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個和尚朋友

1.賓客篇

我是婚禮上的一位賓客，至於叫什麼就不透露了。那個流浪到我們鎮上的姑娘成親了，邀請我們鎮上的人去參加婚禮。那個姑娘半年前窮的葬不起自己的父親，在大街上跪了好長時間，原本我們以為她是個騙子都不肯幫她，可誰料竟然是真的，好在後來總算有個好心人出錢幫了她。

外面鼓樂齊鳴鑼鼓喧天，屋裡張燈結綵歡聲笑語，很是熱鬧喜慶。可是新郎怎麼看都有點眼熟，我想起來了，那新郎不就是山上圓方寺里的禪師嗎？他下山了？還娶親？還這麼高興？不過他的笑容在看到一位和尚出現的時候漸漸凝固，我覺得他看那和尚的眼神很複雜。新郎怔了一會兒問新娘那人是誰，新娘答道「他是我的一個和尚朋友。」「對，我是她的一個和尚朋友。」那和尚雖然只是簡單的重複，但我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不舍、難過、甚至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什麼……

於是我便留意起那位和尚朋友，仔細一看，他居然是鎮上有名的神醫，為何他放著好好的神醫不做，非要去當和尚，看著他痛苦的神色，我心裡竟然有絲絲的觸動。我記得三個月前姑娘重病，神醫衣不解帶地照顧她，可誰知姑娘病好，轉眼卻嫁給了和尚，神醫卻搖身一變成了和尚？

誰渡誰上岸？

2.姑娘篇

我叫阿囂，我爹是個賣葯郎，從小我就跟著我爹行走江湖，靠賣葯為生。半年前我們路上遇劫，身上帶的錢財藥品被洗劫一空，父親急火攻心撒手人寰。我拖著父親的屍體來到這鎮上，想把父親葬了。可是我在大街上跪了整整兩天，沒人信我。傍晚時分，我想隨父親一起去的時候，一隻粗糙的大手伸到了我面前，雖然那手滿是老繭，但那手心裡卻是貨真價實的銅錢。我接過銅錢，連聲向那和尚道謝，飛奔去了殯葬壽衣店。我回到父親屍體旁邊的時候，那和尚居然還在，我抱歉地跟他說：「不夠。」他輕輕地回了我一句「你等我。」就轉身走了。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又遞給了我一把銅錢，可是剛剛他手中的缽盂不見了。

我得知他是這山上的圓方寺里的禪師，剛好下山化齋，碰到了我，他就把袈裟和缽盂當了，讓我父親的遺體得以安葬。得知我無處可去，他把我帶回了山上，安排在禪房住下。袈裟是僧人的法衣，缽盂是身份的象徵，我問他把袈裟和缽盂當了是不是褻瀆了佛？他給我講刮金救人的故事，他說慈悲為懷不是嘴上說說，而是要付諸行動，信念應該體現在行動上，不應該拘泥於表面形式。

我每天晚上聽他講佛法，白天上山採藥，賣給山下的神醫，不知是有神靈相助還是什麼，十天時間我就把他的袈裟和缽盂贖了回來。他接過去的時候，滿臉的欣喜，我也跟著開心的不得了，這幾天採藥留下的滿身傷痕也算是值了。父親已經安葬，我無處可去，但是一直住在這裡也不合適，於是我就跟他約定，等我攢夠了住客棧的錢，就離開圓方寺，看著他點頭同意，我心裡竟然很懊悔。寺里的冷鍋變成了熱灶，我每日變著花樣把素食做成葷菜的模樣逗他，他也只是笑笑，從不與我計較，甚至還常常帶回烤兔肉、叫花雞等看我大快朵頤。每每此時，我便調侃他：「你是禪師，我也是饞師，你看咱們還真是緣分不淺！」他則淡淡回應：「你哪裡是禪師了？」我盯著他笑道：「饞嘴的禪師啊！」

我趁著閑暇時光，偷偷跟山下的陶藝師父學了製作瓷器，在他們那裡，我做了兩個杯子，一個杯子上面的花紋是一個鵝蛋笑臉的小姑娘，一個是凝神沉思的小和尚。我把這兩個杯子放到他面前，把印著小姑娘的杯子塞到他懷裡，跟他說：「你們佛家不是一向慈悲為懷嗎，天天抱著這個瓷杯才叫慈悲為懷。」他愣了愣，笑了。他讓我帶他一起上山採藥，每日里與他一起走過山間小橋，一起看日落黃昏，有時我還會把摘來的小花野草插到他的頭上，他則拔下插回我的鬢邊，日子就這麼過去了一個月，我的銀錢也攢的差不多了。

這天晚上我又來聽他講佛法，他講的是圓音寺蜘蛛和佛祖探討什麼是世間最珍貴的。我聽他講到蛛兒打落太子的寶劍的時候，忍不住握住了他的右手，我感覺他的手有明顯的顫抖，我輕輕地問他：「我已經把握住現在的幸福了，你呢，你能不能把握住囂姑娘？」他擰著眉頭，沉默不語，我期待著他的左手握上來，可終究還是沒有。我不甘心，再次問他：「如果我比佛先遇到你，你會不會選我？」「沒有如果！」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叫我渾身冷透。

第二日我便下山住進了鎮上的客棧。偶遇神醫，他堅持要給我把脈，我便給他瞧了，我心中暗道：心中有疾，藥石豈可醫？

之後不知是我心情鬱結還是怎麼，身體每況愈下。每日在客棧里休養，再也沒有力氣上山採藥。我握著他那時插在我頭上的歲歲紅，抱著帶有小和尚紋飾的杯子，多想再上山看看他，再去山上重新走一遍和他嬉鬧過的山間小溪和叢林，想再回去給他做一餐飯，在他搗葯時偷偷觀察他的側臉眉宇。只可惜，我每日只能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盼著他能來看我。四個月後，他來了，他說他要成親，我絕望地跟他說：你還記得你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嗎，「你等我！」你說了，我便等了！可如今我等來的卻是你要成親。我不甘心地吐出最後一口氣，可這世上卻再沒有任何氧氣供我吸進去。

再後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醒轉過來的，醒來後，他便在我的床頭握著我的手，要跟我成親，我欣然同意。

婚禮上，我見到了神醫，可是神醫卻一身袈裟前來恭賀，他問我這是誰，我不知神醫怎麼就變成了和尚，只能告訴他「他是我的一個和尚朋友。」

誰是誰的良人？

3.和尚篇

我是一個孤兒，十二歲時來到這圓方寺，當時的住持教我讀書識字，還給我講了很多佛法，突然有一天，他跪下求我幫他守住這圓方寺，直到他回來我才能離開。我當時就想著住持待我猶如親生，我不能辜負他，於是便在這圓方寺出了家，在住持離開之後幫他打理寺院。我原本以為生活會一直這麼平靜無波地過下去，可是六年後一個姑娘的出現，打破了我所有的想法。

那天我下山去化緣，遠遠看到一個孤獨瘦弱的小小身影，那身影像極了我小時候的模樣。我忍不住去上前查看，原來她是要乞討葬父，我掃了掃身上，只有一件袈裟還稍微能值點錢。當我捧著當袈裟得來的錢遞給她的時候，她抬頭清脆的道謝聲一下鑽入我平靜的心扉，掀起了萬丈波瀾。我定定地看著她離去再返回，一聲低低的「不夠」，我告訴她讓她等我，就轉身去把缽盂也當了。

把她帶回寺里，她好像很介意我把袈裟和缽盂當了，我就給她講了刮金救人的故事來安慰她，看她聽的津津有味，我建議每天晚上都給她講佛法故事，她竟然同意了，每天晚上都能跟她說話聊天，真是開心。

後來她瞞著我偷偷去山上採藥，每次都弄得滿身是傷的回來，我每天就背著她也每天去採藥，還跟山下的神醫請教什麼葯比較貴，我專門挑貴重的藥材採集，等採到了就放在她回寺的路邊，等她拾回去，她也沒有發現。在她和我的一起努力下，她很快贖回了袈裟和缽盂。當她把袈裟和缽盂交給我的時候，我真是替她高興，她一直覺得自己欠我的，但是現在，她不欠了。但是她卻提出來要攢夠錢就離開寺里，呵呵，她終究是要走的，她終究不屬於這裡。

有天，她拿過來兩個杯子，一個是小姑娘，一個是小和尚，我盯著杯子上的小姑娘，跟她真是像，簡直惟妙惟肖，她把帶有小姑娘的杯子塞到我懷裡，告訴我把杯子抱在懷裡才叫慈悲為懷。我抱著杯子，感覺就像是自己抱住了她一般，她把那杯子送給了我，我開心至極。

每日里她都會唱著歌做飯給我吃，看到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我多麼希望她一輩子都不要攢夠錢，那樣她就不會離開。看著她每次把豆腐等食材做成肉的模樣，我都替她心疼，這麼心靈手巧的姑娘，為何偏偏這麼不受上天垂憐。如果當時我沒有應下住持的諾言，我一定娶她，一定。自從她開灶做飯，我去後山散心，隔三差五就有野味，有時是一隻烤兔，有時是雞，雖然不知是誰放在這裡的，但是一想起她那饞嘴的模樣，我還是忍不住把荷葉包里的食物帶回去，給她。

那天，我給她講圓音寺蜘蛛的故事：圓音寺里有一隻很有佛性的蜘蛛，佛祖問它：「世間什麼才是最珍貴的？」蜘蛛想了想，回答說：「世間最珍貴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主點了點頭，離開了。過了一千年，佛祖又問它：「一千年前的那個問題，你可有什麼更深的認識嗎？」蜘蛛說：「我覺得世間最珍貴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主說：下次我還會來找你的。」又是一千年過去了，有一天，颳起了大風，一滴甘露被掛在蜘蛛網上。蜘蛛望著甘露，覺得它晶瑩透亮，很是喜愛。蜘蛛每天看著甘露很開心，它覺得這是三千年來最開心的幾天。突然， 又颳起了一陣大風，將甘露吹走了。蜘蛛一下子覺得失去了什麼，感到很寂寞和難過。這時佛又問它：「你這一千年，可有好好想過這個問題：世間什麼才是最珍貴的？」蜘蛛想到了甘露，對佛說：「世間最珍貴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說：「好，既然你有這樣的認識，我讓你到人間走一朝吧。」

就這樣，蜘蛛投胎成了一個富家小姐，名叫蛛兒。十六歲的蛛兒婀娜多姿、楚楚動人。這一日，新科狀元郎甘鹿中士，皇帝在後花園為他舉行慶功宴席。來了很多妙齡少女，甚至還有皇帝的小公主長風公主，當然蛛兒也在其中。後來蛛兒陪母親上香拜佛的時候，巧遇甘鹿和他母親。但是甘鹿並沒有表現出對她的喜愛。蛛兒對甘鹿說：「你難道不曾記得十六年前，圓音寺的蜘蛛網上的事情了嗎？」甘鹿很奇怪，說：「蛛兒姑娘，你漂亮，也很討人喜歡，但你想像力未免豐富了一點吧。」說罷，和母親離開了。

幾天後，皇帝下召，命新科狀元甘鹿和長風公主完婚；蛛兒和太子芝草完婚。這個消息猶如晴空霹靂，蛛兒怎麼也想不到，佛竟然這樣對她。幾日來，她不吃不喝，靈魂就將出殼，生命危在旦夕。太子芝草知道了，急忙趕來，撲倒在床邊，對奄奄一息的蛛兒說道：「那日，在後花園眾姑娘中，我對你一見鍾情，我苦求父皇，他才答應。如果你死了，那麼我也就不活了。」說著就拿起了寶劍準備自刎。就在這時，佛來了，他對快要出殼的蛛兒靈魂說：「蜘蛛，你可曾想過，甘露（甘鹿）是由誰帶到你這裡來的呢？是風（長風公主）帶來的，最後也是風將它帶走的。甘鹿是屬於長風公主的，他對你不過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太子芝草是當年圓音寺門前的一棵小草，他看了你三千年，愛慕了你三千年，但你卻從沒有低下頭看過它。蜘蛛，我再來問你，世間什麼才是最珍貴的？」蜘蛛聽了這些，一下子大徹大悟，她對佛主說：「世間最珍貴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現在能把握的幸福。」剛說完，佛就離開了，蛛兒的靈魂也回位了，睜開眼睛，看到正要自刎的太子芝草，她馬上打落寶劍，和太子深深的抱著……

我剛講完，她就上來握住我的手，跟我說：「我已經把握住現在的幸福了，你呢，你能不能把握住囂姑娘？」我多想告訴她，這一個多月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只是，我既已答應了住持要守住圓方寺，他不回，我便不能走。如今住持沒回，我只能在此，只能負了你。她又問我「如果我比佛先遇到你，你會不會選我？」我既不能許她什麼，只能斷了她的念想，冷冷地把「沒有如果！」四個字戳在她心上，卻更痛地戳在自己心上。

看著她落寞離去的背影，握了握手裡那朵她親手摘下的歲歲紅，懷中緊緊抱著她贈我的杯子，我知道我此生將再無幸福可言。

可誰知不久之後我就聽鎮上的人說她病了，病的很嚴重，我飛奔去客棧找她，本就瘦削的她此刻正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雙眼眯著，可她的手卻緊緊地握著神醫，口中不知說著什麼。當時她握住我的手說我她已經把握住現在的幸福了，她現在又握住了別人的手，現在的她是不是握住幸福了？我不知道我怎麼回了寺院，手中的歲歲紅已經被我捏的粉碎，但想到這花曾在她的頭上絢爛綻放，我還是默默地把它裝進瓶子，藏了起來。

再後來住持回來了，當他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一句話沒說就直奔山下去找她，我想告訴她，我要娶親，我要娶她，她聽說我要娶親，還以為我要娶別的姑娘，說了一句「你還記得你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嗎，「你等我！」你說了，我便等了！可如今我等來的卻是你要成親。」然後她就暈死過去。我後悔一時著急，沒能把話說清楚，惹得她一口氣沒喘上來，我當時恨不得自己下去陪她。

後來，不知是佛祖顯靈還是我的誠心感動上天，奇蹟般地，她活了過來。苦守屍體三天的我看到她醒轉的一剎那，彷彿是我重生了一般，我趴在她的床頭，要她嫁給我，她同意了。

在婚禮上，我無比珍惜地看著她，可是當我看到一個和尚的時候，我不自覺地警覺了起來，這個和尚在前幾天還是鎮上的神醫，她還曾那麼親密地握過他的手，我故意在她面前問他這是誰，她看了他一眼，隨即告訴我：「這是她的一個和尚朋友。」我點了點頭，既然她說是朋友，那便是朋友。可那位和尚的眼中流露出的感情，似有無盡的蒼涼和絕望。

哪裡才是歸宿？

4.神醫篇

我是這個鎮上唯一的一位醫者，鎮上大大小小所有的傷病患者都來找我，因此我便成了他們口中的神醫。一次出診回來，我聽說鎮上來了一個姑娘，那姑娘因為沒錢葬父在街上跪了兩天，後來終於被山上的和尚給救走了，唉，真是不知道該嘆這個世道騙子太多還是該嘆人心經不起考驗。

沒過幾天，我就見到了那位外來的姑娘，她眉清目秀只是身體稍微瘦削了些。她那天滿手鮮血地捧著黃芩來找我，我以為她是來讓我給包紮雙手的，她卻喏喏地跟我說她要把藥材賣給我，我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我平時雖然也有缺藥材用的時候，但我都是親自上山採藥炮製，從沒有收購過，看她一臉期待的模樣，我沒拒絕她，以市價收購了她的藥材。從此以後，每隔一天，她便來賣藥材。我問她為什麼要賣葯求財，她說她欠了一個人的人情，一定要還了。再後來山上的和尚跑來問我山上都有哪些藥材比較貴重，我告訴他天麻、黃連等比較貴。之後那姑娘便陸續賣給我不少天麻、黃連。

看著越來越多的天麻和黃連，鬼使神差地，我竟然也想跟著那姑娘去採藥，因為我受不了每日里想像她跟小和尚一起採藥的場景。於是我每天偷偷跟著她，看她赤腳走在小溪旁，蹦蹦跳跳穿過小橋，偷偷看她唱歌採花的嬌俏模樣，我偶爾出現在她面前假裝偶遇，跟她說上幾句話，每天傍晚偷偷跟著她，把她送回圓方寺我才能安心回家。可是沒過多久，她就每天帶著小和尚一起採藥，小和尚還高興地指點她哪些藥材比較名貴，可那些說辭分明就是我教他的啊！

後來有一天，她在山上暈倒了，我偷偷溜上去給她診脈，發現是營養不良。考慮到佛門凈地肯定不能明目張胆地送肉食進去，於是我就隔三差五地把高蛋白的烤兔子和雞肉送去圓方寺的後山，等小和尚過來撿走。小和尚肯定不吃，他拿回去應該能稍微緩解她的營養不良。

再後來她臉色蒼白地從山上下來，說要找客棧住下，我忍不住給她把脈，果然，她患的病來勢洶洶，老天留給她的時間根本不超過三個月。

自打她下山，每日嘴裡念叨的都是那和尚，懷裡也緊緊抱著那帶有和尚圖案的杯子，有次我趁她睡著想要幫她收起來，結果卻怎麼也取不走。看著她日漸消瘦，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我心中悲痛萬分。最後她油盡燈枯之時，她還在心心念念著她的小和尚，一直抓著我的手問：「小和尚，你能不能娶我？」

我趁著小和尚不在，跪到圓方寺祈求菩薩能夠在她彌留之際圓了她的夢想，讓和尚還俗娶了囂姑娘。直到把頭磕破我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第二天果然那小和尚來了，他哭著跪在囂姑娘的床頭，他說他要娶親，囂姑娘很傷心地說了一句「你還記得你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嗎，「你等我！」你說了，我便等了！可如今我等來的卻是你要成親。」便咽了氣。囂姑娘終是沒能圓夢就去世了。

我心灰意冷地去了山上，跪在觀音大士的佛像前：「弟子甘願永遁空門，只求囂姑娘醒來，求觀音大士成全，求觀音大士成全……」我不知拜了多久，起身為自己削了發，端坐於佛前蒲團。

一個月後，我聽前來上香的人說那個流浪姑娘醒了，明天就要和和尚拜天地成親了。我望了一眼頭上的佛尊，果然佛祖誠不欺我。

懷揣那麼多的不舍，第二天的婚禮，我身披佛衣突兀造訪，驚了新郎，也驚了她。披上鳳冠霞帔的她明艷照人，那臉上的幸福笑意更是耀眼，從此以後，我只能是你的一個和尚朋友了，再見了，我幸福的姑娘。

再見了，我的姑娘

5.蜘蛛篇

我是這圓方寺里的一隻蜘蛛，每天在橫樑上守著我的這片小網，聽著木魚陣陣。一天寺里的住持心血來潮，非要把我趕走，我貪戀這裡的香火和佛法熏陶，不肯走，被他趕到了地上，我以為我要死在他的腳下，這時過來一個人及時阻止了他。我修行了一千多年，懂得人語，我得知他是山下的神醫。他撿起我，很為我的斷腿可惜，他把我放回了橫樑，跟住持說佛祖慈悲為懷，它願意在此就讓它在此吧。後來住持不知是礙於面子還是礙於佛祖，沒再趕我了。

再後來那個住持帶回了一個小男孩，那個小男孩聰慧異常，對佛法參悟很有慧根，於是住持教了他不少東西。

再後來住持從外地回來，面上發黑，那小少年上前扶他，他居然不讓碰。只見他雙膝一曲，跪在少年面前，他哭著求那少年一定幫他守住這圓方寺，直到他回來少年才能離開。然後他就踉踉蹌蹌地走了，之後就不知所蹤。那小少年在他走後剃了發入了佛門，成為了這圓方寺千百年來最年輕的禪師。

六年之後，那小少年長大了，一日化齋回來，他居然帶了個女子回來。我看著小和尚盯著女子的目光，知道這小和尚動情了。但是人間的事情，我一向不屑參與，除了恩公，其他的我一概不理。

不久之後，我終於再次見到恩公。恩公只是遠遠地望向寺院這邊，也不進來，他好像是目送那姑娘回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沒親口跟恩公道一聲謝。

又過了幾個月，那姑娘走了，恩公卻跑來了寺里，他跪在觀音大士的佛像前，神情凄切地求佛祖幫那姑娘圓了她彌留之際的願望，讓小和尚還俗娶了囂姑娘。我想著這還不簡單，只要我變成住持的模樣，出現在小和尚的面前，以他對那姑娘的深情，他定然會去山下找那姑娘求婚，這麼想著，我也這麼做了。

就在小和尚看到化身住持的我之後，他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同我講就飛奔去了山下。我想著這回恩公總算是能夠安心了，可誰料到，小和尚話沒說清楚那姑娘就死了。恩公又跑來寺院求助菩薩，眼睜睜地看著恩公頭破血流傷心欲絕地自己給自己剃度，我毅然決定去救那姑娘。不管恩公知不知道我的存在，知不知道是我在幫他而不是佛祖，但是想到以後每天能跟他在一起參禪悟佛，不管我有沒有意識，都足矣！

看到小和尚握著的手動了動，我終於放下心來，看來這千年的道行，終於沒有白費，從今往後，我仍舊是圓方寺橫樑上的蜘蛛，只是，不再有記憶，不再有過往。

再見了，我的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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