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觀察之後，一隻蝦喚醒整個春天！

說到觀察高手，不能不提一個重量級人物。前蘇聯的普里什文。他非常善於觀察。是一位「在春天的口授下寫作」的高手。

一般人是先到大自然觀察，然後回家憑記憶寫作。他不是這樣的。他像畫家寫生一樣在戶外原地寫。他把紙鋪在潮濕的樹樁、光滑的石頭上寫。他的詞句不是在書桌旁產生的，而是在大自然觀察時脫穎而出的。他一邊觀察飛鳥變幻的飛翔，一邊寫下美妙的文字。他一邊聆聽蟈蟈動情的歌唱，一邊記下心靈的顫音。

普里什文說，我的幸福就是筆帶到森林中。他把大自然當做美女模特，一筆一划畫下她的美麗容顏。為了觀察鳥的行蹤，他有時能趴在森林中的土地上，匍匐爬行一兩公里。他的觀察是精確的、連貫的、持久的。所以他能畫出《清明上河圖》那樣的長卷。長卷里又有大量他捕捉到的細節。

無論是春天的蝦，冬天的雪，還是夏天的林中水滴，秋天的松樹，在普里什文的筆下，都是生動、細膩、美麗的。

雷聲隆隆，雨還未歇，陽光已穿過雨簾照射著大地，一道寬大的彩虹橫於天際。這時稠李開了，一叢叢貼著水面的穗醋粟卷翠欲滴。也就在這時，從蝦洞里探出了一個蝦的腦袋，轉動著觸鬚。這是開春以來第一隻蝦。

這是普里什文的《第一隻蝦》，比一條微博還短，不到100字。他像扛著攝像機一樣，把眼前的景物全部攝下來了。「還未歇」、「已穿過」、「這時」、「這時」、「這是」……這些標註時間點的詞語就像一條看不見的線，將雷雨、陽光、彩虹、稠李、河水、穗醋粟、蝦洞、蝦8個事物串做一處，讓它們在同一時間競放。前面都是布景，只為讓主角蝦閃亮登場。 「從蝦洞里探出了一個蝦的腦袋，轉動著觸鬚。」這簡簡單單的一筆，就將驚蟄鮮蝦的神韻躍然紙上。如果沒有前面七種靜態事物的鋪墊，後面這第8種動態事物會如此傳神嗎？

再看他的《第一朵花兒》，也是一樣的效果：「我以為是微風過處，一張老樹葉抖動了一下，卻原來是第一隻蝴蝶飛出來了。我以為是自己眼冒金星，卻原來是第一朵花兒開放了。」

在普里什文的筆下，人與大自然的關係，沒有主客之分，不是AB關係。也不是我們平常所說的「上帝面前，萬物平等」，不是這種AA制的平等關係。而是同一的關係，是一個大大的A，我是左邊一斜杠，你是右邊一斜杠，他是中間一橫，共同組成一個A字，一個完整的大家庭。森林中的一棵蛇麻草、一隻老斑鳩、一朵野薔薇……普里什文寫它們的聲音色彩，形狀動態，還有它們的喜怒哀樂。它們如同他的親人、他的孩子。普里什文親熱地喊著它們的名字，與它們對話，從它們那裡得到心靈的滋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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