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隱喻的建築》讀書筆記之一

我並不明白是什麼樣的機緣讓我再2018年決定以此書為開端，開啟這一年的閱讀之旅。

但無論如何，對題目「作為隱喻的建築」的第一眼誤讀，以及對柄谷行人的寥寥印象，讓我在決定買書的一剎那，以為這是一本歷史、社會史學家對「空間」（space）與「建築」（achitecture）討論。看完兩版序言，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錯到九霄雲外。

當然，這不意味著，這本書中沒有討論上述議題，只是討論的路徑完全與我想像的不同。當然，決定要讀下去一方面是因為2018年的第一本書，無論如何都要讀完——萬事要開個好頭。姑且讀來看看。

是為記。

我讀的版本是2017年月，中央編譯出版社最新出版的「柄谷行人文集」中的一冊，應傑譯。

中文版序（寫於2009年1月）

其中提到了建築的起源問題。作者認為建築自古有兩個起源：「一是住房，二是神殿、王宮類的廟堂。一方面是個人的，另一方面則是國家的。」（柄谷行人，2009）

上述區分很有趣的點在於，作者進一步認為建築師一般從住房的planning、making入手，一旦成名，就開始建築紀念性建築。在這裡，建築性建築自然是指國家的，而非個人的。在兩極之間，柄谷行人認為是城市設計存在的位置。

城市設計不同於住房建築之處則在於：「它把建築看做是多個住房或建築相關聯的整體，即建築再次是『社會性』的存在」，而其餘國家屬性的紀念性建築的不同之處也在於其「社會性」。

在後面的論述中，柄谷行人對克里斯托弗·亞歷山大對基於規劃的「樹狀結構」城市與自然生長的城市展開了討論。其中很重要的一句話是：「...亞歷山大並非反對規劃本身。他只是批判了僅僅依靠理性來設計社會的傲慢而已」。

如果說亞歷山大的討論是抽象的，那麼作者認為雅各布斯的討論是對上述「批判」的具體實踐，

雅各布斯認為，分區（zoning），這種以辦公區（或者我們所談論的CBD）為中心，把街道分為各種區域（功能性/階層性），在郊外設立住宅區。而住宅區在通過所謂機車化（motorization）與中心相連，的城市規劃藍本，在全球化時代被世界各國的城市廣泛使用並用以城市規劃（空間）生產與再生產。

雅各布斯批判了這一規劃理念（某種程度上的空間意識形態）她認為新舊建築的混合、住房與辦公室的混合，各個階層以及民族的混居才是城市的魅力以及活力所在。

註：括弧內論述為本人所加。

中文版序言其實非常簡單的介紹了這本書在建築學界/城市規劃學界引起的一些反響與作者的回應。讀下來是全書最....容易讀的三四頁。

然而啟發也非常大。

一、對建築兩極的思考

我們對建築、空間、城市的諸多思考來源於西方城市理論、城市史、藝術史等等。在向前追溯就要回到古希臘傳統（在本書後面章節，柄谷行人還討論了希伯來傳統、埃及源頭等）。我想起另一本書：薄大偉著，《單位的前世今生——中國城市的社會空間與治理》，東南大學出版社，2014年3月。

這本書從社會史的視角討論了新中國成立至今「單位制」作為一種社會空間治理制度的「前世今生」。

有趣的點在於：中國古代的空間權威是怎樣的？其在空間/建築/城市規劃中的表現是怎樣的？進而討論這種傳統空間治理術是怎樣與近代蘇聯的空間治理術結合，共同作用於社會主義新中國的城市空間規劃與治理的。這種對比讓我在想，如果我們暫時「忘記」所謂的「希臘、希伯來、埃及」諸如此類，是否可以純粹的去考察——在東亞傳統中是如何觀察空間（space）和建築（architeture）的？這應該是很有趣的一項工作。

二、「社會性」

柄谷行人在序言中很密集地、反覆地提及建築的「社會性」。在這裡不禁會產生困惑：什麼是社會性？或者說，柄谷行人在這裡所說的「社會性」是指什麼？

我沒有能力給出答案，但結合後文可以看出，這是一個與文學批評和哲學反思相關的術語。我個人的理解是：如果說柏拉圖以來的對「建築」/「數學」絕對理性（只關乎數量）的哲思，導致了文學領域的「文本性」的聚焦。那麼柄谷行人則期待通過源於康德「現象、物自體、假象」三步討論以期對「對數學並非只建立在邏輯性基礎上本質上需要感性直觀判斷」的論證，進一步討論「建築」並非涉及理念的完成物，它是與業主（主體）的對話，也是對其的說服，同事還是與其他工作人員的共同作業。

建築不可能與語境分離，它是一個事件。在這裡，我認為建築的「社會性」可以簡化的理解為：規劃的文本在具體語境中的實踐過程。

三、Zoning & Motorization

嚴格來講，這是雅各布斯的論述。分區在當今中國的城市化進程中無處不在，而起本身也作為「全球化」與「城市化」的基本模板在全世界廣泛推廣、採納和實踐。對「分區」的執著，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對「界限與約束」的執著——當然這種集權的空間管理看似在東亞國家、至少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根基（薄大偉，2014）。

機車化是為了連接各個不同城市分區的實踐行為。在這裡延伸出非常有趣的問題：1、機車從哪裡來？2、能夠擁有機車的人是誰？3、沒有能力購買所謂機車的人在城市的那個分區內生活？4、沒有機車的人，如果又不能享受公共基礎設施，那麼他們將如何「使用」城市空間？

回答這幾個問題，將不可避免地面對哈維所討論的「不平衡地理髮展」（the uneven geographical development）以及「空間區隔」（spatial separation）的問題。這些問題暫時先擱置起來不作深入討論。

另一方面，雅各布斯關於機車化的討論，讓我想起孟悅老師 2004年（時間記不太清...）發表於《視界》（第5輯）的文章《轎車夢酣——「平等」而「發達」的瀝青幻境》一文。在文中，孟悅老師對轎車在改革開放中國社會的的「平等」、「發達」展開的批判。孟悅老師對「機車化」進程背後國際的、國內的」平等與發達幻境」進行了剖析，更進一步的是，文中所隱憂的生態問題，在今日看來已不再是學術層面的憂慮，它已是事實。

從文本來說來說，閱讀才剛剛開始。在我搜文獻的時候，看到首都師範大學符鵬老師的文章《為何要讀柄谷行人》，是很好的閱讀與討論，推薦給大家。

今天就到這裡吧，本次閱讀與寫作的BGM是Pink Floyd專輯《The Wall》整軌版的CD1（網易雲音樂有整軌版，一首歌40分鐘嘿嘿，讀文獻好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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