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時代，智者並不沉默
下雪的夜晚，攝影 / 森山大道
如果你肯
從狂風和天氣的魔爪下搶奪回你的穀倉，
破除那些長在屋頂和牆壁上的苔蘚；
如果你肯耕種你的田地，站起來看看
01
黑奴的歌聲
情形似有些異樣，因為那個傢伙，
黑色，醒目，一種關於他
黑暗處境的暗示，然而應當
來一點這類深沉的音樂，彷彿音符
之石被換成一種稀有的金屬
觸動那清晰的法案。
這音樂你經常會聽到，獨自在桌前
在青色的四月，你的思緒
被房間外溫和的夜色中
美妙的干擾牽離，放下工作。
一名慢歌手，他每一句唱詞
都帶著歷史的寓意，愛，快樂，
或者悲傷，他的歌被其它果園裡
他的黑色同類們學會並傳唱，
本能地，就像他們現在，
但永遠新鮮，有新的淚水。
李暉 譯
攝影 / 布列松，前蘇聯，1972
02
廢墟
而 這是一場文明
失落的泡影——他用腳尖踢了一下
這奴隸制氣息的灰塵。我們吸入它，
滿懷感激地，我們文明的氧氣。
遺迹中，有人發現了一截
弧形的骨頭。「或許是個國王」
他說。「不稱職的弄臣」，
我們審視著，這時間掉落的手帕。
李暉 譯
攝影 / 羅伯特·卡帕，中國漢口，1938
03
時代
這樣的時代，智者並不沉默，
只是被無盡的嘈雜聲
窒息了。於是退避於
那些無人閱讀的書。
兩位策士的話
得到公眾傾聽。一位日夜不停地
喊：「買！」另一位更有見地，
他說：「賣，賣掉你們的寧靜。」
王佐良 譯
攝影 / 薩爾加多，西伯利亞，2011
04
佃戶們
這是痛苦的風景。
這兒搞的是野蠻的農業。
每一個農莊有它的祖父祖母，
扭曲多節的手抓住了支票本，
像在慢慢拉緊
套在頸上的胎盤。
每逢有朋友來家，
老年人獨佔了談話。孩子們
在廚房裡聽著；他們迎著黎明
大步走在田野，忍著氣憤
等待有人死去，一想起這些人
他們就像對所耕種的土壤那樣
充滿了怨恨。在田埂的水溝里
他們看自己的面容越來越蒼老，
一邊聽著鶇鳥的可怕的伴唱，
而歌聲對他們的允諾卻是愛。
程佳 譯
攝影 / 薩爾加多，西伯利亞，2011
05
伊阿古·普瑞瑟克
啊！伊阿古，我的朋友，那些愚蠢的人認為
你是最後一個這樣的人了，由於你
從這黃金時代得來的全部財產，就是那些
花草濺落在你鞋子上的黃色灰塵。如果你肯
從狂風和天氣的魔爪下搶奪回你的穀倉，
破除那些長在屋頂和牆壁上的苔蘚；
如果你肯耕種你的田地，站起來看看
你身邊的世界，那條被時代塗改了顏色
的愚蠢的掛毯，將你的母馬牽到馬廄里，
躺下來做做你的夢，並遵循大地的律法
調整好你的生活和信仰，那麼
你將是這新社區的第一人。
李暉 譯
譯註：
伊阿古.普瑞瑟克，威爾士常見人名，托馬斯許多詩歌中的一個角色。
攝影 / 赫伯特·李斯特，德國慕尼黑，1953
06
窗外的景色
像幅畫一樣擺置在人面前，
但不如畫那樣脆弱，永恆；這些色彩
每天都在變化，隨著光和距離，
即使是那些畫家也無法描繪實現。接著有移動，
變化，如日光治癒青腫有瘀傷的雲，或如
雪清洗除去憂傷的情緒，那樣地緩慢；然而在夜晚
內心將感到黃金般的喜悅。在整個歷史進程中，
這把偉大的刷子從未停息過，
畫也沒有干；然而眼睛卻在一邊
冷靜地旁觀，或者，就像我們現在這樣，
在通過眼淚的鏡頭時，從這幅
仍未完成的畫作中我們看到了什麼？
馮默諶 譯
攝影 / 安塞爾·亞當斯，冬日橡樹，1937
07
夜與晨
一個暴風雨的夜晚，我起來，沿著
麥奈的海濱，走在夢境般的荒草地上；
風很猛烈，潮水狂怒地晃動，
海浪在卡那封港的邊緣咆哮。
但第二天，我經過那條路，
麥奈的海濱呈現天堂的靜默；
和風輕柔，大海像花朵
太陽在卡那封塔上沉睡。
李暉 譯
譯註：
麥奈，威爾士北部的一個海峽。
卡那封，威爾士格內溫斯郡的一個港口。
攝影 / 薩爾加多，西伯利亞，2011
R. S.托馬斯（1913—2000）
生於英國威爾士加地夫港，受教於北威爾士大學學院，後來在加地夫聖邁克爾學院從事神學教育。牧師。著有詩集20餘部，獲得各種詩歌獎項和榮譽，包括英女王詩歌金獎（1964），並於1996年提名諾貝爾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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