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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風:為母申冤到白頭

半世功名塵與土,四十三載正名路。

為公正二字,這個集女兒、妻子、母親於一身的偉大女性,把自己的青春、信念、事業都灑在了充滿辛酸血淚的近半個世紀的求證路上。

駭人聽聞的冤案發生在那不堪回首的年代,在法制日趨完善的今天應該不會再發生。但主人公的鬥爭和勇氣足以讓今人欽佩:活下去,給生命一個正直的定義。

四十三年啊,那份浸透血淚的公正姍姍來遲……

三、遭受株連,一家人備受磨難

母親含冤而死,但那無情的反革命家屬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

記得1961年開「八一」紀念會,所有的人都參加了,卻沒有通知我與肖汀,我們參加了那麼多的戰役,生死都置之度外,真正的是拋頭顱,灑熱血啊,可曾經是軍人的資格都被抹殺了,那是怎樣的一種精神迫害啊。

我被分配到圖書館工作。我想,只要是名共產黨員放在什麼位置都能閃光。我將散落的圖書一本本地分類,建立目錄檔案,想用這種煩瑣的勞動麻痹自己。然而,只要靜下心來,母親冤死的身影便浮現在我眼前。

良知、責任,我無法沉默。每月領工資,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郵局買郵票、信封、信紙;而劇院為「更好地對我進行教育」,年復一年循環著申訴、批鬥、檢查的遊戲。

下放勞動期間,常常幾天幾夜不讓我睡覺。一個炎熱的晚上,他們令我一個人坐在屋子中間交待問題,蚊叮蟲咬我忍著,但—整夜的批鬥讓早已患上子宮肌瘤的我流血不止,鮮紅的血從我的褲褪流下來,可他們熟視無睹,坐在蚊帳里談笑風生。我休克了,他們叫來衛生員給我打止血針,再用冷水把我澆醒繼續批鬥……

堅定的信念支撐著我。在不挨斗的夜晚,家人睡著後,我悄悄地爬起來,用一張紙剪出一個洞來套在煤油罩上,在昏黃的燈下繼續寫申訴信。申訴,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內容,成了我活下去的惟一理由。

肖汀解放初在中央黨校學習時,結識了時任公安部長羅瑞卿的愛人,長期有冤難訴,我異想天開,只要羅部長能批一下,複查或者通過他轉信給周總理(在延安時期,周恩來對肖汀十分賞識),案情可能會有轉機。肖汀堅決不同意,說不要把中央領導連累了。然而,我還是抱著一線希望把信投進了綠色的信箱。然而,信最終轉到軍代表的手裡,下久,羅瑞卿被「打倒」,我們一家罪上加罪,又成了羅瑞卿黑線上的人,受到了更為嚴厲的迫害。

(圖片來自網路)

由於我不倦的上訴,一些人認為我的頭腦出了問題,給我取了個綽號「翻案狂」,把整我、斗我當成了文化生活十分貧乏年代的一種樂趣。1972年,黨組織對我做出了留黨察看的處分,這個處分我背了7年多。

一人獲罪,株連九族。雖然肖汀是1938年14歲參加革命的,因為是反革命家屬,他被打入另冊,最終被戴上「走資派」、「文藝黑線」的帽子。

1966年,我們到了南湖「鬥私批修」學習班,肖汀被打成「黑鬼」成了專政對象,通過繁重的體力勞動和批鬥「洗刷自己的靈魂」,肖汀那本應在戲劇舞台上揮灑自如的身軀卻背著上百斤的水泥袋,日復一日的體力活兒讓本有肝病的他雪上加霜,而天天請罪、天天批鬥的日子幾乎讓我們夫妻精神崩潰。

一個風雨交加的傍晚,我漫無目的地行走在激流洶湧的河邊,我的心裡很亂:肖汀受我家的牽連受了這麼多的罪,而他又不願意跟我劃清界限,為了他,為了孩子,我茫然地向河心走去。不知什麼時候,兩雙小手緊緊地拉住我的衣角,哭喊著媽媽,我渾然不知兩個女兒跟在身後,下不完的雨水,止不住的淚水,我被雷電震醒了,膝下的二女兒才12歲,小的只有9歲,而大女兒遠在千里之外的江蘇如皋,難道我留給他們無盡的屈辱,讓小孩子天天受人歧視,失去那僅存的母愛嗎?女兒讓我打消了輕生的念頭。

肖汀白天干著體力勞動,晚上回來,早已疲憊不堪的他還要忍受無休止的折磨。現中國民族管弦學會會長、國家一級指揮朴東先生那時很為肖汀擔憂。我們炕頭敬放著毛主席的像章,可那天不知怎麼的,毛主席像章突然掉下,砸在肖汀的腳上,肖汀嚇得渾身發抖,嚷叫道:我犯罪啦……那失去理智的慘叫在村子的上空久久回蕩,全家人一夜沒敢合眼。

肖汀有一天跟我提到我的母親,僅說了句「岳母人還是好的」,然而隔牆有耳,落個黨內警告處分。從此以後,我們夫妻之間再也不敢隨便說話了。

女兒在學校里每次填表都要填上「反革命家屬」,這個恥辱的烙印讓幼小的心靈深受煎熬。為了孩子的前途,我曾想把兩個孩子送給村子裡孤老太婆,只因為她有一個令我們羨慕的貧農成份。當肖汀得知這個情況後,揮舞著雙手,拚命捶打自己的胸膛:我是個人啊,我是一個父親啊……

(圖片來自網路)

一家人在恥辱中苦度。1972年,遼寧省成立了話劇團,領導力薦調他排戲。肖汀一口氣排下了《丹心譜》、《清宮外史》等多部很有影響的話劇,而1980年反映農村改革開放新貌的《落風台》從城市演到農村,後又被製成電視劇在中央台播映,這出好戲榮獲文化部頒發的全國農村題材優秀電影、戲劇創作獎。

肖汀再次忘我地投入到創作中,我知道,丈夫是想找回失去的歲月,只想證明自己是一個好人,是一個對國家有用的人啊!但繁重的體力勞動與所受的非人迫害搞垮了肖汀的身體,1986年肖汀突然累倒在劇場,他睜開眼睛首先想到的就是荷珠,他拉著我的手說:「拍個電報叫荷珠來吧,我可能不行了,我們欠她太多,讓我見她最後一眼吧?」

肖汀的一席話讓在場的省里有關領導潸然淚下。荷珠來了,肖汀奇蹟般地從死亡線上掙扎過來。頗有人情味的省、市領導大開綠燈,荷珠一家四口人調動到了瀋陽。

1991年,帶著「反革命家屬」的深深遺憾,肖汀離開我們,年僅67歲。彌留之際,他對女兒們說:「不要怪你們的外婆,她終會有清白的一天!」

(陳荷珠攝於2018年2月12日)

冤案對子女們影響最大的是大女兒荷珠。外婆受迫害的殘忍景象一直難以從她的心中抹去。當年,年僅五歲的荷珠看到外婆脖子吊著牌子挨批鬥,便哭喊著撲到台上,遭到一頓拳打腳踢後,隨即被扔到台下。肖汀不忍心讓女兒煎受折磨,堅持把她帶到瀋陽上了兩年的小學,而荷珠割捨不下對外婆的那份親情,8歲的孩子一人登上了南下的火車。因為她是「反革命的狗崽子」,同學們譏諷和嘲弄,放學以後經常對她扔小石子、小瓦片……苦日終於熬到了頭。無辜的孩子為我們的家庭承受太多……

(未完待續)

刊用於2001年11月19日《瀋陽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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