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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時代的回憶:父親幫我追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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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小梅

德國華商報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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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資訊,請連接微信號:HSB-1997

父親為我寫信找男友

父親於我是什麼?那也是一條探索和認知的路途,不是所有的情感都在當時當下明白,不是所有的理解都在當時當下領悟。如今的我坐在瑞士湖畔,喝著下午咖啡,溫暖的陽光照在湖面,天鵝在緩緩游來,我嘆了口氣,放下父親剛寄來的書信。花園裡輕輕飄蕭邦的鋼琴協奏曲,書信,花園,湛藍的湖水和近處的雪山,手機和電腦遠離我的生活,桌上只有一本王維的詩選,我翻了幾頁,讀到:

不知香積寺,數里入雲峰。

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鐘?

泉水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薄暮空潭曲,安禪制毒龍。

瑞士玫瑰小鎮維吉斯湖畔(孔小梅拍攝)

我的腦海里不由地浮現一對冷若青松的眼神,花白的頭髮,相隔萬里之外,在這安詳靜謐的清晨,父親象王維詩歌里那幽幽的鐘聲,從遙遠的故國傳來,從渺茫的湖面溫柔地蕩漾到我的心間,歷經滄桑,經久不衰,踏實,溫暖,不用去想,因為他一直都在。

父親來信說他每日早晨曬半個鐘頭的太陽,但是不能行走,只能坐在輪椅上,在閣樓上,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發獃,哪裡都去不了。耳朵聽不清電話里的人說話,眼睛還勉強看字,寫信頗為不易,一封信斷續寫了一個月。托家人寄信也很難,沒有人專程去郵局寄信了,父親寫好的信一擱就是多月。父親的衰老讓我心疼,以前父親每個月都會搭公車去郵局寄信給我。讀父親的來信也成為我幾十年生活的一種常態。這種讀信儀式近兩年隨著父親的癱瘓而慢慢消失了。久久信箱里冒出一封父親的來信,都讓我倍感珍貴和心酸。

兒女跟父親的緣分又有多遠呢?這一生我飛得夠遠,東南亞,北美洲,澳洲和歐洲,幾乎行遍想去的地方,可是冥冥中父親的書信像牽著風箏那條線,不管我飛到哪裡,父親手中的線(信)總是牽著我的風箏,讓我心裡難於割捨。

我的名字是父親取的。大學時我開始在省報發表詩歌,那個年代的中國北島舒婷顧城的名字頻頻地出現在我們朗誦會,我也想取一個酷酷的筆名,回家跟父親一講,他立馬橫眉反對:"你的名字這麼好,就用這個孔小梅。鄧小平不是也一直用鄧小平嗎?"我笑了,想起童年的一幕,在溪北書院大門旁的一個廂房裡,一盞煤油燈下,父親坐在窗前的書桌,手中翻一本《新華字典》,認真地在白紙上寫字。我和媽媽坐在書桌邊的大床上,媽媽好像在織毛衣,而我年方七歲,就要上學,雀躍不已。爸爸那時候四十來歲,儒雅斯文,穿白色的短袖襯衫,從字典上找出一個個他認為可行的字,為我取一個學名,一個此生跟隨我一輩子的名字。七歲之前,家人都叫我阿妹,因為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我們居住的海邊小鎮居民也跟著喊我阿妹。阿妹阿妹,這個名字成為了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初的名字,當年海邊小鎮上調皮倔強又可愛的阿妹真令人懷念啊,不知道有人是否跟我一樣記得她?

父親在小鎮溪北書院教書,我們就住在清代書院大門邊的一個廂房裡,圓木條的窗外,一株法國枇杷樹嫩綠的葉子在搖曳,晚風徐徐從海上吹來,一輪明月照在青瓦朱木的古老宅院里。在這寂靜的夜裡,我們三個人圍著書桌而坐,煤油燈從玻璃罩里散發清黃的燈光,父親提筆為我挑了「梅」,並以古典詩詞「梅花香自苦寒來」、「暗香浮動夜黃昏」為證,對我今後的人生寄予美好的祝願。

父親是孔家德字輩,他的下一代就是維字輩,孔維梅,媽媽認為現在已經不必那麼老套了,維梅叫起來不好聽,讓父親多找幾個字。孔維梅、孔雪梅、孔慶梅、孔愛梅、孔小梅,這五個名字,父親用藍色的鋼筆寫在一張白紙上,瘦瘦的顏體字,漂亮地寫著他小女兒的名字,遞給媽媽。我一把把紙張搶過來,堅決地在孔小梅下打了一個勾,我選這個名字,因為「小」字好寫,其他的太難寫,哈哈,我的名字也就這樣誕生了,還由七歲的我御筆批文決定的。

十八歲參軍的父親

如今想起七歲那年那個夜晚,在煤油燈搖曳的廂房裡,父親母親年輕的面容,他們輕聲商量給我取名,還有小小雀躍的我,溫暖無比,古老書院在夜的茫茫黑暗裡寂寞無邊,從我們家小廂房透出的溫暖燈光像是這個世界閃亮的愛之光,從這個小小的角落散發的光亮,讓坐在歐洲瑞士湖邊的我,好想伸出雙手緊緊捂住這點溫暖,捂住這點光亮,守護它,不讓任何風浪吹滅它,讓這若明若暗的煤油燈火永遠閃耀在我的心上。我的名字從來沒有改過,平凡的名字,它猶如溫暖的煤油燈伴我左右,讓我在許多絕望無法捱過的黑夜,想起這盞記憶中的燈火,像是父親母親的懷抱忽然張開,緊緊抱住自己,淚流滿面,也要度過每一個難過的日子。

大學畢業出國工作留學,一轉眼就是二十七歲,父親常給我來信,問我日常起居,有沒有男朋友,打算何時結婚,我都打馬虎眼,對情感的事一字不提,對婚事不置可否。我的人生剛剛開始,職場春風得意,愛情是蛋糕頂端的櫻桃,鮮艷奪目,我可不想那麼快地跳入愛情的墳墓所謂的油鹽醬醋婚姻里去。父母在國內可能擔心了,可惜「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們又看不到我,措手難及。某年回國,同學們聚會,在唱卡拉OK的沉醉燈光下,一個上海工作的同學對我說:「小梅,去年我收到你父親的一封信。」我睜大眼睛看他,這位眉目清秀的同學,現在上海的青年才俊,他在說什麼?我父親認識他嗎?我輕輕哂笑:「我父親有什麼事情嗎?」他看著我,眼神清澈,說:「是一封詢問的信,寄到我的父親處,我當時剛好要結婚了,我父親扣下這封信,半年之後再交到我的手上。我也給你父親回信了,說我已經結婚三個月了。」

我大概是聽明白了,輪到我點的歌曲,我拿起麥克風唱起了《是否》,心中對父親頗有埋怨,他對自己的女兒那麼沒有信心嗎?她難道連個男朋友都找不到?可是這事聽起來稀奇,之前我未聽我父親提起過,他怎麼就認識這個男同學,更妙的是我豆蔻年華時確實對這個文科狀元頗有情愫,緣於一次我被男同學欺負,他出手幫助了我。不過這都是我心底深藏的秘密,時過境遷,我也快要忘記了,而父親又從哪裡挖出這條潛伏多年的線索?我一邊唱「是否這次我是真的離開你」,一邊把我同學的往事回憶停止在空氣上,不做任何的回應。他也很知趣,不再追問。當晚回到家,我對父親追問不舍,此事當真?父親不好意思地低頭解釋,我一直沒有結婚,他很擔心,打算給我在國內找個對象,之前介紹幾個我不認識的青年我都一字不回,所以他就把我出國前藏在床底的木箱找出來,打開看我當年的日記和書信,希望象哥倫布一樣發現一塊新大陸。他從這位文科狀元寫給我的幾封長信和我的日記里找到了我們可能喜歡彼此的證據,便出信相問,試圖從中促成此事。我恨恨地咬牙,責備父親多事,我出國前把自己所有的日記和重要書信全部鎖在一個大木箱里,還親手在封條上簽名,貼在箱子上,不許任何人打開。我父親還是不客氣地打開了,還說是為了我好才去做這件事,而且事先也沒有問過我一聲,事後也沒有告訴我。他悻悻地說,因為沒有成功,就沒有告訴我。

與父母共進晚餐

多年後國僑辦在上海舉辦一個活動,我回國參加,又遇到這位在上海的同學,分別多年再次重逢,真是故人江海別,幾度隔山川,年少純潔的情意不期然地湧現心間。也許滄海桑田,人心不古經歷得太多,反而對十七歲的純粹情感更有懷念。我們在上海淮海路一家酒吧喝酒,聊當年趣事,中間更是說到我的父親,他勇敢地為他女兒的幸福爭取過,這一生我父親只給一個男人寫過一封關於他女兒婚事的信,父親選擇了他。我們笑談著我們父輩的種種,他父親撕開他的信先看,然後扣下了這封來自另一位父親的信,為他兒子的人生做了選擇。而我的父親,在寫這封信之前也許百折其懷,左右思量,像個福爾摩斯一樣細細讀過女兒的日記和同學的來信,找到了愛情的蛛絲馬跡,放下面子和驕傲,為自己的女兒去信詢問男方。而這一切在當年讓我恨恨不已,現在重新回頭遙望卻那麼的溫馨那麼的動人,父親,父親,啊,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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