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中銘記的謝稚柳

謝稚柳與陳佩秋

圖為在山水畫前各抒己見的兩人，靠右站著的是謝稚柳先生，而左邊坐著並舉起胳膊掄著拳頭的是謝先生的夫人陳佩秋女士。這幅山水畫是石濤的作品，從裝裱可以看得出，這幅作品像是用於擺放在煎茶座旁壁龕等的裝飾物。這應該是明治之後從中國流傳過來的作品，收藏人告訴他們兩位這幅作品的真偽不詳，然後讓他們觀賞的。陳夫人毅然敦促謝先生說：「買！買！買了吧！買了吧！」舉起的胳膊和緊握的拳頭充分表明了夫人堅定的意志。

謝稚柳是一名畫家，而且是著名的書畫鑒定專家。作為一九八三年由中國文化部文物局組織的中國書畫鑒定七人組的組長，他活躍於全國公私收藏書畫的調查鑒定。謝先生擅於畫陳老蓮風格的花卉，同時他又是北畫風格的山水畫專家。

謝稚柳　張大千　紅楓小鳥

在南京住的時候，謝先生和張大千是鄰居，在此後的人生中兩人成為了至交。張大千去敦煌開展臨摹壁畫事業的時候，謝先生因此淵源也被邀請一同致力於壁畫的臨摹和研究。一九四二年在戰爭激烈的時候，他還在成都、昆明、西安舉辦了個展。在日本這是無法想像的事情。

謝稚柳作品

我初識謝先生是在一九八〇年十一月七日，在向西泠印社贈送吳昌碩胸像的典禮之際。在中方的出席者當中，有一位高個子、戴著黑框眼鏡，特別惹人矚目的人，他就是謝稚柳。村上三島先生與其交談甚密，我就湊了過去，然後村上先生就把他介紹給了我。三島先生參加第一次訪中團時在上海與謝先生見過面。

第二天，我們為了參拜吳昌碩墓而前往超山，這座墓在文革期間被破壞，為了這一天進行了修復。但是，在到達超山之前，我們懵然不知將會被帶去哪裡。超山以梅花聞名，尤以唐梅和宋梅這些古木著稱。在那邊有座貌似寺廟的建築叫做浮香閣，進入它的大廳後，可以看到在中方出席者最前排的右側有位很有特點的、帶著黑框眼鏡的人。對於沙孟海、王個簃和諸樂三我很熟悉，但是比他們還要有存在感的謝先生，我愧疚中銘記。在那之後，隨杉雨先生的江南遊覽團到達上海的時候，每次的宴會上謝稚柳都是座上之賓。很多時候和畫家程十發一同前來。

謝稚柳　行書七言聯

岸邊天影隨潮入，樓上春容帶雨來

贈送吳像那天，我在孤山的筆會上認識了陳佩秋女士。陳女士是中方揮毫中的一位，作為筆會上唯一的女性備受矚目，她自由豁達的運筆令人印象深刻。我覺得她應該學過懷素的狂草，且是在中國少有的快速運筆之人。陳女士寫完後昂然挺胸的姿態，展現出其堅強的意志。另外作為畫家，她擅長於沒骨的寫意畫。

謝稚柳

那一天，日本書藝院邀請上海博物館的訪問團來日，謝、陳兩位作為成員一同前來，時任館長的馬承源和文化交流辦公室的丁義忠也同行。他們一行在東京期間由我來照料，所以和他們一起度過了三天。其中一日，在一位收藏家家裡的情景就是本文開頭的那個場景。

謝稚柳與陳佩秋觀摩八大山人

謝先生以在敦煌時的調查研究為基礎撰寫了《敦煌石室記》和《敦煌藝術敘錄》兩本書，這被評價為闡釋敦煌藝術和印度佛教關係的重要文獻。另外他在古畫研究方面是研究董源的專家，同時還深入研究了巨然、范寬、王詵、燕文貴。在書法方面，聽說他私淑於懷素的《自敘帖》和張旭的《古詩四帖》。他的作品在一九八一年舉辦的現代書法二十人展日中交流展時被展出。但是作為一位大家，賞畫時被夫人"脅迫"購買的樣子被在一旁的我看到後忍俊不禁，一下子令我對兩位先生增進了親和力。

二〇〇四年三月在上海博物館舉辦"西川寧誕辰百年展"之際，陳佩秋女士出席了在花園飯店舉辦的慶祝宴請。當我對其問候時，她說:"西島，老交情。"雖然從當初見面算起已過十載，但陳女士精悍的表情和銳利的眼神絲毫沒有變。而謝先生已於一九九七年六月與世長辭。

圖文刊發於《書法》雜誌201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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