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孤兒院遭投訴，用「可憐」換資助引發深思

一直以來，海外捐贈是印尼孤兒院的重要資金來源，組織捐款的「孤兒院旅遊」項目也層出不窮。然而，多名曾在「Jodie O』Shea」孤兒院（JOS）工作的義工近日向救助兒童會（Save the Children）投訴稱，該孤兒院未將兒童的福利放於首位，而是將偏遠山村的孩子帶離親生父母以獲得更多社會捐贈。大量海外捐贈誘發黑心孤兒院，原本處於善心的孤兒院旅遊項目為何形成惡性循環？

前志願者的揭露：兒童救助機構的運營真相

Jodie O』Shea孤兒院創立於2015年，是印尼巴厘島上最大的兒童救助機構之一，它的名稱源自2002年巴厘島爆炸案中的一名悉尼死者。JOS內現居住兒童94名，是好心的西方遊客，尤其是澳洲人的出行首選。在英國《衛報》的採訪中，曾在孤兒院工作的義工、職工們表示，孤兒院一天最多能接待5個旅行團，訪客為孤兒的遭遇所觸動，隨之而來的便是捐贈、贊助以及食品和禮物。

然而，孤兒院旅遊給孩子們帶來的不只是「歡樂」。投訴JOS的前職工或志願者們聲稱孩子們展現出明顯的痛苦，不斷來訪的遊客剝奪了他們本應有的隱私和獨立。過去孤兒院有嚴格的參觀時間，遊客必須提前預定才能前來，而如今，無論孩子們是在學習、睡覺或是換衣，都毫無隱私可言，遊客能在上課時在房間內隨意走動，甚至能在孩子淋浴時穿過澡堂。

對JOS的投訴還包括缺乏必要的兒童保護措施；院內一對一的照看幾乎沒有，大部分孩子都依靠年長的住民幫忙照顧；遊客可以在沒有專人陪同的情況下將孩子帶離孤兒院；以及JOS中心並不持有正規許可，但卻間接參與了領養程序等問題。一名志願者稱，一位持有加拿大護照的人「瞬間」就抱走了孩子。許多志願者都表示離開JOS之後心情沉重，因為不知孩子們未來的命運會是如何。

更引人深思的是，在標榜自己為孤兒院的JOS中，真正的孤兒數目卻屈指可數。創立人Alison Chester承認，目前院中僅有6名兒童為孤兒，64名為單親家庭的孩子，14名孩子雙親均健在，還有10名被她稱之為「特殊案例」。這些孩子從哪裡來，又為何成為了「孤兒」？

創立人的反駁：合法經營從未「黑心」

對於上述種種指控，創始人Alison Chester一概否認，且「有理有據」地進行了反駁。她表示，孤兒院從未隱瞞孩子並非孤兒的事實，所有信息均已在JOS的網站上刊登。許多孩子都來自地處巴厘島以東500千米的桑巴島，這座島位於印尼最貧窮落後的東努沙登加拉省。島上的大部分家庭都是出於同一個目的將孩子送進了JOS——更好的教育資源。「大部分孩子會在機構待到學校畢業，畢業後三個月內，機構還會幫助他們就職、提供住宿和經濟支援。」

Chester稱，來自赤貧家庭的孩子往往都營養不良、瘦弱，但孤兒院合法運營，嚴格遵行兒童保護政策，從未進行過任何營利行為。目前，印尼社會事務部表示僅憑目前的調查難以核實投訴，但政府會持續監控該機構，並要求當地社會服務辦公室做進一步的報告反饋。

資助人的反思：與其好心做壞事，不如換個方式

JOS孤兒院反映了印尼孤兒院的常態——孤兒院儼然成為一樁生意。在資助東南亞國家孤兒院的隊伍中，澳洲人是最大的一股經濟力量。澳大利亞的旅行社、慈善團體、教堂、大學甚至是中學通過不同形式壯大了這項事業，包括志願者服務、捐贈和旅遊業。這些好心人的資助數目龐大得令人咋舌，數據顯示澳洲本地信教者中就有51%的人資助海外機構。

據聯合國兒童基金會調查，2005至2015年間，柬埔寨孤兒院總數上漲了60%，其中半數都集中於旅遊勝地。

然而，原本出於好意的資助如今卻使得孤兒院逐步代替了傳統的家庭照顧，或是基於社區的孤兒照料機制——而這些方式更利於孩子的身心成長。孤兒院為了維持營生，從赤貧家庭中「招募」兒童，承諾會給孩子更好的生活和教育，有些甚至涉及販賣兒童。許多運營者有意將孤兒院打造成旅遊勝地，長期讓兒童處於營養不良的狀態，或是讓孩子們唱歌跳舞來博得西方贊助人的捐贈。孤兒院旅遊業的背後，是無數兒童與親生父母分離，遭受剝削、虐待、奴役的悲慘現狀。

類似擔憂已引起如救助兒童會、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等的抗議，他們認為捐贈和志願者資源應轉而投入幫助建設基於社區的兒童照料機制，幫助家庭重新團圓。來自澳大利亞格里菲斯大學的法律和人口販賣專家Kate van Doore表示，機構照料的害處很大，「孤兒院並不適合兒童長期居住，它本應該是為尚未尋得家庭或親人照料的兒童提供的臨時措施，或是極端條件下的臨時住所。一旦孤兒院存在，機構本身就需要兒童維持運營，但這絕不是長期照顧兒童的好辦法。」

在眾多呼聲中，2017年8月，澳大利亞政府針對《現代奴隸法》召開聽證會，意在抵制剝削、人口販賣和奴役勞工等現代奴隸制形式，其中孤兒院旅遊業問題被多方提及。外交援助小組委員會發信敦促政府儘早叫停澳洲人資助海外孤兒院的項目，教育部長也表示將減少學校和大學對孤兒院旅遊項目的資助。這項法案最終如何，還需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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