是祝賀他有更好的選擇。大哥還叮囑張成說Lachine那邊有一些貿易公司,你也可以去找找。張成道謝。但是他覺得這是找到的第一份正式工作,自己沒有工作經驗,還是在這裡認真的做做事兒吧。到了第二周的時候,還真有個歐洲女新移民被辭退了,因為她請假超過了4個小時。其實她真不是來認真工作的,她通過幫新移民找工作的政府機構找到了多份工作,然後去培訓,因為培訓也有工資拿,所以每次當兩個星期的培訓結束時,她就拿錢走人了。張成恍然大悟,一直以為只有中國人喜歡鑽政策的空子,其實老外也一樣。
後來幾天的培訓都是在上午,下午大家就進入辦公區坐在老員工旁邊,插個耳機聽老員工接電話。張成第一次進入辦公區的時候真的震驚了,這是個200人一起工作的辦公區,幾乎所有人都在電話線上說話,時不時有人崩潰提高嗓音在那跟客戶吵架。當通話結束後就是一頓「Fuck u,mother fucker,son of bitch」的發泄。這個大辦公區大概有6個部門,每個部門都有一個主管坐鎮,辦公區最前方的中央是個控制總台,上面坐著一個大總監和兩個調度,他們控制著所有電話流量的方向,時不時的喊出辦公區內員工的名字:「張三,你幹嘛呢,快接電話!李四,你的休息時間已經到了,快上線。」張成被安排聽一個老員工的電話。他第二次聽電話,這位老員工是位年輕白人,但是不是正常白人。應該是個社會人。因為他個子高大,大概1米85左右,身材強壯,從他的手臂可以看出,他應該是滿身紋身,而且長得特別硬朗,他和其他白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居然留著黑人獨有的編辮兒長發,這對於白人來說真的是太非主流了。張成坐他旁邊兒,一開始還有點怕他,然後想像著他平時的日常生活是幹嘛的?他一開始挺酷的,也沒搭理張成,張成就在那聽著。的確,人家Native English Speaker 講出來的英文比張成好聽太多了,張成還有了些自卑。儘管電話里,他講的特別誠懇得體,但是當電話另一端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之後,還是有人會破口大罵,紋身男有時候也有些無奈。
當他掛了電話之後,張成安慰的語氣對他說:「這工作挺難的。」他倒是鼓勵張成說:「沒事,還行,我是inbound,也就是接電話的,如果是outbound,那可就慘了。」張成問為什麼,他一邊快速的在電腦上,整理著剛才通話的記錄,一邊兒回答:「因為接電話,運氣好的時候,電話少一些,大家能每隔一個電話,休息幾分鐘,但是如果你是往外打電話的話,當你掛掉前一個電話後,系統自動會幫你打出下一個,幾乎是沒時間休息。」張成想想還真的是這麼個理兒。
漸漸的二人還能聊兩句了,張成做夢都不會想到會和一個滿身紋身的白人非主流聊的挺好。快到5點的時候,紋身男的小夥伴叫他下樓抽煙。但是他一天僅有的兩個15分鐘休息已經用完了,紋身男說:「要不,你替我接吧?」張成說:「能行么?被錄音的。」紋身男說:「沒事兒,你相信我,這是台詞,你照著讀就行。如果出事兒了,算我的。」張成當時很緊張,但是人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只好答應。
紋身男走後,張成懸著顆心,祈禱著電話別打進來,但是,隨著身邊的同事,一個個的接了電話,他覺得不遠了,終於,聽到耳麥里一個拉長的B聲,裡面有個人在說:「hello,hello?」張成吸了一口氣,照著材料上的台詞開始讀:「Hi,Myname isDonald,I am working for Alteka on behalf of Rogers。The reason your call has been transfer to me is…。。(你好,我叫唐納德,我為Atelka工作,但是我代表的是Rogers,你的電話被導到我這兒的原因是……」由於張成心裡戰戰兢兢的,讀的也絆絆磕磕的,所以估計電話另一邊,也沒太聽明白什麼Atelka,Rogers的,頓時爆怒了,對張成吼到:「你不是Steven?你是誰,我是在給steven打電話。」於是張成又讀了一遍剛剛說的,這回倒是流利了很多。這時,紋身男也回來了,他拿起耳機聽張成講。
對方:「我不管你是誰,我在給我哥打電話,你快點給我弄好。」
張成:「 那你得先跟我預約個技術工人,我才能給你弄好。」
這時他暴怒了,開始罵張成,張成就聽著,心裡還想,你罵,我就不用說了,省著在紋身男面前露怯。對方罵了一會,但是發現張成沒有反應,根本不反駁,他態度反倒變好了。說:「 哥們兒,你知道么,我剛剛下班到家,我爸被120(加拿大是911)送醫院了,我不知道他現在的情況,我很急,你先給我弄好,讓我打個電話,行么?」張成一聽,這情況怎麼辦啊。這時,紋身男告訴他put him on hold。這樣對方就聽不到張成和紋身男的談話了。張成按了hold鍵。紋身男說:「我是不允許給他恢復的,流程是只有他完成預約才行。張成問那這種情況怎麼辦。紋身男:「叫他拿手機打唄,還非得用固定電話啊。」張成想想也是啊。又接上了線,他發覺紋身男在跟周邊的同事打趣道:這個電話太奇葩了。張成又磕磕巴巴的跟對方說用手機的事兒。對方說沒有手機,張成又給他hold了,紋身男說:「那讓他去鄰居家打去。」張成就說了,對方又憤怒了,說要找主管,張成看著那邊的主管,紋身男讓張成跟對方說主管開會去了。說罷,對方又給張成罵了360遍,然後自己掛了,張成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兩周的培訓即將結束,張成每天晚上下班以後都會帶著電腦去大學繼續學習Rogers的網上培訓,主動在晚上學習的這種情況都可以追憶到他剛剛去加拿大那年了。有一天光子在工學院一層(地鐵出口)碰到還在學習的張成。他倍感驚訝,感嘆張成的認真,有點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了。他說:「走吧,喝咖啡去吧?」張成居然能頂住這般誘惑,喝咖啡聊天可是他最喜歡的事兒啊。不過他還是拒絕了,光子自言自語道:「變了,變了。」
張成所有的考核都通過了,星期一就正式進入辦工區開始上線了。他的工作時間表是下午2點到晚上10點。這是call center 新人都必須通過的艱苦歷程。一般情況下,在一個團隊里,只有後面來了新人,他的時間表才會往前提一提,資格老的員工才會有早九晚五的工作時間表。張成進入的團隊叫做MNM團隊,大家戲稱這是Eminem team(艾米納姆是新千年美國最有影響力的白人說唱歌手)。所在的這個Team一共有20多人,只有一個team leader(主管),他名叫Afiff(阿佛夫),是不是感覺這個名字很怪啊?因為他是阿拉伯人。張成特別奇怪,為什麼這個辦公區的主管和總監三四個都是阿拉伯人啊?他們掌握著這個辦公區的半壁江山。難道這家公司是阿拉伯人開的,但想想也不是啊,公司的大領導是白人啊,還有說公司老闆是猶太人的。這個的確可信,因為加拿大好多公司老闆都是猶太人。其實想這麼多也沒有用,辦公區現在一共就兩個中國人,另一個離張成很遠,有點眼熟,好像在康大讀書時見過,但是實在沒有交集,也沒有時間和機會交流,張成想還是在公司做弱勢群體吧。
在這個公司里,辦公區的里的分幫分派與社會上基本一致。阿拉伯人坐在一起,黑人坐在一起,不多的白人也坐在一起,張成沒有同類,只能隨遇而安。這些員工里,張成特別喜歡聽白人講的英語,吐字清楚而且語音語調都顯得很得體。黑人因為嘴唇比較厚實,所以發出來的音很是不同,但是黑人節奏感強,而且熱情,所以有時候覺得蠻好笑的。黑人女人的笑點特別低,有時張成還沒有聽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幾個黑人女人就開始哈哈大笑,沒完沒了地哈哈大笑,張成也跟著笑,只因為她們笑得太開心了,發出了各種張成這輩子都沒聽過的怪異聲音。阿拉伯人說英文,就跟機關槍一樣,嘚吧嘚的,有時聽著聽著發現聽不懂了,原來他們說起了阿拉伯文。印巴人可以說是加拿大社會的最底層,他們的職業基本是計程車司機和餐館打雜送外賣,來這裡上班的不是特別多,培訓的時候,有兩個巴基斯坦人,一個在加拿大本地長大,英文說的特別好,但是好像特別不合群,這的確是個加拿大的社會問題,就是即使是移民的孩子在加拿大長大,也不一定就能適應這個社會,因為這些孩子在學校里也受了很多的排擠與歧視。所以這位小哥總有些自我保護意識的,還有些瞧不起別人,最後管理層也認為這孩子比較難管理,沒過幾天就給辭了。還有另外一位巴基斯坦新移民,叫莫哈默德,巴基斯坦人是信伊斯蘭教的,所以名字跟阿拉伯人一樣,但是長相是印度人。這位哥人還不錯,就是他的英文張成實在聽不懂,在一個節奏上不停的說。有時還會跟張成抱怨加拿大的好工作都讓白人佔了,因為他之前是在卡爾加里大學讀的金融專業。但是在卡爾加里找不到工作,就和他老婆孩子來了魁北克。可惜沒過多久,他也被辭退了,可能是他總請假的緣故,阿拉伯領導還真不慣著他。他們都被辭了,張成也跟著緊張起來。還好中國人固有的自律習慣在加拿大任何公司都可以立足,中國人信儒家思想,到哪都在保證自己工作質量的基礎上避免矛盾的發生,雖然總吃點虧,但是管理者還是比較喜歡守紀律的中國人的。
張成當時挺難受的一件事兒是沒有能聊天的小夥伴,因為別人的文化背景都不同,所以大家交流起來都會比較小心一些,彼此開的玩笑也都聽不懂,笑不出來,開過了的話,還會引起誤會。每天中午他都是一個人吃飯,倍感孤獨。吃好飯後,會去對面的Bonaventure大樓里轉轉,因為大樓的二層有一個室內滑冰場,會有好多學生在那滑冰,張成可以在那打發些時間。
十四
團隊里有另一個亞洲面孔,男性。他和張成一樣,面對的也是不屬於任何一個群體的孤獨。張成第一眼望過去的時候,居然判斷不出他是來自哪裡的。這是非常少見的。因為張成根據相貌穿著特徵,基本一眼就能分出中國人,韓國人,日本人,越南人,CBC,中國香港人,中國台灣人的區別。但是他看著那個年紀相仿的男生,百思不得其解,從他的穿著和英文口音上找不到以上這幾個地方人的任何特點,但分明是一張東亞人的面孔。張成有一天忍不住了,問他是哪裡人?他說:「我是日本人,但我是在巴西出生,長大,生活,工作的。」張成恍然大悟,怪不得看不出聽不出呢。日本人的英文超爛的。這哥們兒英文不錯。張成腦子裡又冒出一個問題,日本人怎麼會在巴西出生,但沒有問,而是回家上網查了一下。原來這是有歷史淵源的,100年前的巴西需要移民,他們把眼光投向亞洲,清末時要求中國人如果移民巴西有兩個條件,一是必須加入巴西國籍,二是不能是單身漢,必須全家。所以中國人去巴西的少。而當時日本剛剛明治維新結束,好多農民失去土地,所以有30萬日本人移民巴西。在之後的100年中,日本人在巴西逐步取得了自己的政治和經濟地位。這哥們就屬於是父母后來移民巴西的二代移民。張成問他為什麼來加拿大了。他說:「巴西太亂了,每天都死人。我喜歡加拿大,特別和諧。」張成心裡暗想,雖然他不太喜歡加拿大,但是在人家眼中這可是個好地方。
晚上回家,照例給父母打個電話。但是母親的手機一直沒人接。直到晚上10點多了。媽媽給張成打了回來,說:「我和你爸在瀋陽呢。張成,你也長大了,我有些事情應該告訴你。你姥可能快不行了,大概就這幾天的事兒。所以,你這幾天別給我打電話,因為媽媽會很忙。」母親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帶著哽咽。張成一聲也發不出來,感覺全身都麻木了,沒有知覺。只有無聲的淚水不停的划過臉頰。他把電話掛了,覺得世界塌了。他把浴缸里放滿了水,躺了進去。
片斷一:
4歲的時候,張成上的是市委幼兒園,每天4點姥姥去接他,市委幼兒園的門口聚著些賣零食的小商販,其他小孩兒出來的時候,都會說:「我要吃這個,我要吃那個。」有一個賣雪糕的,賣兩種,一種是小人冰激淋(卓別林),另一種是蛋黃冰激凌。姥姥拉著張成的手說:「我給你買個雪糕吧。」張成說:「我不要,我不要花姥姥的錢。」從那時起,姥姥就跟所有人說:「張成從小就懂事。」
片斷二:
從幼兒園到姥姥家要經過一條3百米的大下坡,是一條單行路。冬天的時候,會有小孩子在那滑冰車,從頂上滑到下面速度很快的。那天姥姥看到一個小孩要坐在冰車上往下滑。姥姥問那小孩,可不可以帶著張成下去,小孩同意。張成拉著姥姥的手說:「姥姥,我不敢。」姥姥說:「你是不是男子漢?」姥姥教會了張成勇敢。
片斷三:老幹部局組織看電影,姥姥帶張成去看得《南北少林》,回家的路上,張成又蹦又跳,說自己就是勇敢的少林寺小和尚。
片斷四:上了小學,一年級期末考試,張成數學語文兩門都考了100分。姥姥跟樓上樓下的街坊說:「我家小張成,平時就是玩,就考試前看了兩天書,就雙百了。」姥姥炫耀的有些誇張了。
片斷五:小學三年級的一個下午,姥姥在做飯,外面下著雪,張成拉著姥姥的胳膊說:「姥姥,馮雷哥,我,還有阿超,你最喜歡誰?」姥姥說:「我都喜歡呀。」張成:「只能說一個呢。」姥姥:「都喜歡。」張成:「我知道你最喜歡我。」
片斷六:初中二年級,每個星期日張成都要和媽媽去姥姥家。姥姥都會做好一鍋蒸肉給他留著。張成只吃兩塊,然後跟姥姥說:「姥,下回別做了,我都吃膩了。」姥姥說:「那你還愛吃什麼,我給你做。」張成說:「我現在什麼都不愛吃!」
片斷七:高中二年級,姥姥來張成家住。家裡兩室一廳,姥姥睡張成的房間,張成睡客廳的摺疊沙發。姥姥呆了三天就要離開,說:「我一來,小張成就得睡沙發,我還是回去吧」張成說:「姥,你別走,我覺得這沙發比床舒服,我還能躺著看電視,挺好的。」
片斷八:張成的初中哥們兒秦頌上了中國音樂音樂學院附中,寒假回來來張成家玩。張成扛著父親單位的大攝像機,在他的卧室里給秦頌錄像,秦頌在那唱。張成說:「哥們給你錄個出名前的MTV。」唱到一半,姥姥端著米鍋推開張成的卧室門,進來看熱鬧,秦頌和姥姥出現在同一個鏡頭裡了,張成擺著手意思叫她出去,她就站在那看著張成和秦頌樂。
片斷九:這也是後來重複了多次的片斷,張成每次提著兩個行李從加拿大回來,姥姥給他開門,笑著,撫摸著張成的臉,說「哎呀,小張成回來了。」張成在她的臉上左右翻來覆去的親著。媽媽跟張成說:「你每次坐飛機,你姥就睡不著覺,直到你回來。」
現在,姥姥要走了。張成能做什麼,他想馬上買飛機票回去么?工作還要麼?他回去,到了瀋陽,姥姥還在么?為什麼要出國?為什麼畢業不回國?開心么?張成不知道。那幾天他正常去上班,然後回家躺在浴缸里,等待著母親早晚會打來的那個電話。
張成做了一個夢:他騎著自行車,是個春天,路上沒有人,有梧桐樹和陽光。姥姥做好了一桌子菜,有很多肉。大舅,二舅,小舅都坐到了桌子旁,他們倒好了白酒。姥姥說:「先別動筷子,等小張成回來了再吃。」張成用力的騎,卻怎麼也騎不回家…。。
終於在12月22日,媽媽打來電話,告訴張成姥姥已經火化了。儘管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也接受這個現實,但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在電話里哭了。拋開姥姥與張成之間的愛不說,她的確是個值得讓人尊敬的老太太。
姥姥出生在黑龍江,是個地主家庭里的小女兒。從小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她小時候得過一次重病,可能是痢疾導致的高燒,眼看就不行了,家裡人託人弄到了嗎啡,才把姥姥救活。姥姥跟張成說過,俄國鬼子其實比日本鬼子還壞,無惡不做。俄國人來家裡的時候,家人都會把女孩子臉上身上抹上泥呀,鞋油什麼的,以防被性侵。後來共產黨組織發展到黑龍江,讀過書的姥姥當時也是有文化的熱血青年,就跟著組織走了,脫離了地主家庭。
姥爺呢,是陝北人,陝西佳縣人,住黃河邊上。從姥爺所在的村子要去黃河打水的話得翻三座山,張成去過一次,開車都是盤山道,轉了1個小時才到,估計姥爺當年去黃河打水得用個小半天。姥爺當年每天的生活也就是打水,放羊,吃大棗。後來紅軍來到了陝北,姥爺是個青春期少年,就跟紅軍走了。這也是姥爺一生的光榮,張成媽年輕的時候,去哪都得說自己是來自老紅軍家庭的。張成小時候姥姥家門框上的右上角掛著個木牌,上面寫著光榮家庭四個字。後來解放戰爭快結束了,組織上得給功勛姥爺安排婚姻,姥姥就被組織光榮的選中了。問題是姥姥可是比姥爺整整小20歲啊,姥姥當時是有文化的共產黨員女青年,姥爺是老紅軍不假,但是沒什麼文化,這段婚姻其實是沒有愛情的。但是姥姥是有信仰的,姥姥相信共產主義,相信黨,所以她是服從組織的安排的。這跟電視劇《亮劍》里的故事非常相似。
後來姥爺參加抗美援朝戰爭,還負了傷,光榮回來。組織上給安排的職位是市房產局局長。現在聽到這個職位,都要不禁歡呼一下。房產局局長,放到現在不就是管開發商的么,張成只能幻想一下。姥姥的職位是市幼兒園園長,放到現在絕對也是高級官員家庭啊。不過當時張成還沒出生呢。後來在他出生的前一年,姥爺就去世了,所以他沒有見過姥爺。張成記得小時候會看到姥姥家門口的門框上有一個「光榮家庭」的木牌。從姥爺去世,到姥姥去世,又經過了大概30年,在這30年間張成姥姥從來就沒想過再找一個老伴兒什麼的,就一個人撐起這個家,這是張成特別尊敬姥姥的一點。父親曾經對張成說過,你姥姥年輕的時候冬天穿著一件黑色呢子大衣,在市委里走動時,回頭率是非常高的,十分引人注目,形象氣質比你媽還要好很多。張成相信父親說的話。直到上中學了,他有一次問姥姥:「姥,你這輩子有過愛情么?」姥姥告訴他,說有過,當年在黑龍江部隊里有一位特別英俊的副司令員對姥姥很好,姥姥也很喜歡他,但是由於是特殊時期,而且這些事都是要通過組織的,所以就錯過了。張成的邏輯是,錯過了挺好,若是沒錯過,就沒有他媽了,那也就沒有他了呀。
姥姥走了。張成很傷心,甚至一時半會兒都有些緩不過來,但是日子還要過,他只能Move on。姥姥的去世對張成打擊很大,把他少年時期的想的東西都從記憶深處沖了出來。那兩個月他幾乎每天都在做夢,至少有10次夢見姥姥,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的緣故。張成相信姥姥給他託夢了。他覺得夢太奇妙了。除了姥姥,張成還夢見了另外一個女人多次。
這個早已被他拋到腦後九霄雲外女人名字叫宋雪,是他小學班級的班長,也是張成眼中年級中最美麗的女孩。張成上學晚,8歲才上,所以到小學4年級時,他就青春期懵動了。那時由於家裡改善住房條件,家裡從河南搬到了河北(把城市分為兩部分的這條河叫渾河),放學得在姥姥家門口的養老院車站坐1路車到河北。而宋雪呢,也在這個車站坐車,她坐的是2路車。 有一天,張成到車站的時候,宋雪已經站在車站的斗篷下面了,雖然是同班同學4年了,他是體委,她是班長,兩人也沒說過幾句話,送賀年卡張成也沒送過她。但是那天,張成遠遠就望到了她,她也看著張成。張成逐漸走近,邊走邊看著她漂亮的雙眸,她也盯著張成的兩隻小眼睛。突然,她不由自主的笑了,張成發現她笑的樣子美過他見過的所有事物,美過關之琳周慧敏梅艷芳,美過赤木晴子與希瑞。那一刻的感受就是220孚的電流通過他全身的每一個毛孔,全世界的桃花圍滿了張成的腦袋,在那一瞬間同時開放。一陣風吹過,不僅泛起了張成心裡一片鏡湖的漣漪,也把盛開的桃花花瓣全部吹落,落進他的心裡。從那一刻起,張成心裡裝進了一個女孩兒,每天晚上閉上眼睛就想她,覺得明天上學也挺好的,至少能看見她。張成開始不喜歡寒暑假了,因為見不到她。不過,他學了素描,這樣就可以按照腦中的形象把她畫出來,當然,不能被家人看到。
在之後的兩年,張成還是沒有跟她說過幾句話,這可能就是少年的心理吧,她在張成心中那麼聖潔,張成也不會去找任何機會接觸。張成把這份愛隱藏的特別好,連他4個一起長大的小夥伴兒都沒看出來他喜歡的是宋雪。直到最後一天去小學報到,大家要上初中了,宋雪的同桌,也是張成的哥們兒坐到了張成的位置,張成來晚了,就坐在宋身旁。那是他一次離她那麼近,張成渾身不自在,兩個人無關痛癢的問了對方的成績,就不知道還應該說什麼了。
十五
度過了一個漫長的暑假,終於等到上初中了,張成大姑認識校長,說來真是巧,新上任的女校長與張成大爺年輕的時候相過親。兩個小學的學生合併成一個中學的年級,一共要有11個班級,有關係的學生可以分到後面4個班級,配備的是學校里相對水平較高的老師。大姑問張成想去哪個班,張成說去數學班吧,這樣他脫離了他的小夥伴群體,進了8班。分班那天,張成真沒有想到,上天是那麼眷顧他,把宋雪也分到了8班,但是那天她並沒有來,聽說去南方玩還沒有回來。張成非常高興,他知道有他在她身邊保護她,沒有男生會把她搶走,前幾天點名的時候,張成還代她喊"沒來」。後來過了半個月,老師說她不來上學了,從班級名冊里把她劃掉了。張成當時有多失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沒有告訴任何人。
上初中的前兩年,張成每個晚上都在想著她,單相思,只知道她在海口。張成在班級里基本不太和女生說話,因為他是足球隊長,所以顯得特別冷酷。班級足球隊在年級里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所以作為8班隊長,張成在年級里很有名氣。有一個班級里校花級的女孩看上他了,說他有男人味兒,托同學向他吐露芳心,並且選擇在之後一個星期一的早上在國旗壇旁等他,但是她不知道張成心裡有一個宋雪,不怪她,沒有人知道,這是最高端的暗戀。那天張成路過國旗壇,感覺到她站在那等自己,但是他一眼也沒看她。之後由於秦頌,張成的哥們,天天下課跟著張成,形影不離的,班級的女生流傳張成可能不喜歡女生。
在初中二年級的寒假,張成那天跟小夥伴小可在樓下閑聊,這時,從樓西邊走過來一個黑色的身影,臉龐漸漸的浮現在張成面前,她還是微笑的望著張成。小可小學時是宋雪的同桌,他先開口:"聽說你去海埂了?"沒等宋雪開口,張成就說到:"人家去的是海口,不是海埂!" 宋雪笑著說:「是的,是海口。」張成當時心咣咣跳的厲害,但是張成還是瞄到她的睫毛是那麼長,沒有塗過口紅的嘴唇是那麼紅。可能是他太緊張了,也不知該說什麼,脫口而出了一句話:「沒什麼事兒,你就走吧。」宋雪看著成,沒有表露出太多的表情,挪動了腳步,走了。張成一直忘著她逐漸消失的背影,一直到她進了她姥姥家的門洞。
從那天起,張成又燃起了希望,知道她回來了,會不會回到自己班級上學呢。直到初二下學期中旬才得到消息,她去了另外一個初中。雖然失望,但是至少她回來了,張成的方案出來了,中考必須報二中,因為二中不僅是這座城市最好的高中,更重要的是,宋雪家離二中不遠,相信她一定也會選擇這個高中的。就這樣又過了1年半,張成如願上了二中,開學那天,他在學校大門前看分班公告,被分在了6班,同樣他在6班名單里發現了一個神奇的名字:宋雪。他當時的感覺是上天知道虧欠自己,等她3年,現在把她還給張成了。他趕快進了教室,四周環顧,心想不會又去海南了吧。最後的結果是有個同學與她同名。就是這樣的黑色幽默,張成有多失望,只有自己知道。
後來聽說她去了12中學,張成有想過去12中轉悠假裝偶遇她,但是沒有勇氣。就這樣,又過了3年,快要高考了,那是2002年的春末,儘管大家要面對高考,張成知道自己可能要去加拿大,但是韓日世界盃如期而至。晚上8點放學,張成家早已經搬回到1路和2路車站那了。5月的一天路過車站的時候張成看到了一個身影,是她,在那換乘2路車。他還是沒有勇氣上前與她說話。從她1994年第一次沖張成微笑到2002年春已經整整過了8個年頭,張成自己都感嘆自己能在少年時期把這場暗戀進行的如此極端。他只是望著她的身影。
2002年6月18日,這天是世界盃8分之1決賽,韓國隊對陣義大利。同樣,這天也是高三年級最後一天晚自習,這意味著張成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機會。他非常糾結,最後決定去假裝與她偶遇,然後要個電話號碼。他早早的來到車站附近潛伏著,四周都是韓國對義大利比賽的解說聲,他遠遠的忘見她走過來,站在那,鼓起積累了8年的勇氣,喊了一聲:"宋雪。"她轉過頭看著張成好像不認識了一樣,然後小聲說:"張成,是你么?"張成之前已經背好了台詞,說:"是啊,好久不見了呢。高考之後我小學同學要聚會的。你給我留個電話吧。"她說:"好啊,記得叫我。"她把她家裡的電話留下了。這時2路車來了,其實人家沒有說現在就要離開,但是張成不知道又犯哪門子傻,脫口而出:"車來了,你快走吧。"張成對自己無語了,這是第二次攆人家走。女孩子總歸是矜持的呀,不可能讓你走還不走,於是她上了車。他又望著逐漸消失的2路車後悔不已。
後來高考,張成成績還不錯,到北京辦好了去加拿大的簽證,還學了新東方,準備在8月31日飛到蒙特利爾。張成在8月20日終於鼓足勇氣給宋雪打了個電話,是她媽媽接的。
"請問是宋雪家嗎?"
她媽:"是,你是哪位?"
"我是她小學同學,請問她在家嗎?"
她媽猶豫了一下,說:"在,你等一下。"
就這樣張成跟她約了第二天中午去市委東邊的西餐廳吃飯。他倆進了餐廳,她說:"今天我請你。"張成說:"不用,我請你吧。"張成點了些吃的就開始聊天。從她的口中得知,她去海南是因為她爸爸出了問題。小學時,她爸爸是文化局副局長,局長拿了別人的錢,給她爸分了1萬。她只好在初中遠走海南親戚家,過起寄人籬下的生活。她說初二回來的時候,她海南班級里的全體男生一起去機場送她走。宋雪的確在哪都受歡迎,不僅因為美麗,還因為善良。兩人聊了3個小時,張成發現出了個問題,就是宋雪並不是自己心中的那個她了,好似老朋友一樣。那種想像中的喜歡或者說愛,並不存在。於是心裡也就放下了包袱,可以說是放棄了。
張成微笑著說:"宋雪,你知道么?小學後兩年,我很喜歡你的。"當他說完這句話時,空氣好像凝固了一樣,宋雪先是盯著他的眼睛看,然後,淚如雨下。張成懵了,她哭得沒有聲音,但是,眼淚不停的流出來。大概過了幾分鐘,她終於把淚水流乾淨了。張成問她:"你怎麼了?"
她笑了,說:"你知道嗎?那兩年我也喜歡你。"聽了這句話,張成就跟被雷劈了一樣驚呆得傻掉了。她接著說:"我那時把我對你的感覺寫在了一張紙上,折好,藏在了我家鏡子後面。但還是被家人發現了。我爸媽還專門為此事給我開了個會。告訴我不要那麼早就跟你接觸。"張成聽得目瞪口呆,回到家給秦頌和牛威龍通了電話,張成覺得是不是上天在跟他開完笑啊。
後來,在去北京之前張成跟宋雪約好一起爬山。城市北端有一座山叫高爾山,山上有座遼塔,遼塔在日俄戰爭時中過日本人的炮彈,但是巍然不倒。這山的名字是滿族語。那天陽光明媚的,張成打車去宋雪家接上她,然後直奔高爾山。山並不高,半小時就爬上了山頂。她翻出一張在海邊的照片送給張成,留作紀念。空氣特別好,比城市裡新鮮多了。兩人開心的聊著天,她說她要去瀋陽讀大學了。就在不經意的一刻,兩人眼神交匯在了一起,張成注視著她那雙迷人的眼睛,情不自禁的身體前傾,她沒有躲閃,而是迎著接吻。就這樣,張成的暗戀故事結束了。後來張成來了加拿大,發現宋雪留給他的信箱是錯誤的,她的電話號碼也不知道記到哪個本子上找不到了。再後來張成自己認識到,兩地一般維持不了愛情的,儘管他知道她家在哪,也從來沒有回國去找過她,不想去招惹她,或者說是禍害她。
現在,姥姥去世了,張成的夢裡不是姥姥,就是宋雪。想到姥姥給張成託夢的事兒,張成覺得可能宋雪也在給他託夢,很有可能就是她要結婚了。她會不會在世界的另一端想著:「我都快嫁人了,張成,你在哪呢?你怎麼還不出現?」
張成想想現在這糟心的工作,這融入不進的加拿大文化,想想他都沒有留在最深愛的姥姥身邊,也沒有與曾經自己以為這輩子只會愛她一個人的宋雪步入婚姻的殿堂。「我在做什麼呢?我在加拿大這個社會有發展么?我不是認為自己是商業人才么?我連一個同事的圈子都融不進去。我痛苦嗎?痛苦。想家嗎?想家。我沒了姥姥,但是我還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啊。我在加拿大有什麼?一輛跑車和一起戰鬥過的朋友,劉宇,光子,黎冬青......我是不是應該回國發展?應該。是現在么?不是。那是什麼時候?工作半年後吧,等2009年夏天,房子租約也到期了,把車賣了。我就回國。」
張成把想法跟父親說了。父親沒有反對,但是建議他可以去卡爾加里看看有沒有機會。張成內心很反感去卡爾加里多倫多的,因為他覺得失去姥姥對的打擊太大了。以致於他此時太需要家人的關愛了。但是還是積累些工作經驗,回國好找工作。自己找工作的時候可嘗盡了苦頭,同樣的錯誤張成不能犯第二遍了。張成把自己的想法跟朋友們說了,黎冬青是最支持他的,說:「國內機會多的去了,別在這困死。」光子小明都覺得惋惜,因為每走一個朋友,都會勾起別人是否要回國的糾結心情。
張成繼續上班,由於電話里跟客人經常要吵嘴,難免會不按台詞來說,更何況有些本地白人陰險的很,聽出他是中國口音,侮辱張成說你怎麼可能找到這份工作,Rogers怎麼會僱傭你這樣不合格的員工,以勾起他的憤恨。就這樣,張成接到公司給的第一份口頭警告,雖然是口頭警告,但是也是以書面形式發給張成的。他那天心情也很糟糕。不久,公司開始大幅裁員,各種消息紛至沓來。別忘了這可是金融危機時期啊。搞得每個人都人心惶惶的。張成也緊張,但是內心做好了回國的準備,就沒有那麼怕了。有一天,張成身邊的黑人女同事,Eribell被一位主管Shelly 叫到會議室,她回來什麼都沒說,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就走了,那一幕對張成很是震撼。
沒過幾天,張成之前的一個主管,白人男性Mark也被lay off了。張成還記得Mark在休息室里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Mark這輩子的最愛就是加拿大冰球隊。有時張成也犯懵,為什麼他還沒有被裁。其實道理很簡單,中國人聽話,不惹事,不罷工,不要求權益。這都要感謝儒家思想啊。接下來不久,張成被調換了一個部門,叫ACI,因為聽說MNM的業務快做完了,後來一天總共接8個電話,1小時接一個,剩下的時間就是閑著。張成連亞當斯密的資本論這麼無聊的經濟學著作都在那段時間讀完了。
ACI這個部門是賣Rogers有線電視的,所以要把電視台的名稱和簡寫都搞明白,這樣好方便客人選擇購買的頻道,張成還算聰明,能記住一些,他的同事真的是做得一塌糊塗。上線的第一天,每個人都收到了一份書面警告,因為大家都說錯了好多。張成犯的一個錯誤就是跟一個亞裔中年人說Rogers有線電視里沒有CNBC這個頻道。那時候他當然不知道CNBC。電話里那華裔男人給他好頓損,還投訴了他。CNBC是美國最重要的商業電視頻道。張成覺得已經一個書面警告了,積累到3個就可以光榮下崗了。
十六
聖誕和跨年的時候,劉宇從賓州回來了,朋友相聚自然聊聊近況。跨年夜那天唐人街的文化宮由本地華人學生組織辦了個文藝匯演,長成的妹妹晴晴和她的幾個同學要去看,問張成去嗎?張成拉上了劉宇和小明一起去。買了門票,三個人入場後就座,然後買了些啤酒。晴晴她們四個坐在張成的前排。文藝匯演開始了,沒什麼新鮮的,就有幾個老外唱中文歌給張成留了點印象。後來文藝表演結束,場內改成舞池和大party。晴晴和她的幾個同學都對小明產生些好感,但是小明是有女朋友的,所以她們只好遠觀。晴晴有個同學叫劉蛟,張成早年就認識,她來蒙特利爾上學是因為南京的陶曉凱,他們父親有些交往,她來蒙城後,跟晴晴一樣,也被安排到與魯西西做室友。但是陶曉凱讀完大學就回國了,劉蛟自然就沒人管了,後來沒有認真上學,所以簽證還出了點問題。這天沒想到她居然敢過來拉著張成喝酒,往日在街上碰到張成還會有對學長的尊重,今天是喝多了么?張成沒理她,讓她去一邊兒去。後來張成發現她逮個男的就跟人家喝,張成問晴晴:」她今天是瘋了么?」終於,最後她倒地了,並且口吐白沫,下面也失禁了,黑色的緊身毛褲濕了一大片。大家趕快叫了救護車。幾個男的找了個大木板把她抬到一樓大廳。介於曾經和陶曉凱的交情,張成讓劉宇把老曹的吉普開出來,把晴晴她們也拉到了麥吉爾大學上面的維多利亞醫院。其實她到醫院躺一會兒,醫生說她沒有危險,醒了也就沒事兒了。醫生還自言自語道:「First drankthis year。」幾人就離開回家了,新年倒計時也沒趕上,在車上過的。其實劉蛟是被人在酒里下了葯,估計是跟她喝酒的本地小CBC乾的。那小子看到劉蛟口吐白沫,也嚇暈了,他想要的不是這個效果。劉蛟在後半夜自己醒了,喝多了酒,high勁兒還沒過,自己走出醫院,沒有計程車。看到一個韓國男的開車,她給人家攔住了,人家還真把她送回了家。後來沒過1年,她也就回國了,她不適合當海漂,還是回她父母身邊好一點。
張成的工作狀態還不錯,雖然痛苦的不能融入,但是每天上班之前會在樓下買一杯咖啡帶上樓,算是張成工作中不多的享受。周末呢,他就召集朋友們聚餐,把本來沒什麼交情的梁冬青光子劉宇梁思桐晴晴小明什麼的都給聯絡到一起,每次聚餐,人都不會在10個以下。大家吃飯聊聊天,互相逗逗,成為在加拿大既快樂又能打發時光的片段。晴晴有一陣兒帶了一對廣東的孿生姐妹加入大家的飯局。這對孿生姐妹的父親是廣東的玩具大王,也不來蒙城,給她倆在南岸買了個大別墅,廣東姐妹也沒太接觸過北方人,聽張成講話,她倆就在那哈哈直樂。後來吃過幾次飯後,晴晴告訴張成,孿生姐妹裡面的一個看上張成了,問張成的意思。張成說不行,她倆長得太一樣了,他都不知道誰是誰。還有就是個子有點矮,又都太溫婉了,好像都沒什麼性格,沒特點。晴晴說:「覺得不錯,又會煲湯,又那麼有錢。」張成怒斥她:"你讓我圖人家錢是么?」
上了一陣子班之後,新一輪的裁員又開始了。張成倒是高枕無憂,他的主管Afiff雖然平時不太管他,主要是張成一天沒有話跟他說,但是他裁了幾次人,也沒有裁張成,原因是張成不給他找麻煩,而且聽話。中國員工至少考勤都是特別漂亮的,老外員工真的有各種奇葩,各種不守規矩。有一天,Afiff把張成叫到會議室,介於張成之前在電話里的表現,Afiff給張成做了個Action Plan,就是自我行動改變計劃,這個比紙面警告更加厲害的,按照條例,如果員工不按照plan上的要求做,主管可以不用積累到3份警告,就直接把人開了。張成理解Afiff的用意,主要是鞭策他,讓他更規範一些,絕對沒有要開他的意思。
有一天張成照常上班,百無聊賴的接著電話,後來聽到斜後方一片騷動,而且有個中國女生的名字被大家呼來喚去。張成用腳蹬了一下地毯,滑椅順勢往後滑出半米,他腦袋右轉,望過去。早已習慣了身邊各種老外高矮胖瘦參差不齊的張成的眼前忽然聚焦到那玲瓏的背影,那兩條長腿瞬間讓他忘記這公司的種種不好的回憶。她正在給主管總監們分吃的。看到平時都不笑的領導們對這位長腿居然笑臉相迎,張成非常詫異她怎麼做到在這公司里混這麼好的。後來幾天天,張成時不時的轉過頭來偷瞄那個中國女生。他驚奇的發現,這女孩正是張成去年夏天在咖啡廳里看到的和張成的舊友星星一起下班回家的長髮美女。心裡那是一陣振奮。那是自姥姥去世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第一次感到高興的一天。
張成原以為在這個公司里,中國人永遠都不會得到優待,但是這個女生人緣超級好,張成眼中的那些怪咖們對她的態度都很好。張成納悶,為什麼自己在公司沒人理,難道是自己的問題。後來張成想明白了,不只是他的問題。中國女人本來就在西人公司里比較受歡迎,主要是相對白人女性來說比較溫婉。何況這個女生長得漂亮,個子高,穿衣服好看。怎能不讓大家喜歡。張成上班沒事就開始偷瞄她,她笑的時候還有兩個小酒窩,顯得很可愛。當然張成是不會讓她發的。甚至她從國內回來上班後的一個月,張成都沒跟她打招呼。因為張成心裡有鬼,去年夏天他第一眼看到馬路對面的她就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那她現在就在身旁,但是並不是一個部門,張成還有點不好意思主動上前搭話。
張成私下裡打電話給星星旁敲側擊的詢問這女生的情況。星星說去年她倆做同事的時候知道她在國內有個男朋友,她對她男朋友特別好,總給她男朋友買衣服鞋什麼的寄回國。張成聽到這些想了想現在還有這樣的女生么?張成問星星:「那她分手了么?」星星說好久沒聯繫了,所以不知道。
公司上下午各給15分鐘的休息時間,都是主管根據線上的電話狀況口頭安排張成去休息。有幾次張成去休息室的時候看到她,都是在那玩手機。再後來,時間來到了3月1`日,張成所在的部門業務馬上就要結束了,他和一些同事被安排參加一個新項目的培訓,令張成驚喜的是她也被安排到這個為期一周的培訓。張成覺得這絕對是上天安排,終於有了正當的搭話理由。
第二天培訓的是時候,張成中午吃過飯回來,發現她獨自一人在培訓室里看材料,趕快用最快的速度把電腦打開,然後找出一道有爭議的題目。
「喂,這道題為什麼選D啊?」
她轉過頭驚奇的望著張成,緩緩的說道:「你會說中文阿?」
「對呀,要不然呢?」
「我以為你是韓國人呢。」
「的確,我不吱聲,有好多人以為我是韓國人。」
此時,這道題已經失去了被討論的意義,張成看到她嘴角上揚,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他知道其實她也很想在這個公司里能用中文聊天,即使她很努力的與外國人溝通,建立良好的交流氛圍,但是這些都是很累的,因為文化背景不同。好多中國女人在老外公司聽人家講笑話時,看到別人笑了,自己也跟著笑,其實根本沒聽懂。但是為了融入,還得假裝聽懂了哈哈大笑。跟自己人交流在此時是彌足珍貴,一個眼神就全懂了,更何況說中文呢。就這樣,她頗有點與張成相見恨晚的意味。兩個人在培訓中正常的交流,漸漸的也開始聊聊生活。
後來回到辦公區之後,兩人成為了同一個部門的同事,只是她作為相對資格比張成老的同事上班會比張成早一些。張成來上班時就會選擇離她較近的位置坐下,這樣沒有電話的時候可以和她閑聊幾句。就這樣,兩人沒過多長時間就已經像老熟人一樣聊天了。但是她並沒有發現張成喜歡她,張成也沒有發現她喜歡張成。
她叫馮翠,為什麼叫這麼個名字呢,她講他爸姓馮,她媽姓崔,取了個諧音,中和就叫馮翠了。她來自漂亮的海濱城市大連。張成一直覺得來自大連的人有些傲氣。馮翠早張成一年就來蒙特利爾上學了,與張成不同的是她上的不是康大和麥大,而是Lasalle College。她先在那讀了個文秘專業,然後用這個畢業證申請了魁省經驗類移民。當然,她法語學習的挺認真地。也有人幫她,她說那時候她有個台灣籍男朋友叫大偉,本地長大的,會說法語,所以天天陪她練。而且她面試的時候,是個本地老太太面她,說非常喜歡她。這個張成能感到,就憑她在公司里這受寵的勁兒,就能看出她的親合力。拿到了移民身份後她找到了這份工作。但是她不僅僅有這麼一份工作,周五晚上和周六日,她還會在康大旁邊的中餐館打工。張成當時太驚嘆了,居然還有這麼拚命幹活的人,她說其實在餐館打工能賺小費,所以有時核算一下比在這西人公司每小時賺的多。只是那邊是現金工,不交稅。這還沒完,她平時利用晚上的時間還會去Lasalle College 讀她第二個專科學位,幼兒教育。張成問她為什麼,她說加拿大缺少幼教,而且以後她還可以用加拿大的幼教方式教育她自己的孩子。張成聽了她這些事兒,對她的好感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張成沒想到這世上,像這樣一個挺漂亮的女生,居然會這麼勤奮。張成說再在這公司工作幾個月,夏天就準備回國了。她特別驚訝,說:「好多人都想來,你還回去。那你這麼多年在這不就白呆了嗎,多可惜啊。」張成說這兒不適合他,而且姥姥去世了,張成特別需要回歸家庭的溫暖。
十七
張成在馮翠身上發現了許多優點,這讓張成對她的好感升級,但是現實的情況也很困擾他,還有四五個月張成就準備回國了,如果追求馮翠的話,不成還好說,一時失落一下,萬一人家同意了可怎麼辦啊。她肯定不要回國的,那在一起幾個月再分手,已經不是二十七八歲人該乾的事兒了。張成對另外一個問題也很傷腦筋,就是張成回國了該做什麼?網上天天說什麼應屆生找不到工作,海歸變海待。還有的新聞標題更加驚聳,比如《花了100萬留學,回國一年找不到工作》,報道說得有模有樣的,主人公說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再回到國外打工。可笑的是張成當時信以為真。部分新聞從業人員根本沒有職業操守,為了搏眼球,亂寫,誤導了太多的人。其實國內的工作機會比加拿大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一周7次面試機會與1個月1次面試機會是一個級別的么? 反正當時的張成是很糾結的,既害怕找不到工作,又害怕親戚朋友說「看,國外混不下去了吧,回來了吧。」張成自己臉皮還是挺厚的,沒事兒。但是他爸媽臉皮薄,張成怕他們覺得沒面子。
每天能在上班的時候看見馮翠張成就開心,如果她沒來,張成就鬧心。張成自己都疑惑,是不是愛上她了。這會不會是張成回國前的最後一次戀情?等張成回國那天會不會有種「絕別加拿大」的悲壯感受呢?張成都覺得自己想像力太豐富了,其實他們只是同事而已,進一步講兩人有共同語言,面對著同樣的文化衝擊,有一些惺惺相惜。張成想怎麼才能與她更進一步呢,直接約吧,有點唐突,萬一人家不出來,或者看破了張成的心思,以後故意疏遠他可怎麼辦啊,他還真不想失去平時聊天的快樂。當然了,機會有時就會不期而至。有一天他倆閑聊,她問張成:「你想找女朋友么?」張成甚是竊喜,心裡一片激動,心想:「什麼情況?有點太直接了吧,女的怎麼也得矜持點啊,這大喜事兒怎麼一下就砸自己頭上了呀。」但是他這些內心活動一點兒也沒表現在臉上,他都覺得自己太會裝相了,就回了她一句「啊?」 她說:「我有一個好朋友小西…」聽到這一句出來張成心裡涼透了,甚至沒有聽下去的願望,基本是馮翠的嘴在動,說的什麼完全聽不見。但是他又靈機一動,化失望為希望。說:「行啊,約出來喝杯咖啡唄。」喝咖啡好,喝咖啡純聊天,而且經濟實惠。如果是請吃飯的話,萬一遇上個拜金女的話,很有可能請完人家,人家還嫌棄你沒約在高檔西餐廳呢。這些都不重要,張成的唯一的目的就是能在不工作時間和馮翠出來見見面。於是便約在星期六下午5點。
因為心裡有馮翠了,張成不想讓那個小西看上自己,所以那天他得穿的難看點,往邋遢里捯飭。於是張成把已經不穿N年的大綠棉襖找了出來,再來個大藍牛仔褲,寬邊兒的,一雙發黃的白旅遊鞋也穿上了。張成覺得還不夠,萬一人家就喜歡犀利哥那種范兒呢。張成還得叫上劉宇,因為劉宇平時出來就光鮮亮麗的,如果再告訴他有女生喝咖啡聊天,那他一定就會把自己打扮成成功商務男神范兒。這樣他和張成來個強烈的對比,保證人家看不上張成。於是張成打了電話給劉宇:「我同事給我介紹女朋友。兩女的,你陪我去唄,我怕我應付不了。」劉宇那天正在老曹家呆著,覺得這漫天雪地的,無聊呢,一聽就來了精神,精心打扮一番,噴上香水,開上老曹的寶馬就出來了。
張成在綠房子吃了個寶島台灣肉燥飯。然後等著劉宇來找他,他跟人家約的5點,故意晚去一會兒,這裡他使了個小心機,因為是約在1625樓下的星巴克,基本上座位都靠窗。如果劉宇的寶馬在那路過她倆肯定能看到,到時候劉宇寶馬鑰匙一亮,那張成肯定就完敗於劉宇了,人家肯定看不上張成了。他都覺得這計劃太精妙了。
劉宇來了,按張成的原計劃讓他在咖啡廳前兜了一圈兒,再去停車,張成坐在副駕駛上看到小翠倆人坐在窗邊在那聊呢,但是愣是沒往張成這兒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不過也還好,不出張成所料的是劉宇在坐進星巴克的那一刻,的確把車鑰匙亮了出來,放在桌子上,效果也達到了一半。馮翠給小西做了介紹。張成介紹自己順便說:「這是我朋友,劉宇,我自己來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讓他來陪我。」小西和馮翠聽張成這麼說,相視笑了一下。
小西是康大電子工程系畢業的研究生,畢業後也是找了份call center的工作,而且早就移民面試成功了,等著入籍呢,準備入了加拿大籍就回國。長的吧,跟馮翠比起來的確差了兩個級別。關鍵問題是,張成在大街上見過她。為什麼這麼有印象呢,因為她前男朋友是個個子很高的黑人。張成倒不是種族歧視,出國的人都知道,這黑人的性能力傳說中可是世界第一,別說橫掃亞洲了,橫掃白人都不在話下啊。但是小西當時不清楚張成了解她的往事。總的來說聊的還行,張成沒太說話,讓劉宇做演講了。劉宇不負張成所望,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但是張成也能發覺,劉宇顯然也偏向願意逗逗馮翠。
劉宇這次從賓州回來,不再回去了。因為老曹的工廠出了問題。由於美國的金融危機,石油價格猛跌。而老曹經營的塑料瓶片價格是跟著石油價格聯動的,也大跌。北美的瓶片運回國是要在海上漂一個月的,待有人接貨時,價格已經跌了許多,況且預期價格更低,沒人接貨。美國這邊生產出一噸就得賠一噸,而且所有的媒體對未來經濟都很悲觀,所有人都認為這是美國自1929年以來最大規模的經濟衰退的開始。所以老曹也挺不下去了,計劃關門走人。劉宇說:「老曹這次還被他請的廣東人Jack敲竹杠,老曹付了人家3萬美金,不然Jack就要把老曹要跑路的消息告訴老曹的房東和供應商前來催貨款。」張成想:「活該,讓老曹總在我們這佔便宜。」
黎冬青回了一趟國,他回來跟張成講:「兄弟,這次回上海我可長見識了,國內一片繁榮,各種機會,咱可別把時間浪費在這兒了,除了打工,這裡咱還能做什麼?」除了跟張成,黎冬青很少跟人說這種有建議性意義的話,張成覺得有理。梁思桐周末請張成吃了頓龍蝦,他告訴張成他那個6萬加幣的股票帳戶現在賠的只剩1萬加幣了。這意味著即使是金融專業,也會在金融危機中把本金全賠了。這6萬加幣也是梁思桐爸爸為了考驗下自己兒子金融水平如何而支持梁思桐的。這樣的結果肯定讓梁爸覺得還是讓兒子接班委以重任的時候。
上班的時候,馮翠問張成對小西的印象如何,張成說:「不是我的菜。」
她:「那什麼樣的是你的菜?」張成差點脫口而出你這樣的,還是咽了回去。
他說:「反正沒什麼感覺。」
她說:「還有一個武漢女孩特別哈韓。要不給你介紹一下?」
張成連忙說「不用了。」這麼一次已經夠了。
「小西對你印象還挺好。」張成甚是驚訝,都已經打扮那麼挫了,居然印象挺好,估計這也是個恨嫁女。他問:「她沒說劉宇好啊。」
「劉宇那天不是說了自己結婚了么?小西說他有點油嘴滑舌,不如你看著老實。」張成聽到這些倒也是無話可說了。小西加了張成的QQ,她的用戶名deer(鹿)。她基本晚間給張成發信息,因為她那個工作是Fairmont酒店的中文服務call center,都是國內的客戶,所以黑白顛倒。張成因為對她沒有意思,基本20分鐘後,再回復一下。她也能感覺出來。就沒聊太多。
時間慢慢流逝,張成和馮翠已經完全熟悉了,她對張成也挺好的。她每天上午會喝綠茶,後來每天她也給張成泡一杯,再在裡面泡上三個甘菊花。張成有這個喝,來上班的時候就不買咖啡了,他怕買了咖啡就沒了這特殊待遇。下午的時候,她會給張成泡一杯玫瑰茶,味道有點酸,但是張成心裡美。有個男同事叫哈桑,是黎巴嫩人,長得特別像電影斯巴達三百勇士裡面男主角,他挺有肌肉,穿衣服有型,但是說起話來還挺斯文。他跟馮翠的關係不錯,張成能感覺到他也喜歡馮翠。他看到馮翠天天給張成泡茶嗎,那滋味張成能理解。哈桑有一天憋不住了跟馮翠說他也要喝。張成真有種勝利者的驕傲,即使他還什麼都不是。
張成說:「你天天給我泡茶有功,我請你吃飯吧。」她說:「好啊,去哪吃?」張成說:「周末就近,就美食坊吧。」美食坊是康大附近的一個粵菜館,價格適中。粵菜的一個優點是,基本上每家粵菜館做得味道都差不到哪去。不像川菜館會做得參差不齊。他倆是約的中午,張成跟她走進餐館,中年老闆站在門口跟張成打了個招呼,然後他瞄了一眼張成身後的馮翠。張成也算康大這邊的一張讓人蠻熟悉的臉,老闆看張成這次不是朋友聚餐,單獨帶了個姑娘來自然他也充滿了好奇。這位廣東老闆也夠逗的,白天看店的時候會跟年輕女waitress 有說有笑的,只要他那黃臉老婆晚上一到,馬上板起臉,女waitress 們也會嚴肅的干起活兒來。他們這些事兒怎麼能逃過像張成,劉宇,黎冬青這些人精兒的眼睛。張成和馮翠坐下,waitress 拿來菜單。馮翠說:「你吃什麼?儘管點,姐姐請你。」張成說:「我請你吧。這飯還沒吃呢,就先說這些,會讓服務員笑話的。」於是張成連菜單也沒看就點了嘖嘖雞球煲和黑椒豬扒。馮翠說:「你再點一個,別客氣。」張成倒不是客氣,就是平時出來吃也是兩人吃兩個菜就夠了。但是服務員在一旁都聽見了,張成也不好再推遲,於是又點了個清炒豆苗,在加拿大,青菜比肉貴。不一會兒,三個菜都端上來了。馮翠說:「來,開始吃吧。」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球,張成心裡想:這翠兒還真夠直爽,上來就吃。就在這時,她把那塊雞球夾到了張成面前的白飯上面。張成都沒反應過來,此時他的大腦高速運轉,認真回憶著在之前什麼時候是別人給他夾過菜。他能想到的也就是十多年前姥姥奶奶媽媽姑姑給他夾過菜。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沒表示出什麼。但是內心活動卻強烈的進行著。張成想之前正式的非正式的女朋友也有過幾個,但是誰給自己夾過菜,好像沒有,只有自己給人家夾菜的份兒,而眼前的這位,不僅給自己夾了菜,最後還搶著買了單。張成是真心服了,她是異類么,她不知道現在這個世界,她剛剛做的事兒都應該是男生做的么?三十多塊錢的單,她給了6塊錢小費。張成說:「小費給多了吧,4塊就行?」她說她也在餐館打工多年,知道服務生的辛苦。這點上,她倒是跟光子說得一樣。
你太厲害了,居然讀完了,辛苦!下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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