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在紅紅的燈籠中過

紅色是吉祥喜慶的顏色，中國人凡與喜事沾邊的活動，無不由紅色主導始終。

舊時代修房蓋屋、娶妻生子、金榜題名、開業大吉都要燃放紅鞭、張燈結綵。所張之燈即大紅燈籠是也，所結之彩亦非五顏六色之彩色，而專指紅色也。

每年的開篇大節——春節，則更是將紅色發揮到了極致。貼紅對聯、掛紅燈籠，燃紅蠟燭、放紅鞭炮，舞紅獅子、打紅腰鼓，扭紅綢秧歌、穿紅福唐裝，搽紅桃花胭脂、唱紅火火的歌謠，圍紅彤彤爐火、喝紅葡萄美酒，真是紅得熱鬧，紅得心醉，紅得叫人久久難以忘懷，紅了一代又一代，紅了一輩又一輩。

近些年的春節，生活好了，年味兒淡了，什麼也不稀罕了，許多過去叫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已不再是奢望，早已成了稀鬆平常。如穿新衣、戴新帽，吃一頓豐盛的年夜飯，開心地放上一掛萬響長鞭，偷得空閑兒打幾摸兒撲克，搓幾圈麻將，這些舊的樂趣再沒有了以往的新鮮感。

但掛起紅燈籠，在紅色的輝光中，看今年的光陰靜靜地流向明年，看新年的曙光和紅燈籠一起相映吉祥，卻一直是我不忍丟棄，保留至今的年節主要活動之一。

九四年春節，我搬進了剛建成的新房。新房內油漆還未搞結束，我就在匆忙之中先把仿古門樓的花架、匾額、大門進行了油漆。那花架頗有幾分民族特色和大家風範，花架正中雕刻著雙龍戲珠，兩側是鳳凰戲牡丹，兩邊下方是喜鵲登梅圖。大門上方懸掛著一面1800×700的皂底金字木質大匾。做匾前，父親請劉塘津先生書寫了「薈吉萃祥」四個大字，我又請南方的雕刻巧匠刻制了這塊匾。父親是個非常細心的人，看到四個大字中有幾道筆畫刻得不甚精細，還專門請那匠人到我家中又進行了修整。

那年的臘月二十六，我早早就在大門口掛起了在縣城精心挑選的一對紅燈籠，整個春節里到了晚上，我家的門前便有了紅紅的祥光耀門庭的意境。

第二年春節，除了門口的那對紅燈籠，我又在堂屋門口的雨蓬下，掛起了一對稍小點兒的紅燈籠，我的堂屋檐下、門前就也有了紅紅的祥光耀門庭的意境。

第三年，我頗費周折幾經打聽，才在縣城許多家燈具商店中，尋找到一位肯為我專門進一對大紅宮燈的老闆。那老闆是個熱心腸，時間久了，我已記不清他的名姓和音容笑貌，只記得那商店座落在縣城商場對過路東。後來我也曾又去找過，但那家燈具店已不知搬至何處，不知道那老闆是否現在還在經營著燈具？

當時，我記得清清楚楚，他並不經營這種宮燈。他說：這種宮燈很貴，要四、五佰圓一對兒，在我們這個小縣城裡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買，我開燈具店恁多年了，你還是頭一位專門來要這種燈的。我信誓旦旦地打保票最後還交了定金，那老闆才答應下來，並在春節前如期給我捎來了一對兒宮燈。

他同時還又多捎了一對兒，掛在商店裡作樣品，以備再有人來買。第二年的春節，我又去他商店裡買燈泡，那宮燈還在那兒掛著，並沒有賣出去。我笑著調侃那老闆說：看來皇帝的閨女有時也愁嫁呀。那老闆笑笑，一臉的無辜，一臉的無奈。

我買的那對兒宮燈是塑料壓制而成，倒也十分地精巧。形狀為六面體，六個角是六根柱子，柱子身上各向上盤繞著一條蒼龍，龍頭揚至頂端平伸出去，每個龍嘴裡各銜一綹垂絲紅纓；柱身下部向下各附著一隻丹鳳，龍鳳之尾相交，諧「龍鳳呈祥」之意。燈分上中下三層，上層寬檐外凸，為吉祥窗式花紋，鑲嵌著六幅或橢圓或扇面的花鳥和山水畫；中層為六扇整幅透明花窗，從窗中透出裡面的畫來；下層檐比上層外凸的稍短，寬度也稍窄一些，也鑲嵌著六幅或菱形或長方形的花鳥和山水畫。宮燈裡邊還有一層內層，頂在內膽的針尖上，隨著裝在燈體內燈泡的溫度不斷升高，摧動內層上方的風葉轉動，那內層就轉動了起來，俗稱「走馬燈」，也許古人在內層上畫的是駿馬，取燈走馬走之意吧。而我家的「走馬燈」上繪的卻是仙女沐浴，燈一開，那些美貌仙人們便在青山綠水的池中游來游去，所以我看我家的燈只能叫作「仙女游泳燈」才算最貼切了。燈的下方是一支最大的紅纓流蘇，我在宮燈內裝的不是白燈泡，而是兩隻紅燈泡，開了燈，那仙女們的沐浴便在紅光中又多了幾分朦朧，越發顯得有了幾許仙風神影。

我家的堂屋正中條几上，放了一個圓形的人稱「魔鏡」的圓鏡子，鏡裡邊裝了一支圓形的節能棒管。燈未開時，表面看它是一面鏡子，燈開時，它便成了一盞燈、一幅畫。那幅畫由上下兩部份組成，下部是蒼松、翠柏、鮮花簇擁下的毛主席韶山故居圖。上部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在長徵到達陝北後身著紅軍軍裝的半身像，上方還有四個字叫做「東方之光」，畫像四周是一圈有著回字圖形暗紋的紅色圓環。大年三十兒晚上，宮燈、燈鏡齊開，鏡中播放出《東方紅》的樂曲，我家的堂屋裡就洋溢著吉祥的紅光。我想：毛主席他老人家看著我家的幸福生活，他的心中一定在為八十多年前他老人家親手發動的紅色革命而高興，為他熱愛的人民今天過上美好的生活而高興。我也從這紅光中，更加體會到為什麼六十多年前，在延安的河邊、窯洞，在陝北黃土高坡上會唱響「他是人民的大救星」的歌聲。

97年我又買了一對兒當時市面上最大的紅燈籠，掛在我家的二樓頂上。春節里我的樓上、樓下，門口、院中就成了紅色的海洋、吉祥的海洋、幸福的海洋。

2001年春節，新的節日彩燈不斷出現，我就從城市提倡搞亮化工程中得到啟發，在我的家中也實施了部分「亮化工程」。花了一百多元，買了彩燈和光控器，重新裝飾我家門樓上的花架和牌匾。調整好光控器，到夜間那彩燈便有節奏地五顏六色地閃爍起來，我家的小小門庭在彩燈閃爍中便增加了幾分現代和摩登，有了些小康社會人家的氣息。

一直到現在，年年的春節，我的掛燈儀式都在不斷地充實和完善。農曆臘月二十三俗謂「祭灶日」，農村有「二十三，過小年」之說，也就是說從二十三起就算過年了。獲嘉舊諺曰：「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去領鼓（指村娛樂會開始發放樂器、器具，鑼鼓家什開始敲打起來）；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去趕集；二十八蒸饃饃；二十九洗白手；三十煺蹄（指洗腳換上新鞋襪）；初一腳蹲兒（舊時年青人給長者磕頭拜年）核桃落花生兒（長者給小孩子發吃食物兒）。」我家的掛燈儀式也就從每年的臘月二十三日開始。

實際上農村舊俗，張燈的高潮在每年三十兒晚上。即便再窮的家庭，這一晚也毫不吝嗇，不但屋內燈火通明，還要在院內、街門口亮起燈來，照得滿村大街小巷都亮亮堂堂地，直至第二天早上。而正月十五、十六元宵節的上元燈節，在農村卻是燃放焰火的高潮時段，有錢戶放得高級一些、好一些、多一些，一般戶則放得差一點，少一點。但家家戶戶無不掛燈籠、燃焰火祈求來年日子紅紅火火、興興騰騰。

我小時候，農村家家戶戶還沒有裝上電燈，十五、十六張燈時分不過多點幾對紅蠟燭而已，但那時我們已覺得十二分的光明了。吃了飯，就提上媽媽糊制的小紙燈籠，在燈籠里點上一節大人點剩下的小蠟燭頭，約上幾個小夥伴走家串戶看燈明、「照百病」，老人們說可以防眼病、治百病。到我兒子小時候，已經有了各色各樣的塑料小燈籠，在手柄里裝上兩節2號電池，一推開關燈就亮了，我就覺得兒子這茬兒人現在真是幸福。

到了正月十九，農村舊俗稱為「添倉」節，家家戶戶要祭祀「倉神」，祈求來年五穀豐登。同時也標誌著今年的年過完了，我就把第二天即正月二十這天定為我的收燈日。

卸燈籠那天，我和妻子、兒子搬著梯子，爬高上低將那些燈籠們取下來，收入盒中包好存起來，以待來年春節再掛。

這樣從臘月二十三到下年的正月十九，近個把兒月的時間裡，我家的完整新年就在這紅紅的燈籠、紅紅的輝光中快樂地度過，我家的日子就在這吉祥的光中紅紅火火地幸福地過著。

2009年7月17日於古甯邑之蘭竹軒

李蔭保：詩詞作家，文化活動策劃撰稿人。中國音樂文學學會常務理事、河南省作家協會、河南省音樂家協會會員、出版有歌詞集《中國之原》、《擊節嘯吟》、《雄壯北方》等。多首作品在全國、省、市征歌、文化活動中參賽、演唱、獲獎。作品《卡瓦格博》在2013中國教育電視台春節晚會演出。作品《歡聚開封》為世界客屬第27屆懇親大會開幕式主題歌。作品曾連續兩屆榮獲河南省、新鄉市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被中共新鄉市委、新鄉市人民政府授予「踐行新鄉城市精神崇文人物提名獎」、「新鄉市十大青年藝術家提名獎」等榮譽稱號。連續兩屆參與策劃、文字統籌新鄉市運動會開閉幕式。2014年參與策劃、文字統籌新鄉市農民春節晚會。曾和作曲家姜春陽、孫繼范、姜延輝、黃鐘聲、默辰、張友殿等，歌唱家蔣大為、喬軍、薩日娜、王相周、白致瑤、蘭天、欣穎、李敏、易文卉等合作，為長城汽車公司、河南京華公司、新鄉市中心醫院等多家企事業單位創作企業形象歌曲。代表作有《邀請春天》、《渴望輝煌》、《卡瓦格博》、《歡聚開封》、《農家花門樓》、《「燒包」農民》、《百善孝為先》、《嚮往西藏》、《拜年雪》、《喜上眉梢》、《帥帥的哥哥甜妹妹》、《太行山我的親娘》、《想起爸和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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