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統一論與城市雄心
最近看了幾本有關城市發展/規劃的書，對於本來就很感興趣的話題—城市研究有了一些新的認識。來深圳10個月，也試著以一個居住者，而非遊客的視角來審視這座被稱為當下中國最具創新實力和成長空間的一線城市。以我的視角提煉出幾個關鍵詞，算是短暫的「深圳印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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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力
對於這座年輕的城市而言，最不缺乏的恐怕就是活力。而深圳的活力來源於兩方面：經濟的活力和在這座城市生活的人的活力，兩者彼此促進，相得益彰。
2017年中國基金報對中國城市上市公司市值前十名的統計，深圳的上市公司已經以總市值10.04萬億超過上海，僅次於北京位列全國第二。考慮到北京集中了眾多壟斷性質的央企國企，而深圳還有未上市的巨無霸華為，從市場經濟規模性企業的指標看，深圳無疑位列中國城市的榜首，並在短期內將保持這樣的城市優勢。而深圳的企業，除了耳熟能詳的騰訊、華為、中興、萬科、平安、招商等等，還有若干正在崛起的獨角獸和數不清的創業公司，一起構成了深圳經濟發展的當下和未來。
而在人口端，根據百度地圖發布的2017年全國城市吸引力指數，深圳以最多的常住人口凈流入位列全國城市榜首。在過去幾年互聯網經濟紅利顯現，科技企業崛起的大背景下，深圳所形成的巨大城市吸引力也完全在意料之中。
好的工作機會創造更大的人口吸引力，而更多人口，尤其是年輕人口的流入則反過來促進了更多的商業創新。以此來解釋深圳的「活力」再貼切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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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元
來到深圳的最初，就對隨處聽見的全國各地方言以及「來了都是深圳人」的城市標語印象頗深。作為一個曾經的小漁村，如今的全國最著名移民城市，以及廣東唯一不以粵語為通行語言的城市，深圳並不厚重的歷史和文化使它具備了開放的基礎。而與其他一線城市不斷收緊的進入門檻和「盛氣凌人」的落戶政策不同的是，深圳依然在以最大的誠意廣納人才，這些都為它的多元創造了條件。
就如同200年前的紐約，100年前的上海一樣，作為一座移民城市，多元所吸納的多樣化的經濟、文化要素，必然在新的聚集和互通中迸發出新的火花。而由此所產生的兼容並蓄，則更是成為一座國際大都市的必要條件。
而深圳的多元，除了文化和人口，還體現在城市面貌上，城中村的存在大概就是其中的一個典型特徵。來之前我大概沒有想到，在城市最繁華的福田中心區，竟然還存在著皇崗和崗廈這樣兩個規模龐大的城中村。而走進其中就發現，除了外表顯出的破敗，這裡實則包羅萬象：住宅、商店、餐廳、旅館、診所，城中村彷彿自成一個獨立的生態系統，保留了這座城市幾十年發展的印記，也成為探究年輕的都市發展的鮮活樣本，與不遠處零次櫛比的高樓的寬敞整潔的街道相輝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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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一
如果開放和多元是這座移民城市形成的基礎，那麼複雜的多樣性及有序的組織形式則創造了更高的統一體。這種統一集，構成了這座城市所傳遞的雄心，和它背後的社會文化。
三十年前的深圳，彙集了敢於冒險和富有想像力的「淘金者」，開創了這座城市的商業根基；二十年前的深圳，早期的奮鬥者創造了經濟奇蹟，把這裡建設成為南中國的製造業中心和大陸連接香港的貿易口岸；十年前的深圳，人們提起它想到的是華強北、世界之窗和錦繡中華；而今天的深圳，互聯網和創新精神大概已經成為它的代名詞。不同時期，不同主題，儘管地域背景相異，但聚集到這裡的人似乎總是相似的年輕而具有奮鬥精神，而這大概也構成了這座城市統一的城市品格。
有做消費者研究的朋友說，深圳因為人口結構過於單一而沒有什麼意思。我對這個觀點基本上是表示同意的。乍看是多元而豐富，但它背後的高度統一性可能比多樣性本身更加意義深刻。
辦公室的日常深圳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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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沙漠？
無論是深圳本地的朋友還是外地來到深圳的朋友，說起這座城市的業餘生活時，總不免開玩笑地加一句「這裡是文化沙漠啦，沒有什麼好玩的。」最開始我對這樣的表達深以為然，畢竟在最初的幾個月里，我沒有辦法在這裡找到能和上海的精緻和北京的文藝所能比肩的街道，周末沒有很多好看的展覽和演出，很難找到滿足你需求的健身房和舞蹈房，最常見的娛樂方式就是逛shopping mall，連有特色的餐廳和書店都是「網紅導向」的。
然而最近嘗試對這座城市做一些深入的探索，我大概會反過來質疑這個說法。究竟是深圳沒有「文化」，還是沒有「我們所習慣的那種文化」。當說起城市文化的時候，我們通常都指的是那些帶有鮮明歷史印記的符號性的意象。從這個意義上說，深圳的歷史變遷短的還未能讓它沉澱出這樣的文化符號。而如果論及文化的現象，那麼UABB的雙年展，會展中心的定期展會，每一個嶄新的美術館圖書館，南山的文化創意園，市中心的城中村，舊廠房改建的新的城市功能區，甚至是喜茶椰子雞，是不是也能算作深圳特有的城市文化呢？
豐富飽滿成體系的符號性文化意象固然需要幾十年乃至上百年的積澱，尚且年輕的深圳所擁有的，或許不應該是「文化沙漠」的頭銜，而更多是正在形成中的新城市的文化形態。
當代藝術與城市規劃館，竟然找到了跟芝加哥的大豆子類似的意味
寫在後面
因為生活過北京和上海，於是總被問到同為一線城市的深圳與他們的異同。私以為，就像Paul Graham在City and Ambition里說的那樣，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雄心。在我看來，北京傳達的是「夢想和宏大」，上海是「有序而精緻」，而深圳大概就是「創新和務實」吧。就像你不能過多要求北京要給你足夠舒適便利的生活環境一樣，你也不能要求上海一定得有成體量的互聯網經濟，深圳非得創造出和經濟活力相媲美的精神文化。每座城市都有各自的功能與特點，呈現出不同的精神面貌，而生活於此的你也構成了這裡的一部分，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城市的雄心。
過去十年里居住過六個大小不一，文化迥異的全球城市；感謝在年輕的時候能有機會感受並理解每一座城市的雄心，並因為這些經歷學著更好地汲取開放和多元的視角，並更多地思考城市發展這個特別有意思的命題。
上一篇城市故事
PS：寫完這篇，作為外出務工人員也該準備返鄉過年了。之前的N年因為寒假放得早/離家近而沒有切身感受到中國的春運，這一次，大約在8個小時的動車涅槃之後，也可以談一談這場世界上最大規模的短期人口遷徙，及其背後的城市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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