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回憶里只可意會的風景
01.
我40歲了，上有老，下有小，每天忙忙碌碌在家與單位之間而不覺。直到遇到大學時的初戀情人，才發現當年的自己早已不復存在。人到四十，所能做的就是被責任、義務捆綁，除此以外再無樂趣可言。
我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麼了，總會想起以前，人是不是老了都會這樣。都是因為我遇到米娜，提起了很多往事，我忽然覺得失落極了。為什麼18年後，我竟活成另外一個人了呢？
我的過去確實沒什麼好說的，一直平平淡淡，包括愛情。說到愛情，我想也許是因為前一陣子碰上了米娜的緣故，所以才會有這麼大的觸動。
米娜是我大學時的同班同學，也是我的初戀情人。我不否認，我確實很愛她，最起碼在當時是這樣的。至於現在，我不知道，一時間我還不適應把她由過去的時空中拽到現實里來。
她不該是我現實中的女人，她是屬於校園的，屬於那個特殊年代的，我不想連對她最美好的回憶都失去了。
有一種假設，當初米娜不是離開我，而是和我結合的話，那18年後的我們是不是還會像今天這樣？生活會不會有些改觀？這問題藏在我心裡。
反正在遇到她以前我是肯定的，我肯定如果我的妻子換成了米娜，我想我一定會活得比現在精彩很多。這只是我之前的想法。見到她以後，我發現，其實和誰在一起過日子都差不多，千萬別指望著誰能拯救你，改變你。
02.
米娜和我想像中的樣子出入很大。她老了，不僅是皮膚上的蒼老，更是心理的蒼老。這讓我格外不適應。
從前的她可不是這樣子，她是那種即使老了、不好看了，眼睛裡也有笑、心裡也有夢的女人，這也是我這麼多年一直對她念念不忘的原因。她讓人覺得活著是件很有奔頭的事。
那天，我們在移動營業廳里相遇。當時人特別多，周圍飄著汗味和香水的混合氣味，讓人很不舒服。排在我前面的是一個女人，三十七八歲的樣子，穿著一條紫紅色亮閃閃的裙子，梳著低低的馬尾辮，拿著一瓶綠茶。
她的樣子並無特別，直到她無意中回過頭來，我一眼瞥到她下巴上的一顆痣，然後將眼神向上移，兩個人的目光終於碰到一起——米娜不相信似的叫著我的名字：竟然是汪偉，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是呀，的確是太不可思議了。18年後的一個夏日，我和出國多年的初戀女友竟然不可思議地重逢了。
以前設想過無數次這樣的畫面，幼稚地以為在我們中間總會有人忍不住要落淚吧，可事實上我們都很平靜，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我們各自交完話費，然後找了一個地方坐下聊聊彼此的這些年。
我還記得米娜當年和我分手，提出的是出國深造的借口，她甚至都沒有猶豫，就在畢業之後的那個夏天飛到了異國。那可以說是我永遠的遺憾。
我的父母拿不出錢供我出國，他們能供我到大學畢業就已經很不錯了。父親早已經因為供養我這個大學生而感到體力不支，我又怎麼可以讀完書之後不僅不上班掙錢減輕家裡負擔，反而還提出更過分的要求呢？這就是擺在眼前的現實。
我眼看著自己深愛的女孩飛到遠方，卻又無能為力。再後來，我聽說米娜嫁給一個在當地酒吧做歌手的老外，獲取了綠卡——得知這個消息的一刻，我想我們也許再也不會見面了。
03.
我問她，為什麼好好的回國來了？
米娜在我面前點起一支煙，說：「我前夫就是個混蛋。」不知這算不算是對我的回答。隨後，她又把那抽了幾口的煙捻在煙缸里，說：「其實我也是個混蛋。」
很難說清當時我看著她的時候那種徹頭徹尾的心灰意冷。我們都完了，真的。當初，她奔著她的夢去，我奔著我的日子去，結果我們卻雙雙觸礁，誰也沒有撈到水裡那個誘人的月亮。
接著，我又和她說了我自己。
大學畢業以後，媽媽託人把我分到一個事業單位。26歲那年，別人給我介紹了一個小學老師，也就是我現在的妻子。一年以後，兒子出生。
只可惜，兒子從出生開始就患有先天性心臟病，雖然不是很嚴重，但也夠折騰人的，明顯比別的小孩要難帶得多，整天注意這個注意那個，結果卻一場病也沒躲過去，動不動就住醫院，我都憷了，也膩了。
真的，做一個健康孩子的父親和做一個病孩子的父親確實不是一種滋味。
有時天氣好，我和妻子想帶著孩子出去玩玩都不行，孩子身體弱，動不動就病。去年孩子小學畢業，又正趕上我媽查出患了癌症，那罪受的，就別提了。
人活著怎麼就這麼累呢？其實，一個人能夠健康地活著、自如地行走、自由地呼吸已經是一種幸福了。所謂「在福惜福」，大概就是這樣一種心境吧。
我媽是去年冬天走的。她走的時候還拉著我的手說：「別人我不擔心，只擔心你。」
這一句話就把我弄哭了。人說母子連心，想來只有媽媽才知道我心裡的苦，知道我是多麼心有不甘。
說完我的過往，只剩下我和米娜一聲聲嘆息。為自己，為彼此，也為生活。
TAG:暮色薔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