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事一二三之備年

我們家過年還有有些傳統節目的。

擦玻璃、洗被罩床單這樣的活一般都是我在二哥的帶領下一天幹完，全天冰涼，爐子上做著一臉盆水，隨時投抹布。媽媽回家看見擦的透亮的玻璃後的笑容，還是很產生成就感的。

媽媽一輩子不會騎自行車，到哪都是步行。春節前的一個禮拜日，帶著出去買衣服，路線能從東北角大五和順著和平路到濱江道，捎帶腳還能去趟小白樓，都遛遍了，看好了，有時再返回去買，一般這樣的事，我爸絕對不跟著……一個字「服」。

我小學四年級也就是83年前一直生活在於娘家，怹家四個姐姐一個哥哥，對我都是極好的，放寒假回家，鞭炮、煙花、新衣服幾乎都給置辦齊了。過年前蒸各式的饅頭才是精彩，合面要放上很多香油和雞蛋，所以蒸出來的饅頭透著細膩的奶黃。木頭雕的模子，有大魚的、蓮蓬的、石榴的，這樣的模子現在又見得到了，只是雕工絕對沒有那麼細緻了。

於娘家溫馨的小房子那才有真正家的味道。過年後要開學了，回去正好趕上十五，吃飯的時候用上那些明黃色花紋底的盤子、碗、勺子上面有萬壽無疆的字樣。包餃子放上一分的硬幣，誰吃到誰有福……這些種種，都是我的期待。

一般大年二十九晚上，我都有一個保留工作就是給我家的碗櫃里的所有器具過水：一個盆里是放了鹼面的水，另一個盆是清水，碗、碟、杯、筷……一總統統要刷乾淨，包括放餃子的蓋簾兒。

因為放寒假，年前在家是有很多活的。用爐子炒瓜子，熟了倒在鋪好的報紙上晾涼再收起來，二哥常做各種嘗試，比如倒點鹽水，瓜子就是鹹的……爸爸工作在農林口，84、85年那幾年我家農產品就極大豐富了，其中稻米是要給親戚家送去的。臨上班前，布置任務：「今天把稻米給你小姨送去，順腳也給你老舅送去……」老舅住天拖、小姨住建國道，也不哪來的順腳，怹就是順口唄……一百斤的米，自己扛下樓放在自行車後衣架上，用跳繩捆一下，騎起來前把都晃悠……到了，把車靠在牆上，米要上肩，一口氣上樓，老舅家可是七樓啊，那時的我絕對是個壯勞力……

最隆重的時刻，是晚上大哥列三十兒晚宴的菜單，84年上桌的菜已經有魚香肉絲了。媽媽也幫著把需要的調料加上，我和二哥的任務就是照著單子一樣一樣的採買……蟄皮、馬蹄、料酒……在那個紅果罐頭+幾個桔子或者一個午餐肉、茄汁沙丁魚就可以是一盤菜的年代，年夜飯是很值得期待的。

爸爸在三十兒下午，大夥都忙亂的時候，一定要做一件事，用我家那個黃搪瓷湯勺，做在爐子旁，一個一個的攤餃子皮大小的雞蛋皮，然後用它包上肉餡兒，上鍋蒸熟……這是爸爸的保留節目。媽媽會發麵一層一層的夾上棗，摞起來用筷子串了，最上面是個小桃子，這東西不是用來吃的，有時要擺上一年……嫂子嫁到我家的第一年應該是87年吧，用面炸了一次排叉，挺好吃，後來就沒怎麼炸過了。

洗澡剃頭就意味著已經到年根了。那年代洗澡可不是件方便的事。黑咕隆咚的小道，不定那「茲」一聲冒一股氣，黃色的大燈泡下的水池子……有點本事的才能到大廠里的澡堂子洗個澡……熱池子里忍者泡好木一陣功夫，快熟了的時候，被大哥叫上來按那一通搓……穿好衣服走出來的時候，身上都覺得輕seng了。

年前的幾個夜晚，常會在炒糖色、煎魚、燉雞的香味里睡去……備年……勞累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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