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獨立、勇敢的她,照亮了整個民國
民國時期,有一女子,寫了一首詞,以犀利的文筆,痛斥慈禧拱手讓江山,卻讓清政府無法出面逮捕她,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這個人就是中國第一位女編輯——呂碧城。
《白字令》
排雲深處,寫嬋娟一幅,翠衣輕羽,禁得興亡千古恨劍樣英英眉。
屏蔽邊疆,京垓金弊,縴手輕輸去,遊魂地下,羞逢漢雉唐鵝。
為上女校跳火車
呂碧城出身書香門第,自幼在文學裡浸染成長,幼承庭訓的她五歲便能夠與其父對對子,12歲的詞句更是讓呂父的朋友拍案叫絕,得知是女兒身,分外惋惜。
大約是應了那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前面才被誇讚,不久父親便去世了,還處在悲痛中的家人又受到了呂氏族人的壓迫,竟以無後嗣繼承家產為由,強行豪奪她們的家產,甚至綁架呂碧城的母親作為要挾。此為第一個打擊。
母親和姐妹們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但呂碧城偏不。她給父親生前的學生、朋友寫信求援,四處奔走,最終圓滿解決了這件事。但是,還沒等她們緩過氣來,呂碧城的未來夫家就以呂碧城過於強勢,無法拿捏為由,退了親。此為第二個打擊。
但是,生活還得繼續,母女五人又沒錢,咋辦?母親將大姐嫁給了表兄,然後帶著她們姐妹三人投奔了娘家。然而母族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有親戚對她們就食於娘家感到不滿,1902年,竟唆使匪徒將呂碧城的母親和妹妹劫持,為免受辱,母女二人只好服下毒藥。雖然救回,但是已經讓呂碧城對當時的環境產生了極大的厭惡。此為第三個打擊。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本來心性就堅強獨立的呂碧城更加明白自己不適合這樣的生活。恰巧1903年,直隸總督袁世凱急招天津早期的教育家傅增湘擔綱興辦天津女子學堂。 年輕的呂碧城當時深受這股風潮的影響,遂有了奔赴女學的念頭。
哪知才和舅舅提起,就被思想守舊的舅舅一頓痛罵,說她不守本分,要她恪守婦道。年輕氣盛的呂碧城,一怒之下,下定了不再委曲求全、苟且度日的決心,第二天就逃出了家門,隻身跳上火車,奔赴天津!
大公報第一位女記者
上車之後不久,呂碧城就發現了衝動帶來的後果,全身幾乎沒有分文、買不起車票,也吃不起飯,更不知道下一步到了天津要怎麼辦。幸得同行有個女子,是天津佛照樓旅館的老闆娘,恰好老闆娘也要回天津,又恰好老闆娘看她一臉無辜,但長得嬌巧玲瓏,就忍不住搭訕。
兩人聊著聊著,呂碧城覺得機會來了,於是拿出自己的詩稿:
這是《清平樂》:
「不是一聲孤雁,秋聲哪到人間。」
這是《念奴嬌》:
「一月鎔成銀世界,來去人皆如玉。」
這是《浪淘沙》:
「素手先鞭何處著,如此江山。」
老闆娘越看越手抖:那境界,那語言,層出不窮,氣象萬千啊,就是放到唐宋,也不遜色!
她撇下詩稿,挽起呂碧城的手,聲音也顫抖了:
「走,跟我走,到我家。沒車票?我幫你出!」
就這樣,呂碧城到了天津,住進了旅館。但是她並不想就這樣寄居人下,於是在報紙上尋找工作,想要養活自己,結果發現舅父方秘書的夫人住在《大公報》社,便給方太太寫了封長信求助。這信方太太沒看見,卻被《大公報》總經理英斂之看到了,他對呂碧城的文采連連稱許。於是,親自前往拜訪,問明情由,對呂碧城的膽識十分讚賞,邀呂到報館內居住,並且聘她為《大公報》第一名女編輯。
呂碧城到《大公報》僅僅數月,在報端屢屢發表詩詞作品,格律謹嚴,頗受詩詞界前輩的讚許。她又連續撰寫鼓吹女子解放與宣傳女子教育的文章,如《論提倡女學之宗旨》、《敬告中國女同胞》、《興女權貴有堅忍之志》等,在這些文章中,呂碧城指出:
「民者,國之本也;女者,家之本也。凡人娶婦以成家,即積家以成國
「自強之道,須以開女智、興女權為根本。」
……
呂碧城的這些觀點在社會上一石激起千層浪,引起了強烈的社會反響,成為人們街頭巷尾熱議的話題。她在詩文中流露的剛直率真的性情以及橫刀立馬的氣概,深為時人尤其新女性們所嚮往和傾慕。一時間,出現了「絳帷獨擁人爭羨,到處咸推呂碧城」的盛況。
一生中唯一的女知己——秋瑾
呂碧城名聲大噪,秋瑾自然知道了她的名號,而自己有個筆名恰好叫「碧城」,於是對呂碧城有了很大的興趣。
那天,秋瑾登門,館役高舉著秋閨瑾的名刺:「來了一位梳頭的爺們」。呂碧城一看,秋瑾穿男裝卻依舊梳著髮髻,長身玉立,雙眸炯然,給人一股別樣的感覺。
「秋瑾。」
「呂碧城。」
「哈哈,我有個筆名叫「碧城」,一直想見見你這位真碧城,果然名不虛傳,這碧城的名號,還是你獨有吧!」
呂碧城被她逗樂了,當晚兩人徹夜長談,同塌而眠,第二天早晨,碧城睡眼朦朧的智慧看到身旁是個足蹬官式皂靴的男子,大驚失色,後來仔細一看,原來是秋瑾,兩人又笑作一團。這次見面僅僅相處了四天,然而在呂碧城心裡,秋瑾已然是她人生知己,從此以文相交,一時傳為佳話。
秋瑾還邀請呂碧城一起搞革命,呂碧城沒有答應,秋瑾也沒強迫於她,隻身投入到了革命事業中,然而,一年後,秋瑾就是浙江英勇就義,卻無人敢去為她收屍。
呂碧城一邊憤於世人的涼薄膽小,一邊哀於秋瑾英年早逝:「都是懦夫!」用英文親自寫了一篇《革命女俠秋瑾傳》,發到美國紐約、芝加哥等地方的報紙上,轟動了西方世界。
她要去給秋瑾料理後事,旁邊的人勸她:「姑娘,你不怕殺頭?」
「我是替朋友收屍,又不是去鬧革命。怕什麼!」
於是派了僕人千里迢迢趕到紹興為秋瑾收殮,從此人生中的第一位知己就此遠去。
男神只有梁啟超、汪精衛,袁二公子配不上我
有多少女子抱怨命運,抱怨她們沒有良好的出身,抱怨她們夭折的愛情,抱怨她們過早逝去的容顏。她們將自己一生的榮華與悲歡都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到頭來,那個男人的反覆就成了命運的無常。
呂碧城不同,她不依賴男人。她不僅不依賴,而且活出了境界,別人問她為何不結婚,她說:「生平可稱心的男人不多,梁啟超早有家室,汪精衛太年輕,汪榮寶人不錯,也已結婚,張謇曾給我介紹過諸宗元,但年屆不惑,鬚眉皆白,也太不般配。」
當時比她小7歲的袁克文對她也有追求,兩人交往也很密切,袁克文還多次幫助過呂碧城,避免她受難。所以,聽到呂碧城的這番言論,就有人問她: 「袁克文家世顯赫,模樣俊俏,又有才名,這樣的人物竟然也不入您的法眼?」
呂碧城笑笑:「袁屬公子哥兒,只許在歡場中偎紅倚翠耳。」
其實,在呂碧城的心裡,袁克文和秋瑾一樣是知己,她曾說:「余之一生女性知己唯秋瑾,男性知己唯克文。」
後來,袁世凱去世,袁家倒台,袁克文一下子從貴公子的位置上落了下來,生活艱辛,靠賣字畫為生。呂碧城那時候已經經商,手頭頗豐,多次想要接濟他,都被拒絕。
女詞人也是女股神
因為袁克文的舉薦和袁世凱的賞識,呂碧城做過一段時間袁世凱的秘書,為官那段日子,呂碧城很是春風得意。然而,袁世凱要稱帝,這和呂碧城的人生觀是相悖的,所以,呂碧城辭去了秘書之職,離開了北京。
辭別北京的呂碧城,並沒有「四下茫然費躊躇」,因為一個更大的人生藍圖呈現在她面前——南下上海灘經商。
沒有愛情也沒了靠山,那就自己創造靠山,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就有權」。憑著她之前攢下的人氣,許多人巴不得直接送錢到她面前。現在雖然換了個方式,但是人還是呂碧城,還是能得到不少支持。加上她離開北京之前就早早的買好了數萬大洋股票,在市場上大賣大買,斬倉做空,樣樣得心應手,殺得外國公司片甲不留,把白花花的銀子賺回中國人手裡。
兩年後,她在十里洋場富甲一方,擁有自己的店鋪,生意也越做越大。據說,她背後有蘇州鄉紳費樹蔚的幫助。但是,如果沒有自己的努力,別人的幫助,其實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呂碧城有了錢也不忘報國,一九一七年,爆發特大洪災。賑災通告發布後,呂碧城捐獻出十萬大洋賑災,甚至為募捐奔走,送到北方災區。從始至終,呂碧城的觀念都沒變過,那就是希望國家越來越好。
飛的打到英國
呂碧城做事果決,有時候還比較狠。《萬象》雜誌的創始人平襟亞曾經以一篇《李紅郊與犬》影射呂碧城的驕橫,得罪了呂碧城。呂碧城將平襟亞告上法庭,平襟亞嚇得躲起來,不敢露面。而呂碧城卻不肯放過他,呂登報聲明:「誰幫我拿下此人,我以慈禧太后親筆所繪花卉圖做報酬!」。最後平襟亞只好求和,央請名人出面調解。
如此「狠辣無情」的呂碧城,對動物有著極溫柔的心,中午坐飛機到倫敦喂喂鴿子,晚上就飛回上海——這樣的事,於她都是等閑。
她飛去倫敦的時候,偶見英國皇家禁止虐待動物會的會函,身心震顫,好像見到了「天良上一線光明」,於是馬上回國,籌建中國動物保護協會。
當時的國人驚呆了眼:我們連自己的命都朝不保夕,還保護動物?
呂碧城雷厲風行,當年就斷葷,變成素食主義者。她還作為中國唯一的受邀代表,參加國際保護動物會的邀請,盛裝出席,走上紅地毯,一顰一笑間,謀殺了外國記者數不盡的菲林。
就連在遺囑上,她都寫著:「遺體火化,把骨灰和麵粉為小丸,拋入海中,供魚吞食。」
人對生命都要有點敬畏之心,不僅對人的生命,對動物的生命也是。能敬畏生命的人,才配受人敬畏。
黃金剩女活得自在
呂碧城有豪情千丈的一面,也有性情偏執的一面,後者也讓她給世人留下一個「怪脾氣」的印象。
當初得英斂之賞識,才得以到《大公報》居住、工作。然而,就因為《大公報》上登有「女教習妖艷招搖」的新聞,呂碧城疑心是在譏諷自己,於是在《津報》上刊登了一篇駁斥的文章。此外,她還特意給英斂之寫了一封信,洋洋洒洒幾千字。看了呂碧城的信,英斂之苦笑不已,不過也回了一封幾千字的長信,信的內容大概讓呂碧城很不滿意,她揚言要與英斂之絕交。而且她說到做到,之後再也沒有登過《大公報》報館的門。
嚴復批評她:「心高氣傲,舉所見男女,無一當其意者。」他算是說得中肯。
呂碧城少年得志,才名顯赫,心氣自然比一般人要高。況且,她自顧自過得好,更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
1943年1月4日,碧城將夢中所得一詩抄錄下來,寄給張次溪先生。《夢中所得詩》云:
護首探花亦可哀,平生功績忍重埋。
匆匆說法談經後,我到人間只此回。
這是她一生中最後一首詩,也可視為她的絕命辭。
有人曾經將呂碧城與另一位女詞人李清照相比,也覺得她的風範並不弱勢。那位寫下過「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豪邁詞句的女詞人一生情路坎坷,雖然過過幾年夫唱婦隨的日子,到最終卻是形單影之凄涼無限的晚年,呂碧城與之相比,情路從來不曾傷筋動骨過,她從來沒有傾心於任何一位男子,守身一輩子,創造了自己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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