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江文學 2?14 特刊
山丘
山丘
李宗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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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月 · 公子兮
我看見我還站在那裡
不斷滾動的字幕，人群
那個拖著巨大行李箱的人已經沉重地消失在進站口
鐘樓上的秒針，不會因此停下來
它往前跳一下，我就跟著疼一下
還有十分鐘，還有五分鐘，還有最後一秒
我看見我還站在那裡，裙子鮮亮，淚水盈盈
水井巷，飲馬街，紫花丁香，還有誰會穿過它們匆匆趕來
撥開擁擠的人群找到我。那些明亮的油菜花
已經沿著鐵軌開到了我要去的地方
一匹錦緞里，我會小花貓一樣地一直哭下去嗎
一路上，鐵軌都在嚓嚓，嚓嚓地向大地傾訴
蘭州，西安，洛陽。我什麼也不說，只是固執地咬緊嘴唇
如果停下來，我會看見我還站在那裡
偌大的火車站廣場，我已經停止了張望，時間靜悄悄
只有一隻小鳥歪著腦袋善意地看我，汽笛響起的時候
它啾啾尖叫著，轉身撲進了鉛一樣灰重的天空
那裡，鐘樓的尖頂就要把誰的胸膛戳破
我將被那枚釘子定在那裡，永遠的，裙子鮮亮，淚水盈盈
杏月 · 于海棠
向上是幸福
早晨是立體的，美好，
濕潤
可以更深入
空氣彎曲，鹽一寸寸伸進紋理
左邊細雪如訴，微雲如藍
美好是從你開始的
你知道，畫眉草，野蓼花，和
微微推送的波紋
今晨，我的肩膀顫
動了三次
向上是幸福，向下也是幸福。
梅月 · 阿固
致某某
一杯無
給花朵寫下讚美，不如給她一捧土
某某，我們生來如此
雪會落下來，酒也會，入柔腸
生命都是借來的，某某
某某，我是誰的異客？
某某，雪人站在爐火旁
意外
我們在黑暗的夜裡穿過潮濕的叢林
在1988年的郵筒前，某某
你坐在別人在單車後面
春風，春風，春風有懸崖
秋天來信
走進泥塘的人，一展翅就飛走了
落葉本沒有什麼悲喜。站在秋風里的人慢慢掛滿了露水
慢慢向下
繼續向下滑落
結尾處，你寫下今生的不安都帶走了
2018年1月8日至10日
桐月 · 海靈草
老去
小草黃了。在雪下笑出聲來
樹葉落了。在泥土裡笑出聲來
如果，上天允許我自然老去
我要在接下來的日子裡
笑出聲來
被星光包裹的小小陽台
被花草餵養的小小任性
我們老了，要允許池塘春草
偶爾綠得慢一些
我要再一次提起桃花的輕
你看，春風浩蕩，光陰漫漫
那時我頭髮白了。牙齒鬆動
愛人，我可能更加迷戀窗前的舊藤椅
可能搖著搖著，那杯水就
晃動起來
請原諒。我把老去設想得如此浪漫
我從現在開始，就豢養一棵樹
左邊的枝子給你。右邊的枝子是我的
它們長啊長。我們老啊老
有一天，它帶著我們吃力地爬上山頭
我們帶著它，離笑聲很近
榴月 · 冰水
失眠樂園
Dear，你抽走了鐵軌的呼嘯
沒有人再為我傳遞愛的啞語
那根壓傷的枕木布滿陣雨
她像我一樣駐留在失眠的黎明
你說：用溫度來取悅這個夜色吧
泉水正流過裸體的雕塑
那最初的，那永恆的，那決絕的……
秘密，把我們接進另一個濕漉漉的村莊
如今（四維）空間已經坍塌
一個又一個的虛無——
一個又一個陰沉的白晝。屋檐下的她
和她們，活得越來越像正經的女人
荷月 · 蟋蟀
鏡中人
身體對光線的引力。
尤其是，皮膚
對雨點的反彈，傘張開，你。
彎腰拾起子宮，它是
潛水者浮出水面的瞬間
所逗留的漣漪。
沿湖岸是柔軟的細沙
白房子後面是紅房子。
我們可以讓紅房子空著，既不
經過它的走廊，也不
抵達密室。
在湖面的風驚起白鷺之前
還有那麼多
羽毛要梳理。
巧月 · 馬佳威
夢中的葵花
水光映著河岸的葵花
我們肩並肩
走在金黃色的花叢裡面
眼睛蕩漾出一整個寂靜的夏天
晚風吹過你的碎花裙擺
你密密的頭髮相互糾纏，流淌出
簡單而又細緻的紋理
所有羞澀的心事滑跌進花瓣
你的眼睛像點燃的白月亮
每一朵葵花都是因你而生的
夏天過去，葵花就只生長在夢裡
和寂寥的夢一樣，我的心空空如也
一束光逐步佔據你的世界，葵花開時
我總滿懷金黃色的喜悅，忍不住
輕聲喚你的名字
葵花沉睡於河岸，清風吹過
心就像半空中輕搖起落的葵葉
我們在八月的微光里重逢
等待每一顆種子成熟起來
桂月 · 一脈青山
秋天的思念
這次是真的墜入紅塵了
漫山紅葉如我
說不盡的思念
或許是真的
你就站在前方路口招手
思念是一隻空空的杯子
它等待著有人
將它悄悄注滿
你親吻一口
必是一夜清涼
窗外一樹銀色的月光
纖塵不染
蒼老的星空睡去
閣樓也睡去
蟲兒也睡去
窸窸窣窣
沒睡的人兒渴望夜曲
踏破靜夜而來
有誰伴你共享
無數人已不在這個秋天
月光下遠去的巴士
逆著風的方向
菊月 · 余燕雙
在水口等你
1
橢圓形的水口像一隻鳥巢
更像一個人的心臟
2
天黑下來，鳥聲沉寂
我要你像一條銜著星光的魚
沿水路進來，這裡已經貯滿了秋色和水草
3
今夜就在別院民宿門口等你
依水而居，修竹茂盛
三條小溪從窗外同時垂下來像一把三弦琴
該擰緊就把它擰緊吧
該放鬆就讓它放鬆下來
源源不斷的秋水只需輕輕撥動一下
就有可能成為千古絕音
4
如果可以就把底下這張椅子焐熱
讓它開出好一朵茉莉花
如果可以卸下薄霧
彈一曲鳳求凰就更好了
月色撩人，心跳快一下慢一下
5
太陽快要爬上東山了
如果可以就像一塊化石沉入體內
陽月 · 南蠻玉
你是我的初戀和黃昏戀
「詩人的話你也信……」
你無法回答，你已經是我
是我在某個清晨走丟的一個夢
綠皮火車向時光深處逆行
多麼慢，多麼快
一壺茶還在春天煮著
白襯衫在椅背練習擁抱
泛黃信箋上的那些句子
請幫我轉交給火焰，或是某個空址
你在這個藍色星球的哪一天
在旋轉的星空，在水杉樹、銀杏樹下
與我交換過怎樣的羽翅？
喏，回來，這首詩的音步里
需要一個危險的情人
2018年2月13日
葭月 · 林非夜
通向一片綴滿星星的夜空
喪失了一個細膩的刻度
需要怎麼做呢
「事物是不可被精準描述」
空氣中漲滿
難以言說的火焰
無數肢體動作中
得不到平衡
以至於不確定
是睡去。還是沉在憂傷之中
直到有聲音喚醒
睜開眼睛
這聲音又像來自於心底——
我愛你
這常使我無法正視自己
現在我清楚地聆聽到它
是的，我愛你
不管它來自於何處
消散於何方
我在黑暗中看到
那株得到舒展的植物
在夜空里
終於得到安眠
臘月 · 安文
送給你我最心愛的玩具
晚睡的人會想些什麼呢？
房門外是滿院冷寒的雪水，
是一個千樹萬樹梨花開後的夜晚，
踩疼了野蕎麥；
氣惱了小寒鴉；
穿髒了綠羅裙；
哭腫了大眼睛；
孤伶伶睡著了的，
走丟的小女孩兒。
是一頁純美的孤單嗎？
還是一些幾欲噴涌的話？
是大雪漫飛的生活，
還是漁舟唱晚的曲調？
都告訴你也無妨，
悄悄地離去也自然。
我總會留下小鹿般的蹄印，
我總是追尋梅枝橫斜的清淺，
像是想要送給你我心愛的玩具，
像是已經送給你我最心愛的玩具。
配圖｜網路
版面編輯｜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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