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水滸之一百零六:《水滸傳》作者為了情節而犧牲人物性格
《水滸傳》寫了很多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人物,也編織了許多生動曲折的故事情節。但這兩者之間並不是永遠井水不犯河水,而是常常齟齬抵牾,為了某一方而犧牲了另一方。
比如晁蓋在曾頭市中箭受傷後,臨終前留下遺囑:「若那個捉得射死我的,便教他做梁山泊主!」對此,有人認為這是《水滸傳》的作者塑造晁蓋這個人物的敗筆。因為接班人的問題對於梁山起義事業來說至關重要,晁蓋不考慮梁山的起義大業,只考慮為自己報仇,以「梁山泊主」作為懸賞的籌碼,來獎勵給他報仇的人,這實在有損於這位晁天王的正面人物形象性格。
其實,作者這樣寫遺囑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出於塑造晁蓋這個人物形象的考慮,而是出於情節的安排。因為晁蓋死後,緊接著就是請盧俊義上山,還要當第二把手。而單憑盧俊義的為人和武藝,很難這麼快就立刻突擊提干;而讓他完成晁蓋的遺囑中提出的要求,是讓他當上第二把手的最好方法。
又比如宋江在潯陽樓題的《西江月》詞和七絕詩。在《西江月》詞中他說自己「恰如猛虎卧荒丘,潛伏爪牙忍受」。我們知道這位黑三哥從來都是慈眉善目,性情溫和,完全不是這兩句所描繪的一副兇猛面孔;下面兩句「他年若得報冤讎,血染潯陽江口」,也是莫名其妙。他的仇人明明在山東鄆城,他為什麼要跑到江州來「血染潯陽江口」呢?
更挨不上的是那首七絕詩:「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謾嗟吁。他時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且不說江州和吳國相差千里,就說「心在山東」就不符合實際。從小說中我們看到,當宋江經過梁山時,眾頭領要救他上山,替他打開枷鎖,他卻雙膝跪地說:「此乃國家法度!」堅決不肯上山。哪兒來的「心在山東」呢?後面兩句的「凌雲志」和「笑黃巢」也是如此。小說中的宋江哪裡有過什麼黃巢之志?不要說他在身陷囹圄,枷鎖在身時是安然遵守「國家法度」,就是他手握重兵,兩贏童貫,三敗高俅之後,也沒有表露過「敢笑黃巢不丈夫」的意思,而是以教徒祈禱的面孔懺悔道:「宋江原是鄆城縣小吏,為被官司所逼,不得已哨聚山林,權借梁山水泊避難,專等朝廷招安,與國家出力。」而他的「凌雲志」就是「望天王降詔早招安,心方足」。所以這兩首詩詞完全不符合宋江的人物性格。
那麼作者為什麼要讓宋江在江州來題反詩呢?這還是為了情節安排的需要。
在《水滸傳》前半部分的人物出場安排上,大多數人和宋江有關,作者讓他們藉助和宋江的關係來上梁山。宋江不僅是書中的領袖人物,也是聯結人物關係的紐帶。象晁蓋上山、武松出場,都是由宋江牽線搭橋。「武十回」結束後,宋江又去聯結清風山燕順、王英,然後去青州府,「夜遊小鰲山」,引出「花榮大鬧清風寨」,把花榮、秦明、黃信引出帶上梁山。可他自己卻不能上山,小說里寫的是他突然接到家信,父親病故,所以返回鄆城縣,實際上是他在小說情節結構的紐帶作用還沒有完成。後面江州那邊李逵、戴宗、李俊、張順等好漢的出場還要靠宋江來聯結。這些聯結任務完成後,他才能和他們一起上山。而題反詩的故事不僅能把那幾個人物都串聯起來,而且也斷絕了宋江過平民百姓生活的可能,非上山不可了。從這個角度看,題反詩的故事儘管損傷了宋江的人物性格,但因此而在情節故事的安排上起到了如此重要的作用,它也還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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