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大眾傳播者 | 音頻傳播更垂直更完整
「無論在自媒體時代，還是傳統雜誌時代，我都沒有刻意輸出價值觀，更多的是講故事，
讓大家看到情感關係中的人，看到他們的人性、困境、選擇和感受。」
人物介紹
王小屋
資深媒體人，尤擅情感話題，兩性關係的「專家型」記者。從都市情感雜誌，到都市心理視角雜誌，再到喜馬拉雅的情感主播。近20年的情感關係採訪之路，讓她對情感關係以及在社會關係中的變化，有著自己獨特的感受和視角。曾任《女友》雜誌編輯部主任、《心理月刊》專題總監，十分心理聯合創始人等。
不要小看故事的力量
「這個生命曲線就像一扇門，一打開，光就照進來了……
在這期節目中，性心理學博士甄宏麗說：我們常說大腦是我們最重要的性器官，那如何知道我們每個人在這樣一個重要的性器官中到底裝了些什麼？我建議你畫一條性生命曲線。
先畫一條直線。按照時間線索，回憶你經歷過的對你有影響的跟性有關的事。有積極影響的，記在直線上方；有負面影響的，記在直線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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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開始，王小屋依然在講故事，只不過，載體從文字變成了主間和話筒。
對於新的平台，最初她是無措的。以前，自己可以安全地躲在文字後面，但是現在，要用聲音去表了，聲音的情緒和質感那麼直接地過聲波傳遞出去，這當然是困難的。「你首先要學習接受自己的聲音。」她說。在短短的時間裡，她完成了轉型。「我自己什麼都做，從策划到主持，到剪輯，到做文案取標題和上傳節目，一條龍。」
慢慢地，她感覺自在多了，並開始喜歡這種新的媒介形式。「特別垂直，互動性也特彆強。」
過去在雜誌上做情感話題，每一篇文章大約三四千字，她常常遺憾無法充分地呈現；切換為音頻，一個話題10分鐘到1小時不等，每一分鐘至少可以說200個字，語速快的話，甚至能達到250-300個字。信息量之大！她感到終於可以表達出情感豐富的層次，也可以更原汁原味地呈現聽眾的故事了。
自媒體時代，信息鋪天蓋地，情感話題始終盤踞在熱門排行榜。各種公號、微博、音頻、微課，除了情感專家，各路人馬也都來聊情感，說觀點。大家都在經歷情感，話題受歡迎在情理之中；門檻消失，誰也都可以說上一說。言論自由了，視角豐富了，但問題也隨之產生：我有一個朋友，他如何如何；我的發小，他怎樣怎樣——這成了許多人發表見解慣用的方式之一。「沒有深入調查，沒有採訪，這是很多自媒體作者寫作和發聲的格局。」眾人貼熱點、搞沸騰，王小屋選擇建立在真人真事基礎上，「我們把這個叫作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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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音頻情感主播，王小屋選擇以聽眾來信為切入口，分享他們的經歷和困惑。
談論AA制婚姻，她堅持讓體驗者發聲，「實行AA制的實際感受如何，當事人最有發言權。」AA制在他們的婚姻里是如何建立的，他們為何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在實際生活中的感受是好的嗎？對兩個人的親密度影響如何？一個AA制婚姻中的妻子講述的一個細節震動了她:當時這個妻子要做子宮肌瘤手術，她身心俱疲地躺在病床上，然後艱難地拿出自己的銀行卡交給丈夫去刷卡……「那時候她很憤怒，特無奈，心裡難受得就像一座荒原。如果不採訪，你不會知道這樣的事實，也不會了解這樣真實的感受。」
自媒體時代，讓她可以跟更多的人交流故事。「我們的節目沒有時間和空間的限制。無論是國內聽眾，還是非洲修鐵路的中國工人，或者歐美生活的華人，他們會聽到我們直接讀他們的來信，聽到我們跟心理專家的討論，給到他們理解、共情和可能的建設性的方向。」相較過去，音頻給予了大眾一個更完整、更豐富、更垂直的互動體驗。「做雜誌時，被採訪者的故事呈現成文字常常只有一兩百字；但在音頻里，作為主持人，我選擇真實，就是一字不動地閱讀聽眾的來信，一行字也好，三四千字也好，都是原文照讀，不做刪減，不做修飾，讓來信者感受到無條件的接納，也讓更多的聽眾感覺到，如果我也提出一個問題，我不會被嘲笑，也不會被評判。」他們還請來專家，搞點脫口秀之類的形式活躍氣氛，但宗旨不變：雖然不是心理諮詢，只是科普節目，但卻用心理諮詢的設置和態度去對待故事中的情感男女，即尊重、熱情、真誠、共情、積極關注，不做價值評判。
「這種完全的接納和尊重，是有價值的。我們收到了越來越多的來信。」他們的《兩性方程式》、《幸福二人組》，一個半小時左右的單期節目，收聽量達到30多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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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自媒體的情感節目，王小屋遵循的其實是做傳統雜誌時的尺度和態度。真實地講故事——就是她在那時搭建、累積下來的方式和理念。
王小屋一直記得一位讀者的來信。當時她做了一個關於「那些承擔起社會責任的力量」的人物報道，講述了一些精英人物的故事、他們的價值觀。一位讀者的反饋深深震動了她。這位讀者的丈夫車禍去世了，接下來的生活，她不知道該怎麼過，「看到我們的報道後，她說她意識到面對巨大的悲痛，我們也是有選擇的——可以選擇更大的活著的格局。」
故事往往比說教更直擊人心，哪怕看似日常瑣碎，卻因為真實、多元，讓大家看到別人的時候也看到自己。她做過一篇《那些讓我們撮火的小事兒》的報道，觀察到很多伴侶日常的衝突導火索都是雞零狗碎，什麼襪子亂扔、牙膏亂擠……這些事兒沒什麼大不了，弄不好卻一地雞毛，真正影響到伴侶關係。一對伴侶正處在這樣的關係中，面臨分手。他們一起閱讀了這篇文章，這些真實、接地氣的故事讓他們感同身受，開始嘗試去互相理解彼此的狀態。「不要小看故事的力量！」王小屋說。
做了音頻主播後，去採訪的時候少了，但那些聽眾來信就如同過去的故事見證，她依然能夠獲得真實故事的分享。「很多人是第一次給陌生人寫信，說的是特別隱私的事情。他們講述自己的故事，給到我們足夠的信任。」
三個階段所見的變化
數年來，講故事的方式沒有改
變，但王小屋感受到人們對故事中人
的看法、對情感關係的談論方式，不斷地在發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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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上下，她在《都市》雜誌做情感話題時，人們對情感問題的討論並不鮮見，雜誌、小說、電視劇，都在探索情感。但當時人們在情感方面的價值觀尚且單一，心理學視角也還沒有普遍地進入大眾層面，大多數人還是更多地站在道德角度評判。
令她印象深刻的是，一部電視劇《牽手》引發了一次現象級的情感討論。在此之前，大家理解和期待中的小三都是道德潰敗，可恨可憎的。可是《牽手》里這個小三，「太好看了，太善解人意了」。人們某種固化的認知被顛覆。
逐漸地，人們對情感、對人性的理解，層次開始豐富起來。雖然依舊不那麼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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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王小屋進入了《Psychologies》團隊，這家法國背景的雜誌正處於籌刊階段。它看待情感和兩性的視角，對彼時的社會大眾來說，是陌生而新鮮的。話題是大眾的，但對關係的解析又走心理學路數。
那些年在公開發行的雜誌上，有的話題尚屬敏感，少有深入的碰觸。她有過幾篇關於同性戀的報道，如《爸媽，我是同志》，當時少有如此紮實的採訪，連帶看哭了一眾非同志人群，對這個諱莫如深的群體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她的《同性戀給異性戀的五個啟示》，視角獨特，獲得了同志媒體監督機構頒發的獎項。
在這一時期，她作為心理視角的記者，希望大家在情感關係中看到真實的人。她採訪過私家偵探雞毛，他說：真相沒有意義。很多人找他做婚姻調查，尋找真相。他們認為生活婚姻出了問題，肯定是外界因素，要找到該為此負責任的人。而這個私家偵探並不樂意去做這樣的事，雖有酬勞，但他有自己的衝突。要動用調查的婚姻已經沒有基本的品質了：愛、溫暖、抱持、理解……都沒有了，千瘡百孔。他一邊做調查，一邊破壞自己的調查。有一次他已經掌控了出軌現場，卻一邊通知老婆「捉姦」，一邊告訴老公和小三：你們快跑吧。
「那時候我們給到的方法都是很謹慎的。不是粗暴地做道德評判，而是看到情感關係中的人，男人、女人，他們的人性、人格，感受、情緒、處境。理解自己，也理解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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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媒體時代，人們對情感關係、兩性關係的態度越來越開放。讀者寫信，她在直播間，提及性、生殖器官等等，如同說桌子、椅子一般自然，說者和聽者都不帶色情意味。她面對的讀者故事也越來越複雜，越來越腦洞大開。
「我結婚20年，妻子脾氣暴躁，稍有不滿就不分場合對我呵斥、扇耳光、腳踹。這十年我們還在一起，但沒有性生活。後來我經常利用出差和小姐發生關係，一次在小姐慫恿下『雙飛』，讓我獲得了從未有過的快感和自信、自尊，我沉迷其中。但我也是個高級知識分子，墮落至此我常常想一死了之……」
「請問怎麼從表情和叫聲判斷女朋友真假高潮？」
「我坐標海外，剛交往了一個老外。一問如何辨別他把我當炮友還是女友；二問老外愛愛有什麼不同於中國男人的地方需要注意嗎？」
「這些問題，有些很好處理。比如，如何判斷女友真假的高潮？這是一個簡單的科普問題，既有生理的指標，也有心理的感受和關係的考量。我們也會指出，女友為何假裝，理解這個假裝的心理意義，以及是否可能更真實地去做性溝通；但有的處理起來是很難的，比如出軌問題和找小姐的問題，這背後其實有更深層的家庭心理動力。」小屋和團隊非常清楚，他們只是在做一個普通的科普節目，而不是心理諮詢，不是調解居委會，「我們能夠做的是有限的。有一個可能有點自戀的小原則，就是希望努力把大家對人性的理解尺度擴大——就是看到那個具體的人，他在這個處境中的掙扎和選擇，同時我們也引入關係作為一個重要的維度。我們也會指出，努力和一個人去經營一個深度的關係是怎樣的，以及忠誠作為一個選擇，我們可能收穫的。」他們曾經有個小口號，「我們的性，就是我們自己」，很多人記住了，也許會帶到自己的婚姻和關係中，幫助他們獲得幸福＋性福。
編輯/顏語 撰文/顏語、源木
插畫/大萌 設計/M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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