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今年最棒的這部動畫，尺度太大……

文 | 離凈語

去年憑藉清新而充滿青春味道的《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一舉在年輕人市場中攻下一城的湯淺政明，到了今年年初，又完美地展現出了自己的另一面。

與《四疊半神話大系》以來描寫大學生活的一系作品不同，湯淺政明的新作《惡魔人 Crybaby》充滿了情色、暴力，是屬於地下與黑暗的另一種想像力。

不得不說，湯淺政明真是太會挑本子了，每一次的原作都暗中契合他在某一方面的特長，而這些不同的維度共同構建出了他的動畫王國，讓他的作品既多樣，又都有他充滿能量的標誌性風格：除了天馬行空地展現多彩幻想的大學生活劇之外，比如說《乒乓》這樣的體育題材，就很適合表達他所擅長的速度與動感，而《宣告黎明的露之歌》這樣天真的童話，又給了他表現童稚的狂歡感的機會。

湯淺政明《乒乓》

這次所改編的《惡魔人》其實是近半個世紀以前永井豪的名作，乍看之下甚至讓人感覺與今天的時代有些脫節——通過弗蘭肯斯坦式的惡魔人角色，來質問人類道德本質的古典主題；擁有善心的惡魔人與邪惡冷峻的撒旦這樣宗教性的對立人物設定；對地球、自然、生命、社會和人類的殘忍與自私這樣宏大主題的表現……都沉重得不像兩千年以後廢萌、刺激、消費的商業動畫潮流。

但是，湯淺政明不僅完成了一次優秀的改編，還一如既往地巧妙發揮了自己的特長，其完成度已經可以早早預定今年的最佳動畫了。

下面，我們就來看看這部漫畫神作是如何與湯淺的個人風格結合起來的吧。

永井豪的《惡魔人》原作就以充滿血腥、恐怖、獵奇鏡頭的畫面而聞名一時，在風格上來說其實非常接近湯淺早期風格奇詭的實驗動畫，如《獸爪》。

這一次，恰逢出資平台是Netflix而不是衛星電視，因此湯淺也得以任性一把，好好施展他通過性場面與暴力場面表達能量與動畫魅力的才華——說老實話，裸露鏡頭實在太普遍，導致我截不出一張能放出來的精彩圖片。

不過可以保證的是，湯淺最具代表性的迷幻、亢奮的個人風格，通過原作動不動就斷頭、斷肢、殺戮、虐刑、液體四濺的情節，得到了完美的表現。

湯淺政明早期實驗動畫《獸爪》中的奇詭風格

不過請不要誤會，這並不是說《惡魔人》是一部刻意追求感官刺激或獵奇消費價值的低俗作品。恰恰相反，湯淺所描繪的主題是限制級的，但畫面卻完全不模擬、寫實，不給人代入、想像的餘地。

通過大量的誇張、變形、風格化的處理，以及抽象化、符號化的表現，這些鏡頭得以脫離生理、感官的層面，到達藝術的境地。湯淺所追求的，其實是動畫這種媒介本身表現力的邊界。

同時，就情節本身來說，後期大量的殘酷場面，其實也是為了服務於原作史詩般的沉重主題的——通過惡魔之身與「人類之心」合體的主角不動明，《惡魔人》所提出的其實是一個非常古典的命題：「惡魔人」這種怪物，會不會比人類擁有一顆更加純真、善良的心呢？

在媒體與權威的煽動下，人們開始對異類進行集體的圍捕與殘忍的處決，甚至開始內部劃分敵我，過敏性地進行自我清洗與排除異己——從中世紀的獵殺女巫到日本六十年代的聯合赤軍私刑事件，這難道不是人類從古到今、從東到西普遍的歷史嗎？

被人類殘忍捕獵的惡魔人美子，對人類提出終極的道德質問

從火刑、投石、吊首等刑罰中可以看出，殘忍而血腥的其實不是惡魔，而是人類自己。諷刺的是，去保護、拯救被一部分人類處決的另一些人的，竟然是擁有惡魔之身的主角不動明。「惡魔人」的寓意很簡單：惡魔可能會成為耶穌，比人心更為慈悲，而人類則隨時可以蛻變成魔鬼。

眾所周知，湯淺政明得意的是畫面與節奏的表達，而非編劇或原創。因此對他來說，不如說忠實於原著才是最穩妥的改編方式。《惡魔人》也確實是這樣做的，並且完成度很好——將七十年代發生在村莊里的傳說式故事搬到今天的東京，而不顯得突兀。

除此之外，在保留了原作嚴肅、沉重的宗教性的同時，還為了適合當代人愛流淚的口味，而加入了許多感人的片段：比如說面對至親變成惡魔時悔恨、不忍下手的痛苦，戀人之間的互相信任、依靠與包容，或者好友之間純真的喜歡、付出與犧牲等等。

溫柔的回憶殺與虐心的殺戮場面的穿插，讓人的心臟很難以承受

湯淺版《惡魔人 Crybaby》很好地抓住了原作中的一個點，那就是不動明原本是個愛哭鬼。「他總是在為別人哭泣，而不是為了自己。」即使是在與惡魔合體之後，這份善良與純真也讓他沒有被邪惡吞噬。

毋寧說這部作品所講述的最大道理其實是：同情、溫柔、難過這樣脆弱的地方，其實是讓人不變成魔鬼的最寶貴的品質。從這一點上來說，在血腥的場面背後，《惡魔人》也有著舊時代日本動漫的另一大優點，那就是弘揚真、善、美，而不是一味地強調生存競爭，追求反轉、刺激、獵奇。

因此，在故事的最後，當一直以來完美卻冷酷無情的撒旦終於從人類身上明白了這一點時，也為時已晚了。他只能擁抱著愛人冰冷的屍體，體會著無窮的悔恨——這或許也是成為人類需要學會的另一大道理吧。

無論是沖著原作的經典故事，還是湯淺政明百分百全開的個人風格，《惡魔人 Crybaby》都絕不會讓人失望。在日本動畫要麼過度追求奇葩、要麼成為低俗消費品的今天，我很期待有更多《惡魔人》這樣古典、純正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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