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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知何起?這位患者給我們上了深刻的一課

導讀

一次普通的住院治療,醫生儘力救治,患者斷章取義,卻成就了患者戴上一副有色眼鏡去審視醫生,誤解也由此開始。

源:醫脈通,作者:牆頭馬上-2018

地點:昆明某醫院。

1

病房裡整齊地排列著3張病床,老X就住在位於中間的B床,他的老婆和兒子在旁邊照顧他。

左邊的A床——一個六七十歲左右的老頭今天出院了,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同他們道別,「我昨天掰著指頭數了一下,發現從住進來的那天開始算已經有7天了,就估摸著今天醫生可能會讓我出院,果不其然……」「是不是現在住院都是最多不能夠超過14天啊?」老X的兒子問道。「是的,這個是醫療保險部門規定的,如果你還想多住,就得先出院再重新辦一次住院,」說到這裡,老頭頓了頓,扶了扶鼻樑上架著的那副土黃色邊框的有一些年頭的眼鏡,冷笑了一聲,「這個嘛,說白了就是為了坑錢,因為這樣醫院就可以多收一道『門檻費』了嘛。」

——「住院最多不能夠超過多少天」的說法,最早見於2011年4月25日召開的雲南省深化醫藥衛生體制改革工作電視電話會議提出的「從今年起,我省三級醫院病人住院天數將不得超過11天」,儘管這項政策存在不少爭議和質疑,但是至少可以看得出,這個並不是醫療保險部門一個部門的規定,更不是「為了坑錢」和「多收一道『門檻費』」。因為一方面自費的病人同樣也受到這個住院天數的限制,另外一方面病人「重新辦一次住院」和「多支出『門檻費』」只是這項政策造成的結果,而不是原因。

新的病人也進來了。就在護士過來抽血和打針的時候,從病房的一個角落裡突然傳來了一聲怒吼:「喂,我下午就要轉過去了,為什麼早上還在給我打針啊?」原來是右邊的C床,也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他準備下午轉到胸外科。護士解釋說因為轉科是醫生查完房以後決定的,所以醫囑停止的時間是從轉科的那一刻開始,因此所有的治療早上就還是繼續之前的而下午才沒有的。他顯然並不想聽這些,一邊從床上爬起來,一邊把手重重地砸在了床上:「T M D,非要把你的錢颳得乾乾淨淨的才肯罷休,病治不好不說,服務態度還那麼惡劣!」

不要看他的脾氣這麼暴躁,等走到新的病人面前,卻一下子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小夥子,我看你還沒有吃東西吧?你現在餓不餓?我要去吃中午飯了,你想吃什麼我幫你買一點過來?」

2

老X的兒子用小說《水滸傳》里的話描述,就是「白淨面皮,沒甚髭鬚,約有三十餘歲」,而白凈的麵皮上總是似笑非笑。下午,他看到護士把床鋪好了而新的病人暫時還沒有來,就爬了上去坐著。護士發現以後連忙過來制止,說這是新的病人的床,如果人家來了會有意見的,甚至可能會質疑上一個病人走了以後她們到底有沒有來鋪過床,老X的兒子卻皮笑肉不笑地說:「這個不用擔心嘛,如果新的病人來了以後真的像這麼說,我們也會幫著你們一起解釋的嘛。」

護士剛剛走出病房半步,老X的兒子那張白凈的麵皮瞬間凝固:「真的是第一次見識,竟然連坐都不給坐,這張床難道鑲著金邊么?」在一連「哼」了好幾聲之後,他轉過身去,看到病房的角落裡放著一台備用或者說沒有使用的呼吸機,眉頭也皺了起來,「這台呼吸機一直放在這裡,卻又沒有用,不知道這幾天收了我們多少錢了!」

老X的兒子的朋友來到了病房,也坐到了那張鋪好的床上。老X的兒子對他說:「如果有醫生和護士進來你就不要坐了。」「為什麼?」那位朋友不是很明白。「人家說這是新的病人的床,怕被你弄髒了和弄亂了,所以不讓你坐。」「我x!這是什麼說法啊?新的病人的床為什麼就不能坐?」那位朋友瞪大了眼睛。

3

老X也是六十多歲,今天早上做了一個叫做「胸腔閉式引流」的「小手術」,在胸壁上沿著肋間「划了一刀」,放進去了一根引流管,引流管的另外一端連接著一個水封瓶。只見引流管的水柱在上下波動,不斷有血性的液體從胸腔內被引出來,而水封瓶里也在不斷地冒氣泡,提示我們老X的胸腔內既有積液也有積氣。

老X的脾氣一樣很暴躁,情緒也不是很穩定。他堅持從床上爬了起來,在幾個人的攙扶下拽著引流管和提著水封瓶去了廁所,回來以後又在幾個人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才慢慢地爬上了床,引流管和水封瓶也在表面上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經過這一番折騰,老X氣喘吁吁,情緒也變得更加激動。

晚上,他的主管醫生——L醫生又過來查房了。老X說感到切口的部位疼痛,而且越來越難以耐受,L醫生臨時給他開了1粒鎮痛葯,並且叮囑他以後咳嗽千萬不要再這麼用力了,因為從這次的胸部CT來看,已經形成了液氣胸,肺組織被壓縮了50%~60%,非常危險。老X似乎並不想聽這些,而是一個勁地追問什麼時候可以拔除引流管,L醫生說需要看引流和肺復張的情況,一般是到第3天複查了胸部CT以後拔。

老X的兒子顯然一直對L醫生非常不滿意,之前就一直在說他發現L醫生在診斷和治療上總是要先去同旁邊的一個男醫生溝通和商量,「說明她什麼都不知道,這種還當什麼醫生管病人。」他還認為L醫生「隨時都在玩消失,不知道去哪裡了」。說到這些,他對他的父親說:「行了,這種醫院,住一次就夠了,別的不說,光服務態度就那麼差。」

——那個「男醫生」是L醫生的上級醫生,同時是這個科室的行政副主任,L醫生自然需要隨時向他彙報和請示。

引流管引出來的液體和水封瓶里的氣泡都變得越來越少,水柱的波動也變得微弱起來。老X自然也變得更加煩躁,他的兒子又去找了L醫生。

4

話分兩頭。

這邊L醫生聯繫了胸外科過來查看胸腔閉式引流,因為這個操作是他們做的。老X的兒子那張白凈的麵皮除了依舊似笑非笑以外,還充滿了鄙夷:「你放心,今天晚上胸外科的醫生肯定會過來看的,現在他們肯定是在商量到時候用什麼話來騙我們。」老X的老婆說:「今天晚上這個L醫生居然這麼晚都在……」「那是因為有特殊情況嘛,要是沒有什麼,她估計早就回家去睡大覺了!」老X的兒子彷彿什麼都懂。

——L醫生擔任著這個科室和病區的住院總醫師,24小時都在崗,只有到了周末才可以回家休息1天,由於住院總醫師還承擔著全院的會診,所以L醫生被老X的兒子認為是「隨時都在玩消失,不知道去哪裡了」。

胸外科的醫生認為存在兩種可能性:一是引流管發生了移位或者被引流物堵塞了,二是胸腔的積液和積氣暫時引流得差不多了。考慮到現在外出複查胸部CT不方便,L醫生建議先聯繫放射科到床旁拍一個胸部平片,看一下肺復張的情況。

老X的兒子一臉的冷笑:「他們告訴我們的總是『可能性』,感覺看病就是在靠『猜』,這個明擺著是在把人當做試驗品嘛。」老X聽到「移位」2個字以後非常激動:「『移位』就是說明他們沒有把管子放好嘛,這個明顯是事故!」當聽到兒子說醫生同他溝通了以後他選擇先拍床旁胸部平片,老X更加激動了:「為什麼現在才想起來拍片子,之前為什麼連片子都不拍就給我做了這個『小手術』,這個真的是事故,事故啊!」

床旁胸部平片提示老X的肺已經有所復張,胸腔的積液和積氣也有所減少,病房裡立刻炸了鍋。

老X的兒子笑得有點扭曲了:「你猜他們怎麼說?他們就說是剛才考慮的第二種可能性,即『胸腔的積液和積氣暫時引流得差不多了』,我真的都不忍心當面戳穿他們的謊言了!」 老X則憤怒到了極點:「剛剛拍出來的片子說明我的肺是好好的,哪裡有什麼積液和積氣?這個『小手術』就不應該做,他們連片子都不拍就給我做了,這個不但是事故,而且是嚴重的事故!什麼叫『暫時引流得差不多了』,明擺著是他們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老X的老婆也跳了起來:「這個怎麼還得了,一定要去醫院裡面鬧,讓他們負責!

老X的老婆還說,早上L醫生非常著急,說什麼在電腦上看到了胸部CT的圖像,是什麼「液氣胸」,胸腔裡面有大量的液體和氣體,還說什麼把肺組織都壓縮了多少多少,怎麼怎麼危險,然後就馬上打電話叫胸外科的醫生過來做這個「小手術」,現在看起來是在騙他們,他們肯定是上當了,「我們自己都還沒有拿到片子,她怎麼可能會看得到,而且還是在電腦上?」

老X和他的家屬強烈要求拔除引流管,胸外科的醫生又過來勸說:「我們還是建議你們今天先不要拔,雖然說現在看起來暫時沒有多少液體和氣體,但是後面還會不會再產生是不好說的,到時候如果又重新放就比較麻煩了,我們原則上還是等到3天以後看到什麼都沒有了才拔的……」 老X和他的家屬卻根本不想再聽下去,還是堅決要求拔,並且在《醫患溝通記錄》上籤了字。

胸外科的醫生離開病房以後,老X的兒子那張白凈的麵皮又扭曲了起來:「他們叫我們簽字,其實就是想推卸責任,至於說的什麼『後面還會不會再產生是不好說的』更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了,因為本來就沒有嘛。」老X也補充道:「明明就是他們自己做錯了,還不承認,你說都是些什麼人啊?」

5

話的另外一頭。

就在之前L醫生聯繫胸外科的同時,護士也拿著電子血壓計過來給老X測量血壓,結果發現竟然達到了190/130mmHg多,又換了水銀血壓計重新測量。一個實習醫生提著心電和血壓監護儀也走了進來,接上以後發現血壓還是那麼高。遵照L醫生的醫囑,護士拿來了輸液泵/注射泵,加上了降壓藥。

老X越來越煩躁,一直罵醫院的血壓計是假的和測量出來的結果是錯誤的,他的兒子則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輸液泵/注射泵,盯著盯著,那張白凈的麵皮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個東西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實際上就是在做做樣子給你看的,你看那裡,寫著一個『5ml』,但是我盯著看了這麼長時間,這個數字就沒有任何變化,一直都是『5ml』,還有放在這裡的那個注射器,這麼長時間動都沒有動一下……」「B床正在泵著烏拉地爾,你要隨時進去測量血壓,泵完這一支以後告訴我血壓是多少……」 L醫生一邊交代著護士和實習醫生,一邊走進病房,把老X的兒子叫出去談病情。

雖然老X的兒子對這家醫院、這個科室和L醫生有這麼嚴重的不滿,但是在醫生的面前卻又換了一副面孔,正如之前當著護士的麵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們也會幫著你們一起解釋的嘛」,而背後卻說「這張床難道鑲著金邊么」一樣。

他談完病情回來以後,眉頭緊鎖了起來:「奇怪了,在醫生和護士的面前我們一直都是很小心翼翼的嘛,說話也是裝出一副很『尊敬』他們的樣子,這個也是沒有辦法的,到我們要求著這些醫生和護士的時候能夠有什麼辦法,我要是去跟他們吵一架,他們一生氣豈不是更是不好好地幫我爸爸治了?但是剛剛這個L醫生怎麼感覺像是知道我們在病房裡面說什麼一樣,專門把我叫了過去,先是強調了在做這個『小手術』之前做的是什麼256排的螺旋CT,不但做了平掃還做了增強,比拍的片子清晰多了;接著又說什麼一般情況下從胸腔引出來的液體以淡黃色的多,而我爸爸的卻是血性的,所以又說了好幾種可能性,其中有一種說得很嚴重。我其實是不相信的,血性的不恰恰纔是正常的么?從肉裡面引出來的水不是血水會是什麼?她怎麼非要說是『淡黃色』,等著我還要去問問在醫院工作的朋友。」

老X的兒子彷彿又想到了什麼,緊鎖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一拍大腿:「我明白她為什麼會知道我們在病房裡面說什麼了。護士,肯定是護士!你們看,護士一下又進來測量血壓一下又進來打針的,一定是護士去報告的她!」說到這裡,他躡手躡腳地躥到病房門口,向門外張望了一陣,然後輕輕地把門關了起來。

老X的兒子又走到了輸液泵/注射泵的面前,白凈的麵皮上再次充滿了鄙夷:「我就說嘛,這個東西真的就是在做做樣子給你看,之前寫著『5ml』,現在還是『5ml』,那個注射器還是沒有怎麼動。」

——輸液泵/注射泵上分明寫著的是「泵速:5ml/h」。

6

老X終於也要出院了。護士告知在辦出院的過程中發現有幾支局部麻醉藥「需要拿了退掉」,因此可能會到下午2點半才能夠完全辦完。老X和他的老婆終於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我幾天前做那個『小手術』都沒有怎麼用麻醉藥,現在都出院了為什麼還要拿麻醉藥,明擺著就是想多收錢!」兩個中年婦女也湊了上來:「你知道為什麼醫院都喜歡通知你下午2點半辦出院嗎?因為到了下午2點半就又可以給你多算1天的住院,多收你1天的錢了!你說黑心不黑心啊?」

——老X的話從側面證實了護士的說法,正因為他當時「沒有怎麼用」局部麻醉藥 ,所以到了辦出院的時候才會發現剩著幾支,因此才會出現「需要拿了退掉」的情況。而床位費和住院診查費是以自然日計算的,和幾點鐘辦出院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這兩個中年婦女來自昆明市五華區西北部的一個鄉,在外地的病人面前卻喜歡自稱「五華區人」,是老X出院以後新的B床的家屬。

老X除了憤怒以外,還充滿了悲痛,他老淚縱橫,一直都在自言自語地重複著這幾句話:「都是些什麼人啊」「我們『老百姓』的要求真的不算高,只要他們好好聽黨的話、為人民服務就行了」和「我這次真的是又被上了一課」……

醫脈通編後語:無知有多可怕?這則《住院記》給所有患者和醫生都上了一課。醫學的不確定性與醫學信息在醫患之間的不對稱在文中體現的淋漓盡致——一次普通的住院治療,醫生儘力救治,患者斷章取義,卻成就了患者戴上一副有色眼鏡去審視醫生,誤解也由此開始。而這,到底是誰的錯,又是誰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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