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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遍千山萬水,50年後,她第一次完整書寫了家族的故事

撰文楊力虹

編輯張看看

8日深夜,坐了十多個小時的長途飛機,從悉尼回到海口美蘭機場。接過母親賴安蘭為我們剝好的沙田柚時,便心中一熱:回家了。

一早,收到昆明快遞來的鮮花們,便開始布置家,蓄水、剪枝、插花、造型。留下兩束,和愛人一起開車,給安在顏春嶺墓地的父親楊成壽,二姑媽金凌予、楊惠筠夫婦送去、獻上。在世時,父親與他二姐是最親的。十年間,先後過世後,他們姐弟居然在遠離故鄉四川武隆幾千里外,在海口,葬在同一個墓園裡,朝著故鄉的方向。冥冥之中的因緣不可思議。

回來的路上,想起極少聽父親提及家族故事,他只是經常說,家裡孩子眾多,母親早逝,活下來的六個孩子中,排行最小的他經常被性格暴烈的大姐欺負(用系統排列角度來講,一個被過早推到母親位置上的錯位的姐姐,無法不憤怒),二姐總是與自己團結一致,一起對付大姐。

Δ1978年,二姑帶著四兒子金益強回四川,來彭水與我們團聚合影。父親在照片背後寫下這些文字。

1987年暑假,我大學二年級時,便和妹妹一起,隨父親從彭水到海口探親。而此時,離二姑夫婦定居海口已經38年。曾任國民黨政府里財務要職的姑父金凌予1949年差點隨大部隊去了台灣,上船後反悔,跳下船後,帶著二姑逃到了當時的蠻荒之地海南。文革期間,在彭水縣氣象局工作的父親因為經常和成份不好的二姑父通信,被牽連,被打成了「特務」,長期被打壓,還差點被批鬥。好強、能幹、要求政治進步的他,多次申請入黨,一直被拒,這是他後來憤世嫉俗、暴躁易怒、各種關係惡劣的重要原因之一。

從小,我在父親的拳頭下長大,我看見的是一個惡魔般,喜怒無常,隨時會歇斯底里,失控的、猙獰可怕的男人,他經常在眾目睽睽下,暴打我和妹妹,羞辱母親,和別的女人曖昧。於是,我上千次地在心裡發誓:長大後,絕不找像父親這樣有暴力行為的伴侶。

「一個家裡最小,深得父母寵溺,長大後,相貌、氣質超群、才華出眾、自視清高、懷才不遇、越挫越勇,深愛女兒,對前女友執念一生的男人」——這是我後來懂得的父親。

到海南探親游時,父親慨嘆了一句:要是能到這個地方來生活就好了。這句話,成了兩年後的1989年我沒服從西南大學分配,獨自闖海南的動力源。我知道父親這輩子最大的渴望之一就是離開彭水,這個大山深處的縣城。我要替他實現這個願望,因為,我愛他,我對他還無限忠誠,第一段婚姻,便準確地吸引來一個與父親神似的,有家暴傾向,無力自控的丈夫。我用這樣的無明行為來表達對父親的愛與忠誠,儘管,這份愛與忠誠,迷了路,偏了向。

好在,我替父親完成了這個心愿,從1991年起,他餘下來的人生就基本上在他喜歡的海南度過,只是,到他2007年突然離世前,我們仍然是一對相愛相殺的刺蝟,不懂得如何相處,卻彼此深愛的父女。

爺爺奶奶,此生,我無緣得見。相簿里,我見過一張爺爺楊里成的照片,那是一個清秀、精瘦、矍鑠,留長須、著長衫的老人,聽二姑講,他會雕刻,在武隆縣以出租轎子等小生意為生,災荒年時,活活餓死在重慶大伯楊柏林家,草草下葬,後來,墳地無跡可尋。我並未見過奶奶的樣子,只知道她叫王楊氏。前年,在愛人的陪伴下,曾去父親的家鄉武隆尋根,老家宅屋已經蕩然無存,本想與大姑家的長子見面,他派了他妻子來見,而自己,因為「混得不好」,無顏來見。對他的拒見,我尊重並且理解。

Δ青年父親和爺爺

雖然今生無緣得見爺爺奶奶,他們卻活在我的生命里。父親寫一手漂亮的好字,好文章,會畫,應是得益於爺爺的傳承,而我,熱愛繪畫,喜歡書寫,一定也來自於父親、爺爺及祖先們的傳承。而父親,我仍記得三歲時,母親被彭水防疫站外派去修襄渝鐵路,父親與我相依為命的一段漫長時光,他每天為我做同樣的蛋炒飯,喂我吃同樣的餅乾,以至於後來許多年,我都不碰這兩樣曾吃得發膩的食物。

許多像這樣泛動著父愛的閃光日子一直被珍藏於內心,比如,他為了訓練極度膽小、害羞的我,有時會故意給我幾毛錢,派我去買煙,打醬油等,鍛煉我的膽量。比如,極盡所能地為我和妹妹購買新布,親手為我們剪裁,用縫紉機做新衣服,從小到大,我們就是同學們羨慕嫉妒的對象,因為總是被打扮得較為出眾。比如,高考時,壓力巨大,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幾近崩潰的我經常突發奇想,一會想吃剛出爐的麵包,一會想吃小縣城裡尚稀有的葡萄乾,父親便頂著烈日,滿城奔波,想方設法滿足我的奇欲。甚至大學時,每當放假,當我對著滿屋需要收拾的行李發獃時,父親便會神跡般地出現,救我於困境中。

父親對我的愛是張揚的,四鄰皆知,逢人便誇,「成績好、表現好、聽話、懂事、作文好,才貌雙全」的我是他壓抑灰暗、不得志歲月里的一絲亮光,是他在眾人面前最為在乎的「面子」,要知道,他為了保持自己一表人材的英俊外型,基本上不抱嬰兒時的我,怕我弄髒他的衣服,有時候被迫去買菜,也要把菜裝在人造革提包里,氣宇軒昂、精神抖擻地走過彭水街頭,回到位於全城最高處的氣象局。母親說父親極少干體力活,劈柴這樣的活都是母親干,父親如一位風度翩翩,不食人間煙火的公子哥般在家裡養尊處優。彭水人只要識得我父親的,總會說:從未見你父親邋遢過一天。

父親還有一個癖好,撿一切認為可以用的雜物,比如一個小零件,比如某個物品的一部分,有些別人扔掉的東西,他會如珍寶般撿回來,變廢為寶,或者,收藏起來,說萬一哪天有用呢?當然,這個萬一,幾乎再沒發生過,這些越堆越多的「破爛」雜物,倒是佔據了越來越多的家居空間,這是出手大方,花錢果斷的母親嗤之以鼻的。回想起來,我對美的喜愛,審美觀的養成、骨子裡的堅毅與勇氣,熱衷收藏,熱愛藝術,文采與才華,無不來自於我親愛的父親,而這些特質,我也傳給了女兒蕤伽。

父親毫無掩飾地偏愛我,這讓我對從小被寄養到外婆家的妹妹深感內疚。

Δ父母、我與妹妹跟大伯楊柏林在重慶的合影,這是妹妹被送去成都外婆家途中。父母找大伯借了50元錢,作為路費,才到了成都外婆家。

而母親,更是對妹妹充滿內疚。母親帶環懷孕,生下妹妹時,我剛一歲多,雙職工的父母無力同時看管兩個小嬰兒,於是,妹妹被送到成都外婆家撫養,直到四歲。後來,才明白這樣的「親子中斷」對一個人一生的影響,我才真正懂得妹妹,四歲回家後,一直與父母疏遠,沒辦法叫出「爸爸、媽媽」,性格極其內向,說話細聲如蚊,從來不曾開懷大笑過,且膽大、勇敢、堅強得讓我匪夷所思,崇拜得五體投地,我曾目瞪口呆地親眼看見她削桃子時把兩個指頭幾乎削斷,只餘一張皮連接,血流如注,而當時不到十歲的她,可以淡定地到水龍頭邊沖洗,自己用紗布包紮,父親回家時,嚇一大跳,趕緊送醫院。看完那麼恐怖的電影《畫皮》,一晚上我在腦海不停回放厲鬼回頭的畫面,瑟瑟簌簌,不敢翻身,而身邊的她早已經安然入睡,好不香甜。

父親打過她,她兩個月不搭理他,生生把喜怒一瞬間的父親憋壞了,從此不敢惹她,只好更專註、用力地收拾、暴打我。時至今日,發小楊萬里同學還經常取笑,神高采烈去我家找我玩,結果,一進院子,發現一位正在專心罰跪中的紅衣少女。嗯,當時已經跪得無聊的我,正在撕身上的紅底白花衣服的邊角呢,它們已經有點朽壞、脫線了,至今,我還清晰地記得這個畫面,只是,心裡,已經沒有了當時那份咬牙切齒的恨,也沒有了在同學面前顏面盡失的羞辱感。倒是感覺到自己內在住著的那個孩子如此可愛、純真。

經母親提醒,我才憶起自己曾經是如此頑皮,爬氣象局的柚子樹,被卡在樹叉中,後來,救援的父親及同事們只得鋸斷了這棵寶貴的樹,不知道這是否是我狂愛柚子的由來?私下荷花池裡採摘荷花,結果被青苔滑到池底,求救時,把救援的小夥伴張三小朋友也拉入水中,兩名幼小的女童在池中此起彼伏,大聲哭喊,狂呼。偷摘未熟的無花果,吃得滿嘴腫脹。誤采「香椿」,被漆樹弄得整隻手臂過敏。去墳地里摘桑葚,被惡犬追趕,躲在墳地里,渾身泥濘,不敢動彈……

當然,挨打得最多的理由是不願睡午覺,經常趁父母午覺時,帶著妹妹,一手提鞋,一手開門,躡手躡腳,逃到外面,與小夥伴們聯歡,或者,姐妹倆一起玩耍。對於四歲才突然出現在家裡的妹妹,對於一個剛從成都回來,口音與我有異,下樓梯都不會(成都壩子上長大的孩子,沒見過樓梯)的妹妹,起先,我是不知所措的,有了玩伴的亢奮外,更多陌生和好奇。後來,在目睹了她內在的堅強、節制、淡定後,我開始崇拜、討好。父親不敢惹她,我其實也不敢,試過一回打架,被妹妹打得落花流水,且人家一個月沒跟我說過話,可把我憋壞了。從此,只好友善往來。頑皮時,我總是帶著她,只要母親同事大鬍子伯伯一到家作客,姐妹倆便齊齊上陣,為他扎衝天的羊角辮,一起以蚊帳當幕布,表演文藝節目。

我們姐妹倆還熱愛勞動,撿柴、撿煤炭、積草木灰、背磚、采野菜,干過的活還真不少,我們總試圖為父母分擔點什麼,儘管年齡很小。如果被父母表揚,那幹勁就會更足。記得父親少有的一次表揚,激動得我凌晨兩點便起床洗碗,竭盡全力做一個被父親稱讚的好女兒。其餘時候,表揚是稀有難得的,通常是被呵責、教訓、打罵。從小到大,我只被母親打過一次,八九歲時,私自跑到氣象局值班室,為重慶知青米某某畫肖像,旁落款:米眼鏡。此人便拿著報紙上的畫,氣沖沖地去找我母親告狀,母親為了平息生性古怪孤僻的他的一腔怒火,順手拿起旁邊一根竹竿,第一次打了我,竹竿開裂,腿上鮮血長流,父親回家時,一看此景,對母親便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責怪,蹲下身,溫柔地幫我清理包紮傷口。

一晃數十年。童年的溫暖與有趣,時時回想起,便忍俊不禁。那些頑皮與天真,正是創造力的來源。那些以身試拳的「苦肉計」無不是為了試圖拉攏父母,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強化他們之間的聯結,讓他們少吵點架。畢竟,在父親的惡言鄙語與母親的沉默忍耐中,作為孩子,是不好過的。我至今還記得十來歲時,一年輕貌美的重慶女知青,是與父親曖昧多年的鄰縣女同行,來我家做客時,她與另一個同行的女客說:「老楊,要不是為了這兩個孩子,早就和賴醫生離婚了。」這些話,猶如尖刀,深深刺傷了門外聽到這段對話的我的心,也加劇了我的不安全感。同時,對這個女人的厭惡也加劇了,當她說這話時,我善良勤勞的母親正在廚房為她們做美食,正在準備隆重地招待她們。

從此,一個更加頑皮,經常闖禍的孩子出現了,她在學校如綿羊,乖巧、寡語、聽話、懂事、品學兼優、班幹部。回家便不規律地闖禍,經常撞到父親拳頭上,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不過,三五分鐘後,便雨過天晴,和好如初。每當父親溫柔有愛地稱呼「虹」時,濃濃的暖意便如電流般襲上心頭,擴散四體,渾身通透。我一次次地意識到:父親是愛我的。

前年,在台灣上吉力根老師督導課時,他給了我一個大大的、來自加州大哥的熊抱,我們都是被父親打大的孩子,如今,我們都走在這條自助助人之路上。當然,我們是可以選擇痛恨、抱怨、指責、批判父親,停留在過去的創傷里的,但,生命永遠有更多的選擇。當我們真正懂得一個人行為背後的動力時,我們只會懂得他,帶著慈悲,帶著對生命更深的理解,我們只會更愛他,帶著愛和尊重。

去年底,我專程帶著妹妹(我們還有三位未能活下來的兄弟姐妹,我們也在心裡為他們留下位置),陪伴母親回到她的故鄉成都,與家族聯結。我們一起,去外公外婆及早逝的舅、姨們墓前超度、祭奠,回了祖屋,看到了外婆30年前親手種下的樹,聽到大舅夫婦與母親一起回憶外公賴通甫的往事,心生感動。外公是客家人後代,嚴謹,務實,勤勞,善良。其祖先從遙遠的廣東遷居到成都簇橋,外公曾任保長,經營棺材鋪,曾富甲一方,娶外婆閔淑禾後,生十二個孩子,夭折五個,活下來七個,之後的歲月里,又有三位舅舅在盛年,接連早逝。

文革時,因外公成份不好,一家人被牽連,活在被打壓、被欺辱,被蔑視的重圍中。外公從來沒鬆懈過對孩子的教育,母親說唯一一次被外公打,是因為逃學。偷著去家附近的飛機場去看露天電影,會被外公訓斥:瘋子在演,傻子在看。母親至今記得夭折的幾個兄弟姐妹,還有那些深夜聽見的外婆的痛心嚎哭。也記得日軍轟炸時,渾身顫抖的自己和兄弟姐妹們躲在棺材裡的可怕場景。

Δ大姨和母親離家工作後,外公、外婆與舅、姨們合影

家庭成份不好帶來的噩夢,不光是外公的房產被沒收,被強佔,也是母親家的兄弟姐妹們性格內向,膽小,怕事,寡言的形成原因之一,大舅說,每天經過村裡的一戶的女幹部家門口時,這位婦女都會沖著自己破口大罵,各種極致的羞辱,他說每天非常懼怕的就是經過這條上學的必經之路,這是一個揮之不去的惡夢。對於一個剛上小學的孩子,能有如此深仇大恨,真是時代造就的英雌。不過,後來這女人意外暴死,還有,同鄉的幾位惡人都前後意外身亡,大舅說從此他便相信了因果,惡人都沒好報。

Δ大舅此生第一個壯舉,革命的紅衛兵小將,步行串連,從成都到了若干革命聖地,去了北京天安門,被偉大領袖毛主席接見。

成份不好,經濟困難,也是大姨與母親早早離家,考學、分配、定居他鄉的緣由,她們都成了醫生,救死扶傷。母親腳上有蛇咬過的印跡,那是她下鄉巡醫時被咬的,差點因此喪命。她也為鄉下人的熱情感動,曾創下了一天七頓飯的紀錄,每進一農戶家,不管再貧窮的家庭,都會傾其所有,招待城裡來的醫生。

與一心想跳出彭水縣城的不甘心的父親不同,母親喜歡在彭水的生活,儘管這離自己的家鄉相距甚遠。母親生性仁慈豁達、樂善好施、心靈手巧、勤勞、堅韌、善廚藝、喜追星、熱愛一切新鮮事物,儘管在婚姻生活里不曾有太多幸福的時光,她的善良和愛心卻影響到周圍許多的人,彭水人好多都記得友善助人、性格溫順的「賴醫生」。我從未見過母親發過火,表達過憤怒,即使父親總用那些不堪的辭彙刺激、羞辱相貌平常的她,父親一直把母親與前女友彭永貞(我們家至今還有無數張前女友的玉照)列為比較對象,薄彼厚此。

記得成年後的我曾經跟父親開玩笑:要不是遇見我媽,你恐怕已經離婚無數次了,誰能容忍你這個暴躁的爛脾氣啊?父親立刻條件反射地昂著脖子,如好鬥的公雞,試著辯解,隨即,蔫了,不發一言。如果他能活至今日,相信我會親口對他和媽媽說:你們是大的,我尊重你們之間的相處方式,感謝你們選擇了彼此,生下了我。

我愛母親,即使她貌不出眾,不善裝扮,即使她有時冒出來的話裡帶有「負能量」。她是一個在婚姻里忍辱負重、幾乎沒有被父親愛過的女人,為了孩子們,為了一個完整的家,她默默地奉獻著自己。在我看來,母親的行為卻是充滿了正能量,我親眼見過她為花不起錢上醫院的農村產婦在家裡接生,不收分毫,那些羊水和血水噴射四溢,嚇得我膽顫,母親卻如此淡定地接生,有條不紊,要知道,她只是一個防疫站的檢驗科醫生。

每當過年,她總是很忙,不光為我們姐妹倆添置新衣、棉褲、手套、帽子等,還要為別的鄰居或同事家孩子織毛衣,做新衣,手制各種糕點,種菜,腌制臘肉香腸等。如今,已過了75歲的母親仍有旺盛的生命力,對眾影視明星如數家珍,追劇、玩遊戲、看電影、旅遊、收快遞、麻利使用電子產品、訂專車,讓她的同學們讚嘆不已。她還交了幾個與我幾乎同齡的忘年交,唱K、玩耍、享美食,看電影,燙髮,好不開心,母親還是公認的麥霸,憶起她年輕時,家裡經常有她手抄的流行歌本,想必我的音樂才華來自於她,雖然不識譜,但能開口就唱。

至今,母親還是我家的「大內總管」。也是我家的美食總監,擅川菜,自從我和愛人結婚後,她又迅速學會了數種陝西麵食,為了女婿,會跑好遠的路,去買他愛吃的山東大蔥,每天的菜譜設計,都以他的喜好為主。每當我要假惺惺地去幫廚時,她總會趕我出來,說,別添亂。所以,我成為美廚的時機只存在於東天目山自在園獨居時。她房間里總是放滿各種零食,孫輩們來家,總會徑直鑽進「祖祖」的房間里,玩大屏電腦,滿足口腹之慾。

自從父親去世後,我這個長期錯位於父母間的「小法官」便失了業,母親也從多年壓抑、緊張的氛圍里走出來,活得開心自在,生命全然綻放,如其所是,如其所願。去年某天,她認真地對我說:這些年,我終於活出來了,現在,死而無憾。

Δ我的父親和母親

母親身上這些良善、智慧、仁慈都來自於我的外婆,親人們總說我跟外婆最像。直到92歲去世前,外婆都一直博聞強記,聰明好學,能幹好強,慈悲為懷。我曾看過外婆與鄉親打KAOKAO長牌,聽說她70歲開始學麻將,接著便所向無敵。無數的孫輩都受惠於外婆,都曾在她身邊享受一段安逸、充滿了愛與關懷的童年時光。我雖然不曾在外婆身邊長大,長大後,每次去見她,都被她的慈愛、溫暖包圍,被她旺盛的生命力感染、影響。這是個怎樣堅強的女性,生了十二個孩子,經歷了八個孩子的離開,遭遇了數次無常示現,經歷了數回家庭變故,卻未失豁達、良善、仁慈半分。

2007年元月,我生日那天,父親用他的突然離開,示現無常,讓我徹底醒來。我開始思考此生為何而來?活著究竟有什麼價值和意義?我們所執著的,真的必須嗎?……是的,踏上這條內在探索,自助助人,用生命服務生命之路,起始於父親離世,我想,我之後從事系統排列、藝術療愈等志業,無一不來自於父親的推動,家族祖先的加持,他們,是我力量的來源,生命的動力,我為這個家族自豪,他們也必為我這個後代驕傲。

這是50年來,我生平第一次寫出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名字,寫出我接觸系統排列十年來了解到的家族歷史片段,也寫到曾經的成長經驗,寫下這些文字時,我感覺到自己的後背發熱,內心充滿溫暖、喜悅、感恩。

生命之河就是這樣滾滾向前,代代相傳,我心裡,會為每一位家族成員留下位置,帶著尊重與恭敬,不管我是否曾與他們相見,也不管如今他們以怎樣的形式存在,我都深知:在生命的無量之網上,我們一直彼此聯結,相互滋養,不曾分離,我們遵從整體、序位、平衡的原則,在系統中共行,在不同的時空點,依據各自的因緣,生、住、異、滅。在誕生、成長、綻放、消失的生命歷程中,我們接納生命的本來,如其所是。

Δ帶著女兒蕤伽,與妹妹一起,陪媽媽回成都,與母系家族成員聯結

Δ孫輩在外婆閔淑禾種的樹下合影

走遍千山萬水,走不出的是自心。

時空無礙,心心相映。

山高水長,家在心上。

禮敬所有偉大的生命,願每個生命都無敵意,無危險,無身心之苦。

感恩父母及家族祖先,我接受來自於你們的生命,尊重你們的命運,也尊重這個家族曾經所有的發生,你們所付出的都會有回報。

感恩家鄉及所有給予過我支持的地域,天時地利人和,才能成就志業。

祝福子孫後代,願你們能把生命傳遞下去,願你們能把家族的優良傳統薪火相傳。

祝福這世間所有的家族都善業永續,和平安康!

在我的理解里,與家的聯結、和解,可以分為家鄉、家族、家庭、家人四大部分。

與家鄉和解排列練習

1.為自己找一個安靜的空間。

2.用兩張同等大小的空白紙,寫上家鄉、現居地的名字。

3.把兩張紙背朝上,文字部分朝下,放在你空間里的任意位置。

4.閉上眼睛,深長呼吸三次,讓自己的全身放鬆下來。

5.打開眼睛,跟隨身體感覺,自然而緩慢移動,去連接兩張紙,覺察自己的身體先靠近哪一張,並打開它。

6.在第一張和第二張紙旁,分別去覺察身體的感覺,內在情緒的感受,或者,偶而飄過的念頭,只是如實經驗,不帶評判,也不試圖改變,知道就好。

7.面對家鄉這張紙,帶著尊重,90度,深深鞠躬,感恩它曾給你的生命經驗,曾給你的滋養與資源。

8.重新在兩張紙旁分別感覺、感受、覺察。充滿智慧,能與心快速交互運作的身體會讓你有全新的體驗、領悟,它們超越頭腦,超越智識。

做完這個練習,可將感受、體會、領悟,用自由書寫、語音、視頻等分享方式發給我們,我們會有神秘的新春大禮贈予。

與家族、家庭、家人的和解,則建議參加楊力虹&肖靈老師正在進行中的家族樹系列微課,裡面有繪製家族樹、家排練習、和解冥想等豐富多彩的內容,相信通過家族樹,你會更好地與家族祖先聯結,與父母和解,與家人和諧共處,成為自己成為愛。

按提示操作即可;投稿及簡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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