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我們，又老了一歲了

最新 02-13

今天臘月二十七了。幾天後就是大年夜了。

前幾年覺得年味有些淡了，想著今年畢竟是大學以來的第一個春節，反而內心毫無波瀾。

從陽台望下去是小區的正門，最近保安們開始張羅著四處掛燈籠。亭子前照慣例地擺了一株桔子樹，修剪得齊齊整整的。我再心無波瀾，放假的爹媽，整潔的櫥櫃，春晚的預告，也隱隱約約地強化著所謂的年之將至。

桔子樹吧，說實話並不好看。無論是葉子還是桔子，或陰或晴的都沒什麼光澤。桔子一個個小小地結著，偶爾有人路過順手摘下一顆掰開來吃，想必也不會那麼多汁。它就立在這個十字路口，從正門進來的人無論走哪條路出入都勢必要經過它。在陽台晾衣服的時候往下一望，不知怎麼總有人駐足拍照。

並不好看，又年年如是。其實沒什麼意思。

大過年的，拍照的人一定這麼想。大過年的，日子要有點盼頭。

來點顏色，許個新年願望吧。

這幾天爸爸總是要一邊嘿嗤嘿嗤地拖著地，一邊嚷嚷著催我收拾整理房間，說我整個人癱癱的沒有一點要過年的氣氛。家家戶戶都在大掃除，連陽台的旮旯角兒也要抽著水管撐著掃帚刷個一乾二淨。

窗明几淨才能迎來一個好年，雖然我覺得沒什麼必要，這和我覺得「早上鋪好了床被今晚也得展亂了睡覺」是一個道理。

過年，是什麼樣子。四處求一個敬業福，還是備好一個應對親戚的禮貌微笑，都沒什麼意思。七大姑八大姨們，一年見上這麼一次，問的都是這些問題。

我以後可能也帶著孩子四處串門，接受小孩的白眼，我可能也會問，在大學處對象了嗎，是本地人嗎，家裡有兄弟姐妹嗎。

我第一個有印象的新年，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那時候我們都會在客廳的桌子正中央擺上棕紅色的塑料果盤，一角放糖，一角放橄欖，一角放花生酥。我記得我總是很期待去買過年衫，我要買一雙新鞋子，我要穿得比較成熟，我還很納悶，為什麼爸媽不把過年衫看得這麼重要，他們不喜歡過年嗎？

但是近幾年，外婆拿著紅包催我快去買件過年衫的時候，我不以為然了。我說，外婆，今年我不要過年衫了。外婆說，那哪成啊，過年嘛，一定要買一件新衣服穿的。

我什麼時候都可以去買一件我喜歡的衣服，不在乎過年不過年的。我在想這是不是長大了的表現。

長大了之後發現，什麼節日，人們都能把它過成情人節。這一天，要陪情侶吃吃喝喝，四處浪漫，發朋友圈。這一天我們在一起，似乎證明我們永遠在一起。

這一天不過好，心裡就不踏實了。

小時候有一次，大概也是臘月二十好幾的樣子吧，收到不知道誰送的藍罐曲奇，興緻勃勃地撕開包裝要吃一塊，爸媽尖叫著阻止無效，生氣地說著不懂事之類的話。我那時候不知道，怎麼別人送的禮物可以原封不動地再送給另一個別人。一盒一盒的禮物在親戚朋友同事上司之間兜兜轉轉，說不定又回到誰的手中。

禮尚往來嘛，真是件有人情味的麻煩事兒。

大年三十夜圍桌吃的那幾盤菜其實並不喜歡吃，老一輩說，過年就是要吃這個。其實端午也是，中秋也是，團圓的佳節，即使是不團圓也得吃。客廳和卧室都要放著春晚，我記得爸媽卧室的那個電視比客廳的慢個兩三秒，我們熱熱鬧鬧地互道新年快樂，把那幾秒也一併快樂過去了。

新年快樂。

我們說新年快樂，祝身邊的人能有一個更好的未來一年。我們借著這個空檔，見到了一年到頭也從沒見過的爸爸上司的朋友口中那個保研中大德國交流人生將近圓滿的別人家的孩子，也點開了隱匿在通訊錄裡面那個曾經暗戀的女生的微信頭像。

其實誰也都知道，零點之前和零點之後，生活該是什麼樣子便還是什麼樣。我們依舊朝九晚五地擠地鐵，依舊在深夜喝著咖啡趕著ddl，依舊沒把大前年想減的肥成功減下來。我們每年都說，新的一年會更好，在零點之前意興闌珊地立下了一個又一個被耽誤的flag，那個瞬間，我們或許是真的相信，相信新的一年會更好。

我們可能都需要這樣那樣的儀式感吧。

小王子問狐狸說，儀式是什麼。狐狸說：「它就是使某一天與其他日子不同，某一時刻與其他時刻不同。」

可能是吧。百日誓師，也不過是千百備考奮戰日子中埋頭刷題的普通一天，因為百日，我們的夢更明晰了一些，我們的方向更堅定了一些。儀式，是我們停下奔波來，正經地、大方地，把平日里忙著的事稍微丟開，重頭開始。

明年就能活得更好，是吧。

也可能，我們每一代都有不一樣的儀式感了。

老一輩差不多入了臘月就開始四處打點了，禮該怎麼送，紅包該怎麼發，屋子該怎麼打掃。他們把過年看得格外的重，覺得走親戚送禮物都是過年必不可少的事情，也許有些麻煩，但的的確確是他們最喜歡也最習慣的年味了。他們常常說，我們這一代人不會吃苦，從小沒體驗過苦日子，連過年這麼大的事兒都不在意了。回家總被嫌棄的我們，實在不是爸媽心目中的完美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