逡巡在文化的叢林中——讀書系列之三
很多到歐洲旅行的中國人，身邊都會帶一本書，名曰《行者無疆》。有一次在歐洲一輛載滿各地中國人的大型遊覽車上，一位導遊說，沒帶《行者無疆》的請舉手，結果只有兩位！這是一本歐遊雜記嗎？NO!這是一本考察歐洲文化的書，也是探究歐洲文明史的書，書里描繪的不僅僅是風景，更有風景背後的歷史文化解讀。
欣賞著一幅幅精彩的歐洲風情畫卷。打開書的第一頁秋雨老師帶著我們從南歐開始了文字層面的靈魂旅遊，我沒想到第一站就是一場大毀滅——龐貝古城，更讓我驚嘆的是「人形模殼」，龐貝古城的毀滅源於突如其來的火山爆發，整座城市被火山灰所掩埋，所以千年以後，當人們發掘出來後，一切都是原初的模樣，就連人也是如此，完整的保留了他們死亡前掙扎的形態，有一個瓦罐工人的人體抱肩蹲地，顯然是在承受窒息的眩暈，他只想蹲一蹲，休憩一會兒就起來，沒想到一蹲就是一千多年。當人們發現這種人形硬殼，給裡面注入石膏漿，待凝固後，打開模殼，就出現完整的人形，連細微的皮膚紋路和血管都能清晰可見，不能不讓人震撼！還有一個士兵，身披甲胄屹立在崗位上，至死都不挪步，這種面對死亡也堅守崗位的態度讓人陡生敬意！於是跟隨著秋雨老師從南歐出發，到中歐，再到西歐，最後是北歐，對歐洲進行了一次酣暢淋漓的暢遊，這是一次真正觸及靈魂的遊覽，雖腳不能及，卻讓自己的靈魂走向了詩和遠方。
感受羅馬的偉大，看那個縱橫萬里的凱撒大帝，居然留下了八卷《高盧戰記》，其中七卷都是他親自所寫，最後一卷由部將補撰。羅馬的韻味傾倒過無數遠遠近近的後代，留下了許許多多的故事。面對休假時這座空城，讓我們對歐洲人「休假」這種生活方式有了更深的認識。夜晚當作者坐在長滿羅馬松的長坡上俯瞰全城，已是掌燈時分，但全城比較暗淡，與之閑談的一位長者說：「一座城市既然有了歷史的光輝，就不必再用燈光製造明亮！」字裡行間透漏出莊嚴的自豪感。
從偉大的羅馬到西歐的「玲瓏小國」，落差實在太大，這些國家有多小呢？摩納哥的全部面積不到兩平方公里，可是你絕不能忽視了他，因為這個秀珍小國濃縮著四個隱形大國：賭博大國、郵票大國、賽車大國、旅遊大國。作者一篇文章里寫了這樣四個微型國家，比摩納哥大一點的國家，大了三十多倍，也不過六十平方公里，是上海市的百分之一，這不能不讓我擁有一種大國豪邁的自豪感，在那樣的小國家，似乎抬腳動手都讓人感覺到一種不便。不信，你瞧，在列支敦斯登有一個傳說，一次，副首相因為工作繁忙，下班的時候，大門已經上鎖，這時從地下室走來一個人給首相打開了門，首相以為他住在地下室，誰知他竟是關在地下室的囚徒，首相不解地問，既然有鑰匙，為什麼不逃走呢？囚徒答曰：「咱們國家那麼小，人們都認識我，逃到哪裡去？」「為什麼不逃到國外去？」「咱們國家這麼好，逃到國外幹什麼？」於是，囚徒又走回地下室，把自己鎖在裡面。讓人啞然失笑！
從水城威尼斯到流浪者大街；從「哈維爾不後悔」到「龐大的無聊」；從「馬賽魚湯」到「牛津童話」；從冰清玉潔的「冰島」到「地球的裂縫」；穿行在這樣的文字里，你看到的是別樣的風情和故事，是另一種文化的碰撞和認知。
探究著一個個文化符號的歷史淵源。在文藝復興的一座重要城市——佛羅倫薩，你會認識到幾個字母：MEDICI。像符咒，像標號一樣如影隨形，這是一個家族的名稱，音譯為「美帝奇家族」。這個家族對整座城市的影響對文藝復興運動的影響不可估量，向遊人開放的大教堂，有四座竟然是這個家族的禮拜堂，當年佛羅倫薩的國政廳，竟然就是這個家族的家；聞名世界的烏菲齊美術館五樓的陳列室都是美帝奇家族的歷代祖先雕像，原來，美術館原本就是他們家族的事務所，這個家族竟有如此巨大的魔力，統治了佛羅倫薩六十年之久，這六十年，既是佛羅倫薩的黃金時期，又是文藝復興的黃金時代，他以自己雄厚的資金支持藝術家們進行創作，不管是壯麗的建築還是巨幅的壁畫；他也以自己強大的權力保護著藝術家們，文藝復興畢竟是一場挑戰，是全新的觀念和行為，勢必引起一些人的圍攻和戕害，美帝奇以自己的權利給了藝術家們安全感；同時他們還有很高的藝術素養和鑒別能力，這個家族一使勁兒，這場聲勢浩大的思想文化運動以波瀾壯闊之勢迅速掀起。你不能不對這個家族充滿敬意，處在權力的頂峰，用他們的如椽巨筆推動了歷史。
在這本書里，這樣的歷史符號很多：在《大師與小人》中我們走進了苦惱的米開朗琪羅，他的死亡標誌著文藝復興運動的結束；在《圍啄的雞群》中我們疼惜這位偉大的科學家伽利略，雖然被迫跪在地上懺悔，可是念完懺悔詞他嘀咕道：「地球此刻依然在轉動」，他因為是「雞群」里那個出色的又遭到麻煩的「小雞」，於是，一群雞就要把它圍起來啄死。在《空空的書架》里，我們看到洪堡大學一群受納粹驅使的學生，曾燒毀了大量作家、哲學家和科學家的書籍，在這裡設置了一個地下書庫，用於警示後來者：燒書，可能是人類自我毀滅的前兆！用歷史污濁的一頁給這裡的學生以警示！
在這裡我們與如雷貫耳的大師們不斷相逢，一個個文學大師：但丁、塞萬提斯、歌德、席勒、拜倫、莎士比亞、安徒生、易卜生；一個個思想哲人，萊辛、康德、黑格爾，一個個藝術大師：達芬奇、莫扎特、倫勃朗、梵高；科學巨匠愛因斯坦、伽利略；哥倫布、拿破崙、丘吉爾，看完這些，卻讓人有一些痛心的感受，現在許多國家城市隆重推出他們一個個的文化名人，想當初，對他們不僅冷漠甚至更多的是摧殘，有的甚至驅逐出境，更有甚者火燒致死！多年後，才驀然認識到，他們對歷史曾作出過多麼巨大的貢獻，用現在的頂禮膜拜來表達曾經的無知和愚昧！
感受著西方文化中獨特的幽默感。余老師用自己獨有的犀利文筆卻形象的刻畫出西方人獨有的幽默，讓你在厚重的文化中時不時被幽一默，在會心的微笑中感受到不同文化的差異。我想最能體現的當是《黃銅的幽默》，在斯洛伐克，這個還相當貧困的國家，走著走著你會肅然停步：路邊一個真實的地下井口的鐵蓋已經打開，正有一個修理工人慢悠悠的伸頭爬將出來，而這一切其實是一尊街頭雕塑。初見他的行人都會微微一驚，在辨別真假的過程中發現幽默，然後愉快的輕步繞過。作者說，所謂歐洲，就是用古舊黃銅雕鑄於街市的閑散和幽默。能讓一座城市保持這種深層風度的，一般應歸功於藝術家們。他們就像雕塑中的修理工人，一直默默鑽在地下，疏通著歐洲文明的關脈。
巴塞羅那這所城市的主題是：流浪。來自世界各地的流浪者在這裡賣藝賣物，抖出百般花樣，極盡賣弄之能事，最讓人瞠目結舌的是，躺在街中央的那具棺材，一位男演員躺在裡面，畫著濃妝，臉上有濃濃的淚痕，旁邊掛一片紙，寫一行詩文，旁邊坐著演員的妻子，她的盒子里竟然收穫的錢幣最多，不能不讓人費解的是，躺著裝死竟然比活蹦亂跳的更值錢！這個來自全球的流浪者的大街，以他的包容的心態、濃郁的藝術氛圍、文明的秩序，多變的姿態吸引著人們，也可以稱它為快樂的大街、遠方的大街了。
滑鐵盧的故址，一頭雄獅曾在這裡倒下，古戰場的遺址上堆砌一座山丘，山丘頂上鐵獅威武，但是這頭鐵獅並非紀念那頭雄獅，恰恰相反，卻是紀念對他的征服。但奇怪的是，幾乎所有的遊人在心裡祭拜的，都是那位騎著白馬的失敗者，一群外國孩子一步步登到頂部，一問，他們只知道拿破崙，不知道威靈頓。因此，當年壘築這座沙丘的意圖已全部落空。想來也不奇怪，人們關注拿破崙已久，尤其是他從那座小島上跑回巴黎搶回王位，簡直就是一部傳奇，即使不喜歡他的人也會聲聲驚嘆，滑鐵盧，只是他人生的句號而已。所以人們說起滑鐵盧，已經作為一個失敗的辭彙而不是勝利的代表，所以，紀念的主體偏向了拿破崙，於是作者不僅在問：到底是誰的滑鐵盧？
聆聽著內心深沉的一聲聲嘆息。作者在進行文化現場考察，時不時的在心裡對各種文化進行一些對比和碰撞，在《千年一嘆》中，作者考察了古代的埃及文化、巴比倫文化、恆河文化等古代文明的發祥地，歐洲文化的起源要晚一些，當前者已經出發了很久，後者還是茫茫荒原，可一旦出發，卻大有後來者居上之勢。今日沙漠壕塹後面的凌亂槍口，以及槍口邊上是兒童惶恐而又無望的眼神，這是文明的奠基地，如今卻戰亂紛爭；今日濕漉漉的靜雅街道上飄著慵懶的咖啡香氣，當初還處於一片混沌之中，而今卻是一片優雅祥和；這種強烈的反差怎能不讓人為古文明的現狀感到痛惜，只能發出一聲深沉的哀嘆！
除此之外，更有對文化巨匠不公遭遇的傾訴。那個寫出《神曲》的但丁，到處求學成為百科全書式的學者，他眷戀著佛羅倫薩，三十五歲成為六名執政長官之一，但由於站在新興商人一面反對教皇干涉，很快被當權者驅逐，後來又被判處死刑。被判處死刑的但丁在流亡地進入了創作的黃金時期，《神曲》就是那一時期的偉大作品，他背著死刑的十字架而成為了歷史的巨人。當局曾傳信給他，如果他能懺悔，就能給予赦免。懺悔？巨人一聲冷笑，決不！於是，他摯愛的那座城市又一次判處他死刑！讓我們再一次品味詩人的話吧：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安徒生，他的故居就在一片貧民窟里，祖母做過乞丐，父親是個木匠，母親替別人洗衣服······他把這一切的愁苦吞下，卻給孩子們編造出最美麗的童話，他多麼想成為當時有名氣的丹麥作家，但是，沒人認可，甚至受到了公開的指責和嘲笑，說他只會討好淺薄浮躁的讀者。讓我們嘆息，他不知道，他當時所仰慕的一個個所謂文化名人，沒有一個可以望其項背，很少懸掛國旗的丹麥，卻把自己的國旗懸掛在你的故居上方，一個不太在乎標誌的國家，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國家標誌！可是，作家本人卻是永遠的不能知道了！這不能不是一種巨大的遺憾！
讓我在語文課本里欣賞的《藍藍的威尼斯》，那如水晶宮般的藍色童話，那聖馬可廣場的鴿子，那韻味十足的貢多拉小船，蕩漾在水中的美麗城市，曾引起我多麼美妙的幻想。可在先生的筆下威尼斯卻是那麼的尋常，蜂擁而至的各國遊人嘈雜不堪，到處都是被垃圾污濁的水域，矮小潮濕散發霉氣的房間，狂惡的海潮一次次威脅著，近三十年來，海潮淹城已經一百多次。到底哪一個才是威尼斯？都是！只不過站位不同而已。先生說：我們聞到小河小港的惡臭可以拔腳逃離，他們呢？先生是站在生態的角度，憂慮著這座馳名中外的水城。
透過書頁，我似乎看到老師投來的睿智的目光，他逡巡在文化的叢林中，用他的敏銳、用他的犀利、用他的深刻來透視思考著一個個文化景點。老師對戲劇、審美、書法都有過全面的研究，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而自己也經歷豐富，曾經在「文革」中也有過不公的待遇，曾不顧危險貼地穿越行程幾萬里到一個個文明遺址考察，作為一個學者，他自己擔負起為文化代言的責任，更重視對文化現場的考察，他一直信奉「眼見為實」，不道聽途說，在現場的研究又能結合深遠的歷史，使整本書透出歷史的厚重感，既有委婉的批判，又有獨到的見解，讀來仿若走進了歐洲波瀾壯闊的歷史。
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何人們旅遊要帶一本《行者無疆》了，如果僅僅用眼睛去看一座座教堂，一幅幅壁畫，一個個名人故居，也許太過感性，只是浮光掠影走馬觀花，如果在眼睛所及處，讀讀老師的書，你就可能讀到了風景背後的深刻。
行者，行走的人也；無疆，沒有邊界也。壯遊山河的人沒有人可以限制住他的腳步，踏遍每一寸山河，欣賞每一道風景，讓人生變得無比壯闊豐富，精神無拘無束自由瀟洒！
願隨著秋雨老師瀟洒走四方！
策劃 強紅瑞
編輯 張麗麗
【作者簡介】
強紅瑞靈寶市第一初級中學語文教師，中小學高級教師，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曾榮獲河南省優質課一等獎、河南省學術技術帶頭人、全國青年教師創新作文賽講一等獎，三門峽教育教學名師、三門峽語文學科帶頭人、三門峽五一巾幗標兵、靈寶市教育教學名師等榮譽稱號。在教學一線已奮鬥25年，喜歡進行語文教學實踐探究，致力於打造富有生命張力的語文課堂，讓語文課充滿「語文味兒」。2016年，成立了「靈寶市強紅瑞初中語文名師工作室」，開設「讀書與成長」名師論壇，並通過cctalk進行線上線下同步直播，引領眾多教師持續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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