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的不開心和小城市的不甘心

(今天是我認識男香小姐的第888天)

告別了室內比室外冷的生活，我回到了准一線城市郊區的大農村，一個如今已經不怎麼有人提起的新區

家裡剛裝修了新房子，有我的房間，也有我和男香小姐未來的孩子的房間，以前上課的時候聽段子，說歐美國家的住房面積與生命周期之間的關係是從大房子變成小房子，再從小房子變成大房子

一開始買一幢大房子，一家三口，再養只狗，後來孩子成年獨立生活，兩個人就賣掉大房子，換一套小房子

等孩子有了自己的孩子，為了讓孫子願意來過暑假，爺爺奶奶又會把小房子賣掉，重新買一套大房子

我當時覺得資本主義國家就是矯情，不成想，原來天底下父母的想法都差不多

房子很大，父母還沒搬過來，只有我和男香小姐兩個人住，說話都帶回聲

每個房間都鋪上了地採暖，衛生間熱得受不了，大概是為了不讓我躲在廁所玩手機

還有我媽夢寐以求的大飄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大飄窗跟有品質的生活就划了等號

我媽很少說這麼多話，除了喝酒以後，但是第一次去看房子的那天，她拉著我從客廳到廚房，從主卧到書房，一句不停

看得出來，我媽很喜歡這個新房子，她也希望我們喜歡

男香小姐確實喜歡這個房子，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在有地暖的房子里睡覺，雖然每天睡醒都覺得渴，可她還是很好地理解了為什麼我始終認為在屋裡穿居家服的日子不是人過的日子

那天晚上，我們躺在床上，蓋了一床空調被，熱得睡不著

於是聊起了天，我問她

所以，只要我們放棄在上海死磕，回了家就有三室兩廳的房子，從hell模式變成easy模式，你動心了嗎？

說實話，有一點

是，我也有一點，豈止有一點

那天晚上的晚飯，是我們最近兩周裡面第一次在八點之前吃上飯，熱乎乎的飯菜，不是兩個人在地鐵上分一包薯條，也不是九點半叫一份外賣

按照下班，按時吃飯，衣食不愁，車馬無憂，餘生除了生娃，最要緊的是找一個愛好

這樣的生活，你動心了嗎？

為什麼我媽有那麼多話想說，恐怕不全是因為喜歡這個房子，她更想說的大概是從看房到買房到裝修的過程是多麼的不容易

雖然小區裡面現在住的狗可能比人還多，但是不妨礙這個小區三期開盤的時候一房難求，沒有門路連房子都看不到

沒辦法，只能找了找關係，看中了一套房子，簽了合同，交了定金，準備辦貸款

從08年到18年，10年時間，我父母這一輩人終於想明白了，就算自己有錢也要貸款買房，不然公積金放在賬戶里就只是一串數字

於是辦貸款，材料剛交上去就遇到了房貸收緊，那邊積壓著好幾百號人的貸款還沒辦下來，這邊反覆催促餘款，不然就要解除合同

沒辦法，只能找了找關係，終於辦下了貸款，付了餘款，拿了鑰匙

不容易，真的不容易，父母他們都是臉皮薄的人，能不麻煩別人就不麻煩別人，上門送禮都要在家裡反覆做心理建設

裝修的過程略去不表，他們年紀都大了，終於不再像以前一樣親力親為了，能買服務的就不自己管，能整體買的就不單獨買，這是好事

硬裝已經差不多了，只差塑鋼窗的時候，周邊的工廠全部停工了，不可抗力

沒辦法，只能找了找關係，趕在ddl之前用庫存里翻出來的存貨給新房子裝上了窗戶

幾番折騰，父親只會雲淡風輕的說，你們回來以後新房子應該就可以住了

這就是父親

當然，有趕上了的，也有趕不上的

原本說好，大年初一在新房子招待家裡的親戚，既是過年，也是喬遷

後來一拖再拖，時間實在來不及，只能去訂飯店的年夜飯

說是年夜飯，其實是年初一，可人力越來越貴，春節連市的飯店就那麼幾家，臨時想起來要訂桌，想要在大廳訂上一桌尚且困難，況且是要訂一個放兩張桌子的包房

沒辦法，只能找了找關係，居然還真訂到了

這些之於我，是段子，也是生活

父母這一輩人不容易，以前用車都要找找關係的人，如今也學會了滴滴打車

只是，有些改變是可以在一代人內完成的，有些改變是需要幾代人肉身迭代的

我還是很喜歡這個新房子，喜歡地採暖，喜歡大飄窗

可是，我已經無法融入這種生活了

把剛才的段子講完，今年年夜飯是我堂弟找的關係，他同學的表舅（差不多類似這樣的關係吧）是那家飯店的老闆

家裡人都誇堂弟有本事，長大了，能辦成事了

而我，繼續在一旁回復那封寫給蓋文的郵件，雖然家裡人並不理解為什麼我隨時隨地都可以開始加班

說不甘心，總有一種抬舉自己的意味，彷彿是二選一，我只是不喜歡後一個選項

可是，仔細想想，好像也沒有後一個選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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