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爾古納|鄂溫克|犴達罕
額爾古納於我,最初是遲子建筆下的一條河,左右岸分隔了中俄兩個國家,最後的游牧民族鄂溫克族曾經世世代代在它的右岸山林中生活,以打獵為生。
後來,額爾古納是一首民謠,陳鴻宇抱著吉他唱「離家難免/再多看一眼」,他在文章中這樣介紹自己的家鄉——「額爾古納是蒙語「奉獻」的意思,我的家鄉,小城,地處內蒙古最北邊,夏天有草原星空,冬天是冷風白雪。額爾古納人口不足10萬,有漢、蒙、回、俄等十幾個民族,偏東北民風,部分俄羅斯族有歐洲人的面孔但也操著一口東北話,有趣又親切。」
再至後來,這個額爾古納的少年出了2018年第一首歌,《犴達罕》。於是我知道了這三個拗口的字是北國森林中一種動物的名字,也知道了這首歌是致敬顧桃拍攝的同名紀錄片。
犴(hān)達罕,學名駝鹿,體型龐大,《額爾古納河右岸》里曾描寫過這種動物。鄂溫克族把犴達罕叫做「扎黑」。獵取犴達罕,是像獵到熊一樣值得慶祝的大事。
雄性扎黑的頭上生有角,角的上部呈鏟形,好像在頭頂的一左一右晾曬著兩塊方巾。
——《額爾古納河右岸》
鄂溫克人的傳統民居叫做「希楞柱」,又名「撮羅子」,是用樹榦和樺樹皮搭建的錐形建築,上方有洞,從洞里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這個民族以飼養馴鹿和捕獵為生,他們隨著馴鹿的覓食地而遷徙,每到達新的露營地,就在那裡建造起希楞柱。
深夜,希楞柱外常有風聲傳來。冬日的風中往往夾雜著野獸的叫聲,而夏日的風中常有貓頭鷹的叫聲和蛙鳴。
——《額爾古納河右岸》
讀《額爾古納河右岸》時,被這個古老民族所散發出的智慧和生命力所震撼,一個族群中的人,接連宿命般地離奇死去,或與狼赤手搏鬥被咬死,或熟睡中被凍死,或在歡樂的奔跑中跌入河流,虔誠的鄂溫克人把一切生命的來和去都歸於神意,在薩滿近乎癲狂的跳神舞步中,山林里發生的故事都能找到緣由。垂暮之年的女主人公是鄂溫克最後一個酋長的女人,在她九十多年的生命中不斷地迎接新生命的到來又不斷送走摯愛的親人,見證了整個民族在戰爭和現代文明衝擊下的末世。像《百年孤獨》一樣瑰麗磅礴,又像《活著》一樣隱忍默然,讀罷腦海中只遊走著高中語文課上記住的一個詞:生命的韌性。
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們給看老了。
——《額爾古納河右岸》
後來伐木工人來了,偷獵者也來了,鄂溫克人也被收繳獵槍,下山定居。可馴鹿是鄂溫克人的命根子,下了山的馴鹿沒了森林裡的青苔和蘑菇做食物,一匹接一匹地病倒。一部分鄂溫克人為了心愛的馴鹿,重返山林。紀錄片《犴達罕》記錄了這群人的故事。維加是鄂溫克最後的獵人,被收繳獵槍的他無法忘記山林生活,安居點對他來說並不是安居,山上也早已不是舊日模樣。他和其他痛苦的鄂溫克獵人一樣,終日酗酒消愁。酒後的維加搖搖晃晃地對著鏡頭吟詩:
我從弓與箭的文化環球
來到了原子彈的時代
他們把我拋出去
我們的文化正在消失
語言和制度 也在消失
還有四個獵民青年
被帶上了法庭
這是對狩獵文化末日的審判
審判吧,審判
——紀錄片《犴達罕》
但是古老文明的堅守需要代價,年輕一代的鄂溫克人很少願意在深山裡居住,比起夜晚零下幾十度的希楞柱,他們更喜歡溫暖明亮的磚瓦房,他們想走出山林,實現自己捕獵之外的人生價值。最後的游牧民族,在現代文明面前被撕裂成對立的兩部分。我們沒有權利為了自己對古老文明的獵奇和情結,去綁架年輕一代,讓他們放棄合理的慾望,繼續生活在不宜居住的高寒山區。但同樣,留在林中的人,現代文明也無法粗暴地改變山林生活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正如維加在片尾所說,「如果有更文明社會的警察向我開槍,那麼,開槍吧。」
沒有火的日子,是寒冷和黑暗的,我真為他們感到難過和擔心。但他們告訴我,布蘇的每座房子里都有火,再也不需要火種了。可我想,布蘇的火不是在森林中用火鐮對著石頭打磨出來的,布蘇的火里沒有陽光和月光,那樣的火又怎麼能讓人的心和眼睛明亮呢?
——《額爾古納河右岸》
像鄂溫克族一樣的生態移民不在少數,鄂倫春、達斡爾……石與火的文化該走向何方,答案只能交給穿過樺樹林的風,交給流過額爾古納河的時間,交給古老文明的繼承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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