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換夢之五：石獃子，藝術不是你的命，人生不過一場夢

最新 02-13

且說這世上許多人汲汲營營，蠅營狗苟；亦有一種人，不愛錢財，單愛藝術，把琴棋書畫或詩詞歌賦看得比命還貴重，若是得了某件藝術珍品，那叫一個千金不換、痴心不改、九死不悔。比如《紅樓夢》里就有一個石獃子，不知怎麼擁有了20把舊扇子（也許是祖傳，也許是他自己散盡家財淘換的），皆是古人寫畫真跡，窮得連飯都沒得吃了（這肯定是有點誇張了），有人肯大價錢收購，他不肯換，後來卻被賈雨村以拖欠官銀為名，抄了他的扇子抵「債」。扇子是到了賈赦手裡，賈璉因此被打了一頓。

我本人也是被稱為「獃子」很多年，不過是「書獃子」。既然穿越到《紅樓夢》，同是天涯夢中人，不得不救那石獃子一救。怎麼救？好歹咱七大姑八大姨比較多，一表三千里，終於被我翻找到了跟石獃子的遠親關係，正好可以做他的大表姐。老婆子終於趕在賈璉出價500兩銀子之前找到了石獃子。

林黛玉對於我這種整天想偷懶又不得不想法子救人的習慣，已經無語了，爽快地批了假，不扣我薪水，只要回來把我忽悠人的言辭給她複述一遍即可。

那天，我是順利地跟石獃子攀了親戚，也鑒賞了他的20把古扇，對於他清高傲世的情懷錶達了滔滔不絕的激賞之情。他也很詫異我一個專註掃地二十年的老表姐竟然亦喜歡畫兒，雖不會畫，竟也知「境界」二字，一時幾乎引為知己。天知道，我只是把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借用了一下，誰叫咱幼時家貧未能上素質教育培訓班呢。

話既已投機，話鋒便轉：獃獃老弟啊，你可知這世上最高明的畫家是誰？要不要老姐姐給你引見引見？

石獃子這回真的呆住了：姐姐認識最高明的畫家？甚好，甚好！他是誰？他的畫兒呢？

你猜啊，諒你也猜不著。天地小畫卷，山水大文章，有木有？！

石小獃獃道：「山水大文章」我知道，「天地小畫卷」何解？

說來話長，長話短說，我跟你講：你這些古扇固然是美不勝收了，但你看的也不是畫，是光陰；不，你只看到光陰的陰，沒看到光陰的光。只看你一千兩銀子一把都不賣就知道了，千年之後，你這些扇子何在？千年之前，這些扇子的主人何在？你聽說千年土地八百主，何況幾把扇子。姐姐引見你的這位大畫家，千年前在，千年後仍在，永遠有，才是真的有。他的畫兒，現在就讓你先見識一二——

我示意石獃子走出書房，走進他古舊的小院，抬望眼，望一望雲捲雲舒。

只要是有一雙慧眼，總能看見天地有大美而不言。那些雲起雲散，在藍天上自如流暢，實在很能觸動詩心文心。這樣動態十足又靜謐神秘的畫卷，你覺得作者是誰？

石獃子知道了我跟賈府的關係，賈璉已經輾轉託人請他吃飯了。我勸他500兩銀子不賣就不賣，588兩可以出手了。20兩銀子就夠劉姥姥家吃用一年了，你這588兩至少也夠用20年了吧？你不是缺銀子，也不是缺心眼，關鍵是你五行缺光啊！這世上有什麼東西值得你擁有？什麼值得你用命去拼？你的靈魂就值這幾把扇子？我承認這些扇子確實好，但這些都不是上好的，頂多頂多是次好的。弟啊，你有木有聽過一首詩：

我和誰都不爭，

和誰爭我都不屑；

我愛大自然，

其次就是藝術；

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

我也準備走了。

西方有哲人柏拉圖雲，藝術是影子的影子。大自然是影子，你那畫兒是影子的影子，難道你不想看見實體？難道你不想探究真相？那些影子的影子，有人想要，讓給他得了，換些雪花銀，有力氣你去看看滄海桑田，沒力氣就在故鄉棲居，看花落花開。

你問那真相？真相就是：唯有神是真正的大畫家，他說有就有，命立就立，怎麼美怎麼來。

你問那上好的？你得以信求知，以信求美。

你可別偏安一隅，一葉障目啊親！

石獃子沒留我吃飯，他家裡不寬裕，我留了一兩銀子給他，這是我倆月的工資，不少了。親自看他去糧店裡買了半袋米，我才走人。我倒不是窮大方，主要是跟著林妹妹有飯吃，有衣穿，有屋住，還有行動的自由，我又不買胭脂水粉，一般用不了現金。錢存不了銀行，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周濟這遠房表弟石獃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