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美文 > 讀了他們的情書才知道,什麼是史詩級的秀恩愛

讀了他們的情書才知道,什麼是史詩級的秀恩愛

致張兆和

沈從文

你笑時,是有種比清香還能沁人心脾的東西。

「求你將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記,帶在你臂上如戳記。」我念誦著雅歌來希望你,我的好人。你的眼睛還沒掉轉來望我,只起了一個勢,我早驚亂得同一隻聽到彈弓弦子響中的小雀了。

我是這樣怕與你靈魂接觸,因為你太美麗了的緣故。但這隻小雀,它願意常常在弓弦響聲下驚驚惶惶亂竄,從驚亂中,它已找到更多的舒適快活了。在青玉色的中天里,那些閃閃爍爍的星群,有你的眼睛存在:因你的眼睛也正是這樣閃爍不定,且不要風吹。

在山谷中的溪澗里,那些清瑩透明的出山泉,也有你的眼睛存在:你眼睛我記著比這水還清瑩透明,流動不止。我僥倖又見到你一度微笑了,是在那晚風為散放的盆蓮旁邊。這笑里有清香,我一點都不奇怪,本來你笑時,是有種比清香還能沁人心脾的東西!我見到你笑了,還找不出你的淚來。

當我從一面籬笆前過身,見到那些嫩紫色牽牛花上負著的露珠,便想:倘若是她有什麼不快事纏上了心,淚珠不是正同這露珠一樣美麗,在涼月下會起虹彩嗎?

我是那麼想著,最後便把那朵牽牛花上的露珠用舌子舔幹了。「怎麼這人哪,不將我淚珠穿起?」你必不會這樣來怪我,我實在沒有這種本領。我頭髮白得太多了,縱使我能,也找不到穿它的東西!病渴的人,每日里身上疼痛,心中悲哀,你當真願意不願給渴了的人一點甘露喝?這如像做好事的善人一樣,可憐路人的渴涸,濟以茶湯,恩惠將附在這路人心上,做好事的人將蒙福至於永遠。我日里要做工,沒有空閑。在夜裡得了休息時,便沿著山澗去找你。我不怕虎狼,也不怕伸著兩把鉗子來嚇我的蠍子,只想在月下見你一面。

致宋清如

朱生豪

渴望著信來的時候,每一分鐘是一個世紀,每一點鐘是一個無窮。

青女:

我不很快樂,因為你不很愛我。但所謂不很快樂者,並不等於不快樂,正如不很愛我不等於不愛我一樣。而且,一個人有時是「不很」知道自己的。也許我以為我愛你,其實我並不愛你;也許你以為不很愛我,其實很愛我也說不定,因此這一切不必深究。如果你不接受我的歡喜,你把它丟了也得。我不管。因為如果你把「歡喜」還給我,那即是說,你也得歡喜我。我知道你是不肯怎樣很歡喜我的。

你以為你很不好也罷,我只以為你是很好的;你以為將來我會不歡喜你也罷,我只以為我會永遠歡喜你的。這種話,空口說說不能令人相信,到將來再看吧。我希望我們能倒轉活著,先活將來,後活現在。這樣,我可以舉實在的憑據,打倒你對我的不信任。我永遠不恨你罵你好不好?不准你問我要不要錢用,因為如果我沒錢用而真非用不可的時候,我總有設法處的。要是真沒有設法處,我也會自己向你開口的。此刻我尚有錢。兄弟如有不好之處,務望包涵見諒為荷。以後,我每天或間一天給信你,你每

星期給一次信我,好不好?其實我只要你稍為有點歡喜我,就已心滿意足了。我相信你終不至於全然不喜歡我,有時你說起話來帶著——不說了。我發瘋似的祝你好!

醜小鴨

致劉霓君

朱湘

她問是誰繡的,我說是我的太太;她又問那相是誰,我也說是我的太太。

親愛:

接到你正月廿晚的信,說有十天沒有接到信,到電影院看電影看得很傷心。那些信紙上面有許多紅印子,那自然是你流的眼淚了。我極其難受。親愛的妹妹,我不曾害病,外面我少出門,汽車等等危險也沒遇到,你放心罷。那時我剛從亞坡屯到芝加哥來,忙了一陣,所以十天你不曾接到我的信。這封信是第九封。九封以前,我曾經從芝加哥寫過陽曆一月六日、十五日、廿一日、卅一日,四封信給你。二月六日起,是第一封。所以我到芝加哥以後,總共寫過十三封信給你,平均是六天一封。不知你都收到了沒有。你做夢夢見我很瘦,你不忍心,可見你對我的心腸極好,我聽到了是多麼快活高興。我們的愛情是天長地久。

只要把這三年過了,便是夫妻團圓,兒女齊前,那是多麼快活的事情。能夠早回,一定早歸。外國實在不如我們在一起時那麼有味;舉目無親,悶時只有看書。身體還好,倒免得你記掛。我自然要考到了一個名氣再回國,不然落人恥笑,也混不了飯吃。外國照相貴得不得了,但是我總要照一次,大概等三個月,陽曆六月總可以照好寄給你。芝加哥大學與別的學堂不同。別的學堂都是一年分兩學期,另有暑假,芝加哥大學是一年分作四學季,夏天也算一學季,用功的學生夏天也可以念書,這樣多念功課,可以早些畢業。我的身體如若不壞,夏天我是照常上課,那樣我在明年陽曆八月底,便可畢業得學士。得了學士以後,念三季的書,便得碩士,那就是後年陽曆六月半。考到碩士以後,考不考博士呢?

那就臨時再講罷。考博士要大後年陽曆一九三一年(就是辛未年)年底才能回國。這是說加工讀書,暑假都不停的話。如若身體受不住這番苦工,或是我們分離過久,彼此想得太厲害,那時候我恐怕考完碩士,由歐洲經過英國、法國、義大利等等回中國。從前說的兩年得博士,那是笑話,因為初來美國,情形不明白;如今知道,是絕辦不到的。無論何人來美國,都是四五年才考到博士,有的學醫,簡直要八年。如今春天了,常常出太陽,心裡覺得爽快許多。從前來芝加哥是冬天,陰沉沉的,實在不舒服。我翻譯了兩首中國詩,登在芝加哥大學學生出的《鳳凰雜誌》上,想必你聽到了快活,所以我特別告訴你。熟人請我去了博物館,那房子不用說是很大,裡面都是些動物的標本模型。有一架鯨魚頭的骨頭總有一丈長,那整個鯨魚活的時候至少總有四丈長。你還記得我們從天津到上海的船上看見的鯨魚嗎?我這次在太平洋上作了一首詩,裡面有幾句是這樣:我要乘船舶高航,在這汪洋看浪花叢簇,似白鷗升沒,看波瀾似龍脊低昂,還有鯨雛,戲洪濤跳擲顛狂。

這裡面末了兩句,你看見了一定還記得當時的情景。博物館中,獅子、老虎自然是有的;還有一架骨頭,頸子特別長,與身子高一般,總共算起來,從頭到腳至少有一丈,這獸在外國叫「吉拉伏」,如今已是絕種了,就是我們中國說的麒麟。「吉拉伏」性子是很溫和的,它那麼長的頸子,是用來伸到樹上吃樹葉子的。我們中國說麒麟不吃肉,光吃草葉,正是一樣。還有一個怪獸(這是標本,同活的一般,便是活的拿藥水做出,再也不會爛),這獸很像熊,有狗那麼大,最奇怪的是它的嘴,有一兩尺長,像一柄錐子一樣,這東西名叫「食蟻獸」,那細而長的嘴,就是用來伸進螞蟻洞中去吃螞蟻的。螞蟻那麼小的東西居然把它養得同狗一樣大,你看這奇怪不?還有許多鳥,掛在玻璃窗櫥之內,那櫥總有一丈寬一丈高,五尺深。

有的拿真的樹做成樹林,背後兩邊再畫一張假樹林加了天羅山羅,鳥兒有的歇在枝上,有的飛在空中。水鳥的窗櫥是用真水做出一個池塘,有真水草,背後兩邊也有一張畫的風景。鳥兒有的站在水裡,有的藏在草中。你看這是多麼巧妙。博物館中也有中國東西,不過不算很多,最有趣的是把中國的寶塔作出些五尺高的模型來,下面註明這是什麼城的。這博物館下次我再去的時候問問他們有照片沒有,如有,我買了寄給你。你綉給我的相架我把我們同在北京照的那張相剪下你的相來,用這種信紙剪出一個蛋形的洞,把紙套在相上,插進架中。今天早上被管家婆看見了,她稀奇得不得了,說你長得美麗之至,花也繡得美麗之至。我告訴她,這是中國繡花的一種,那是你的,那是我的名字。她問是誰繡的,我說是我的太太;她又問那相是誰,我也說是我的太太。

致許廣平

魯迅

我現在只望乖姑要乖,保養自己,我也當平心和氣,度過預定的時光,不使「小刺蝟」憂慮。

廣平兄:

依我想,早該得到你的來信了,然而還沒有。大約閩粵間的通郵,不大便當,因為並非每日都有船。此地只有一個郵局代辦所,星期六下午及星期日不辦事,所以今天什麼信件也沒有——因為是星期——且看明天怎樣罷。我到廈門後便發一信(五日),想早到。現在住了已經近十天,漸漸習慣起來了,不過言語仍舊不懂,買東西仍舊不便。開學在二十日,我有六點鐘功課,就要忙起來,但未開學之前,卻又覺得太閑,有些無聊,倒望從速開學,而且合同的年限早滿。

學校的房子尚未造齊,所以我暫住在國學院的陳列所屋裡,是三層樓上,眺望風景,極其合宜。我已寫好一張有這房子照相的明信片,或者將與此信一同發出。季黻(許壽裳)的事沒有結果,我心中很不安,然而也無法可想。十日之夜發颶風,十分厲害,語堂的住宅的房頂也吹破了,門也吹破了。粗如筆桿的銅閂也都擠彎,毀東西不少。我所住的屋子只破了一扇外層的百葉窗,此外沒有損失。今天學校近旁的海邊漂來不少東西,有桌子,有枕頭,還有死屍,可見別處還翻了船或漂沒了房屋。此地四無人煙,圖書館中書籍不多,常在一處的人,又都是「面笑心不笑」,無話可談,真是無聊之至。海水浴倒是很近便,但我多年沒有鳧水了;又想,倘使「害馬」在這裡,恐怕一定不贊成我這種舉動,所以沒有去洗,以後也不去洗罷,學校有洗浴處的。夜間,電燈一開,飛蟲聚集甚多,幾乎不能做事,此後事情一多,大約非早睡而一早起來做不可。

迅九月十二日夜

致楊之華

瞿秋白

我夢裡也不能離你的印象。

之華:

今天接到你二月二十四日的信。這封信算是走得很快的了。你的信,是如此之甜蜜,我像飲了醇酒一樣,陶醉著。我知道你同著獨伊去看《青鳥》,我心上非常之高興。《青鳥》是梅德林(梅特林克)的劇作,俄國劇院做得很好的。我在這裡每星期也有兩次電影看,有時也有好片子。不過,從我來到現在,只有一次影片是好的,其餘不過是消磨時間罷了。獨伊看了《青鳥》一定是非常高興。我的之華,你也要高興的。

之華,我想,如果我不延長在此的休息期,我三月八日就可以到莫斯科。如果我還要延長兩星期,那就要到三月二十日。我如何是好呢?我又想快些快些見著你,又想依你的話多休息幾星期。我如何呢?之華,體力是大有關係的。我最近幾天覺得興緻好些,我要運動,要滑雪,要打乒乓;想著將來的工作計劃,想著如何地同你在莫斯科玩耍,如何地幫你讀俄文,教你練習漢文。我自己將來想做的工作,我想,是越簡單越好,以前總是「貪多少做」。可是,我的肺病仍然是不大好,最近兩天右部的胸膛痛得厲害,醫生又叫我用電光照了。之華,《小說月報》怎麼還沒寄來,問問雲白(瞿秋白的弟弟)看!之華,獨伊如此地和我親熱了,我心上極其歡喜,我歡喜她,想著她的有趣齊整的笑容,這是你製造出來的啊!之華,我每天總是夢著你或是獨伊。夢中的你是如此之親熱……哈哈。要睡了,要再夢見你。

秋白

薦讀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周國平 的精彩文章:

如果我們身邊的產品能這樣設計,生活會容易很多!
哪些人容易嫉妒,哪些人容易招致嫉妒?

TAG:周國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