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我收了，但不能接受你
向日葵
文/珞寂朵
『One』
我最喜歡向日葵。
記憶中，家裡客廳桌上的花瓶里，盛開著鮮艷的花束。母親是個熱愛生活的人，每周都會買新花。百合、薔薇、繡球等等，但是我最喜歡的還是向日葵。
我喜歡從客廳的花束里取出一株向日葵，插在房間窗台上的花瓶里。房間的花瓶瓶口窄，只夠插一株。每次等母親修剪完，房間的花瓶盛上小半瓶水。待一株太陽花慢慢地放進去，水面便快要靠近瓶口。
我把它放在窗戶的左邊，面向著太陽，背對著我。擺弄花時，視線總是會偏離到離家不遠的學校籃球場上。那個上身一襲灰色上衣，下身穿著黑色短褲的男生，就這樣讓我看了好多年。
『Two』
那年盛夏，八月的第一個周五，初中入學摸底考試。
我頂著烈日，和小夥伴們一起快步走進校園。身邊三兩成群，不是閑聊著暑假的安排，就是探討著接下來的考試。帶著溫度的風，拂面而來。我們又加快腳步，向著熟悉的教室走去。
在走廊談笑中，不遠處的操場上傳來陣陣聲響。耳旁充斥著閨蜜的話語，眼睛卻向操場上飄去。綠色、紅色和灰色，三人身影和籃球交錯著，彼時我只記住了那個身穿灰色上衣的男生，瘦高的背影一直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考試時，籃球觸地的「砰砰」聲彷彿一直縈繞在耳旁，久久不能散去。我草草地交了卷，整理完文具拿起拎包，快步地在老師讚許的注視中走出了教室。教室外，知了揮舞著翅膀趴在樹上，不耐煩地發出聲響。操場上空無一人，我揉了揉眼睛，努力搜尋著籃球場四周。只有花壇邊七倒八歪的藍色礦泉水瓶，驗證著之前的一切並非我的幻想。
我家離學校很近，從房間的窗戶能看到學校的操場。自那次後，每次聽到窗外傳來球落地的聲音，便會興奮地趴窗檯看。大半是小孩們拍球，從弄堂這頭拍到那頭。周末或放假的時候，籃球場上三三兩兩的人交錯著。只不過，那個讓我牽腸掛肚的身影並沒有出現在其中。
我垂下眼，正準備回桌前繼續寫作業。從樓底傳來清脆的球聲，富有節奏的「砰砰」聲，猶如巨大的黑洞，我邁出去的腿又恢復了原樣。
他依舊是一身灰色上衣，獨自一人，邊拍球邊跑向籃球場。他去的那個場地已經有人在了，看著他們相互擊掌，應該是提前來佔位的小夥伴吧。在一群人中，他算不得耀眼。只是在數日前的那一瞥，便印在眼裡，刻在心底。
『Three』
順利地通過了摸底考試，分數在及格線之上，被分在四班。開學那日，在暑假期間紊亂的生物鐘影響下，我踩著關校門前最後一分鐘，奔跑著衝進校園。一連跑上四層台階的我，在樓梯口彎下了腰，大口喘氣。
「這位同學，能挪個身嗎？你把樓梯口堵了。」
我沒好氣地挺直腰板，慢悠悠地邁著小步。後面那人估計等不及了，側著從我身旁穿過，還揚起一陣風。我眼睛死死地看著他背影，卻閃過一絲熟悉感。搖了搖頭，怎麼可能是那個男生，可能是因為校服才覺得熟悉吧，我自言自語道。
經過了兩個月的放鬆，一下子要安靜地坐上四十分鐘，有些手足無措。第一節下課鈴聲響起，教室里彷彿像個打開了門的鳥籠，嘰嘰喳喳的人群三五成群地走出去，透氣閑聊看風景。
和閨蜜有一句沒一句地吐槽著，眼睛卻胡亂飄向四周。操場上沒有人，除了沿著跑道散步的女生，再無旁人身影。
周五，校籃球隊招募的公告貼在教學樓一層大廳里。閨蜜上午課間休息時，便拉著我跑到走廊另一側的角落裡。好說歹說，我同意陪她在中午招募時，去操場旁觀。
我們到時，操場上已經站了好多人。一眼望去，花壇上扔著清一色的校服，躍躍欲試的男生排成一隊，正等著練習篩選。這是我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看著他，他依舊穿著灰色的上衣，長得好看，不笑時臉上也有兩個酒窩，是我心裡愛情的模樣。
我和他距離不過四五人的樣子，腦海里一片空白。未曾想過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來得這麼快，來得這麼突然。等我晃過神，是被閨蜜拉著走向旁邊的場地。她讓我一人孤零零站著，自己卻和一個男生交談著。我慌亂地環顧四周，找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還好，他還在。他正和排在身前的人說著話，看到那人長相，我臉上閃過一絲笑容。真巧，是一個班級的，還坐我身後。
花了些小心思，要到了他的名字。秦笙，姓氏有些複雜，我在紙上練了好久，依舊不怎麼好看。我輕聲喚著他的名，紙上便多了那兩個字。筆記本的一角，寫滿了他的名字，越寫越多了幾分歡喜。
『Four』
秦笙在二班，離得不遠卻鮮少在走廊里遇見。我做了平生最大膽的事情，便是向他表白。是當面說，還是寫情書，我徘徊了很久。最後我把思念化作文字，一點一滴落筆成鉛，寫在我最喜歡的信紙上。情書折成了愛心的樣子，在打探到他座位的第二天，靜靜地躺在他的書桌里。
那天，我起了個大早，為了不被旁人發現，還好塞完情書後，二班的教室里依舊空無一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按捺不住的心開始胡思亂想。他會看見那封情書嗎？會打開還是當垃圾扔了？看過之後，會出現在約定的地方嗎？若如約而至，我的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呢？
課上我一直在想，書本上的文字一個都看不進去，老師說的話一句也聽不進去。那些問題反覆在腦海中浮現，還開始幻想他看到後的情景，時喜時悲。同桌轉過頭想要和我討論問題時，差點以為我得了失心瘋一般。好在，等老師發現我的異樣前，響起了下課鈴聲。
「昭珏，門口有人找！」
同桌搖了搖我的手臂，又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我抬頭看向門口，臉一下子變得通紅。秦笙，他站在門外，背著身好像和旁人說著話。我信里約定的地點明明不是這裡，他怎麼就直接找了過來。
我慢吞吞地向門外走去，想著此刻響起鈴聲上課了該多好。只是等我站在離他一米遠的時候，期待的鈴聲並未如期而至。
「同學，你找我？」我輕聲細語地說著，聲音怕是只有自己才能聽到。我正準備說第二次時，他轉過了身，對上了我的眼睛，看著我目瞪口呆的樣子，笑了。
記不清他說了什麼，只記得他那溫暖的笑容，臉上醉人的酒窩隨著笑容慢慢變小，漸漸只留下兩個淺淺的印子。鈴聲響起時，我才緩過神，那時面前早已經沒有他的身影。我失落地回了座位，耳邊傳來同桌鋪天蓋地的問題，卻依舊沒有得到我任何的回復。
『Five』
放學後，我沒有直接回家。沿著學校外的商鋪，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走了多久，也許是看見他們前面走著。他還有她，我跟在他們身後，慢慢地走著。
「情書我收下了，但是不能接受你。」
他和她十指相扣，在人群里並不顯眼。他和她四眼相對，眼中只有彼此再無旁人。她嬌羞地別過頭，他主動地湊近，她的左臉頰上留下了他的氣息。
他跑進一家花店，一小會兒功夫便走了出來。手背在身後，一手牽起她，另一手把紅玫瑰送給她。我在花店前，看著他們漸漸遠去，身影越來越小，直到被人群所覆蓋。我推開花店的門，慢慢地找尋。
「打擾了，你們這裡有向日葵嗎？」
「不好意思，從來沒賣過。」
我落寞地離開花店，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去。回家前，特地繞了一圈去到平時母親常去的那家花店。還未走進，那一大片金黃隔著玻璃散發著溫暖。我買了一株向日葵，拿在手上。它耷拉著腦袋，我一抬頭，黑漆漆的天上閃耀著微光。
回家後，拿出舊花，換上新的。待明天太陽升起，向日葵依舊會精神奕奕地追隨。
_THE END_
作者簡介
珞寂朵：
近期狂愛太陽花的一枚矛盾綜合體，喜歡旅行又愛死宅，唯有寫字釋放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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