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過春節和生活往事，期望您們能感受到我默默的祝福
1990年春節，我被國企派到美國的合資公司工作已經7個月了。合資公司在康涅狄格州，公司員工30來人，其中只有3個中方員工。另外兩個出差回國了，我獨自一人準備過春節，這時電話想起，美洲區徐總說他和夫人要從紐約開車到我這裡一起包餃子過春節，我說我可以開車過去，他堅持要到我這裡。於是我們一起包餃子，過了一個我終身難忘的春節。由於我不會擀皮，他們不來，這個春節我還真就吃不到餃子了。
徐總並非我的直接領導，他是當時我就職的國企在美洲地區的「一把手」，負責管理美國東部和西部、加拿大的分支公司；我那時剛被國企派到美國工作，可以說是倒著數的「一把手」。徐總為人風趣幽默，和大家相處得非常融洽，我們也經常「作弄」他。有一次，他開車、在減速即將停車時，我們幾個坐車的人會心地、誇張地一起向前傾，他看著我們疑惑地說「我開車技術有那麼差勁嗎？」。還有一次，也是他開車，恰巧下雨非常堵車，走走停停，剛起步就要踩剎車。不巧他憋了一泡尿，終於忍不住說：「不能再踩剎車了，馬上要漏了」。徐總是我們當中年紀最大的，當時他孩子十幾歲了，在國內讀書。我使用的轎車是他曾經使用過的，車門的密碼就是他孩子的出生日期，可以想像他有多麼想念不在身邊的孩子。我這輩子沒有記住幾個人的生日，也不知道他們夫婦的生日，但至今仍記得他孩子的生日。徐總夫婦畢業於國內最頂尖的外語大學，外語非常好，工作也非常勤奮，經常來我工作的合資公司走訪。
有幸在徐總間接領導下工作，感覺很踏實。但不到一年，徐總就奉總部調令回國工作了。從此，我再也沒有見過徐總，也沒有再聯繫過。當時我的一個同事很認真地對我說：「以後徐總不再領導我們了，我們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我當時大惑不解，不就是換個領導嗎，怎麼會「好日子」都沒有了呢？在以後我的工作生涯中，我終於明白了，因為遇見徐總這樣的好領導，的卻不是很多。
當時流行「出國熱」，出國熱可以從兩方面理解：第一、在國內想盡一切辦法出國，第二、出國了就想盡一切辦法留下來。徐總夫婦按時回國報到，實屬「奇葩」。那時中美的收入差距有多大呢？憑我的記憶，1990年中國的大學畢業生年薪不超過2000元人民幣，美國的大學畢業生年薪有30,000美元。當時國家給進口商品所需的免費外匯額度內的固定匯率為3.73元人民幣兌換1美元、調劑外匯浮動價約6.5人民幣兌換1美元、至於黑市則高達8元以上人民幣兌換1美元，居民個人不能到銀行兌換人民幣。朋友之間有小額需要時，友情價至少7元人民幣兌換1美元。就按7元人民幣兌換1美元計算，當時美國畢業生的年薪摺合人民幣21萬元，是中國畢業生的105倍！那時我聽說中國只有沈大高速是高等級高速公路，也沒有見識過，而美國高速公里四通八達。至於私人轎車，美國上班族幾乎一人一車。那時中國大陸有私家車的人，就如同現在個人擁有私人飛機。北京居民有台29吋平面遙控彩電已經很知足，而美國普通居民客廳和卧室各一台彩電是標配。簡而言之，1990年時，在收入和基礎設施上，中美差距非常巨大。此外，當時美國主流社會盛行「中國崩潰論」，也許是因為那個「知名」的方教授在美國國會的斷言或證言吧。
那時不僅留學生鮮有回國的，就是國企派去美國工作的，到期調動時大都滯留不歸。正式一點的寫個辭職報告，很多就突然失聯了。我曾參加一個姊妹公司的同事送別晚宴，場面熱情洋溢，歡聲笑語不斷，酒足飯飽了，美好的祝福互相表達了。就在大家準備告辭的時候，他突然說，對不起，我朋友來接我了，謝謝各位。這時大家才明白他不會回國報到上班了。還能怎辦呢？趕緊辦理退票手續吧。我就職公司和姊妹公司的國企人員，除了徐總夫婦之外，我所知的美國東部地區的其他中方員工以各種方式留在了美國，有的還打電話委託我報告一下公司總部說辭職了，還有的勸我將來也考慮留在美國。5年後，一直沒有晉陞、職位最低的我，也效仿徐總夫婦成了按時奉調回國的「奇葩」。
我回國並不是我辦不了綠卡，當時美國總統老布希簽署了一個行政命令，凡1990年7月1日之前持任何種類簽證進入美國的中國公民均可以獲得「綠卡」；據此，申請綠卡都不需要請律師，填個表格，簽字寄出去即可。不僅如此，我是所有的國企人員中，唯一利用業餘時間，自費去附近的社區學院讀書，取得兩個准學士學位的人。我把那個學院想上的課程全讀了。如果不是最近的大學離我上班和住處太遠，讀完全部大學本科課程不再話下。進不了一流大學，讀個普通的大學沒有問題。
我之所以想回國，可能我比較「2」吧，如果給我兩個商業項目或2個股票選一個，我絞盡腦汁，最後選的一定是賺錢最少或虧錢最多的那個，還不如投幣準確率高。錢學森回國是效力國家，我回國是即「無錢」，也「無學」，更沒能力預見今日中國高鐵世界第一，高速公路四通八達，私人也能買得起轎車。我回國，很重要原因就是我一直有著「好男兒志在四方」的情結。既然已經在美國生活5年多，足夠了。
時光飛逝，往事如煙，「單飛」去美國的那天曆歷在目。1989年6月7日，我獨自一人乘機飛往紐約。原本臨行前要和公司領導同事打個招呼的，豈料突然的變故，公司放假幾天了。打算送我的同事趕到時，我已經去機場了。到了機場才知道，很多人都遭遇了找車的困難。我很慶幸公司早就安排了車輛和司機，而且司機就住在我樓下。
初到美國是興奮的，一切都是新鮮的。我上班的公司是一家中國國企和美國私人合資的進口批發公司。總經理是美方合資人、一個德裔美國人，負責公司日常運營的財務總監是猶太人，負責貨源採購的2個副總是中方人員，負責銷售的副總是一個美國白人，負責產品生產和庫存管理的均是美國白人、負責物流的是巴西移民，財務經理是南美移民，會計部經理是中方人員，負責信用調查和收款的是美國白人，記賬員是義大利裔美國人，前台是來自美國南部的白人，其他長期員工有美國白人和非洲裔美國人，臨時工有非洲裔美國人、中國留學生和波蘭移民等。可以說大家來自五湖四海，背景不同，膚色不同，母語不同，因為工作相識，相處比較和諧。每當聽聞世界某地戰亂時，我就天真地想為什麼不能像這個公司一樣大家和睦共處呢？每當聽說某某國家的外匯兌美元變成渣渣時，我就天真地想為什麼全世界不使用各國都參與發行的同一種貨幣呢？省去多少兌換和貶值煩惱！
那時不少美國人對中國的了解局限在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有個美國人看我穿著牛仔褲，問我說，你回國後不能這麼穿吧？我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她解釋說你在國內應該穿長袍吧？我想她一定好奇我有幾個老婆，只是出於對我隱私的尊重，沒有問而已。還有一次，公司的律師和她朋友爭執中國是古代的郡縣制還是共和國的省市，為此專門諮詢我。
我上班不忙，那點工作量對我來說小菜一碟，我曾嘗試幫助美國同事，卻把他們嚇壞了，他們說你是不是想取代我或解僱我呀？從此不敢搶美國同事「飯碗」，此外也有破壞公司內控制度的嫌疑。我下了班非常忙。每星期去幾次附近的YMCA打排球，隊友都是年輕男女，定期和別的隊男女混編「聯賽」。更多的時間是「泡」在附近的社區學院，通常是下班後立即驅車趕往附近的社區學院上課，否則就來不及上晚上第一堂課。雖然沒有美劇《廢柴聯盟》的社區學院那麼沸騰熱鬧奇葩，但至少認識了不少難忘的老師和同學，學了點美國課程的皮毛。老師來自各行各業，有退休的警察局長教法律的老師，有參加過聯合國援助項目的老師，有會魔術的心理學老師，有開課就掰對和錯的哲學老師。同學們來自五湖四海，有退役的空降兵給我講打巴拿馬比平時演習還容易，有髮型師拿我示範如何拔毛，有一上計算機課就坐在我旁邊等著「標準」答案的美女。課程既有我連課本基本都不用看的財經類課程，也有讓我直冒汗的必修演講課，更有一問我就三不知的文學課。文學課是必修的，全年無休的我無意中選了夏季暑期課（summer session）。全班20來人，只有3個男生，只有我一人是「老外」，美女同學們都是外地大學的「全職學生（full time student）」，她們是利用暑期回家期間修學分的。中國文學只停留在「四大名著」水平的我，更別提什麼英美文學了；我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常引爆教室里經久不息的笑聲，我至今還不知笑點在哪裡，這恐怕也是老師特別愛我問題的原因吧。從不刻意迴避美女的我，在超市裡一旦遇見同修這個課程的女同學，我就趕緊奪路而逃。
人類具有種族、膚色和性別等先天屬性，國家具有面積大小、地理位置、氣候優劣等自然屬性，這些屬性可以一下子看出來或容易理解，但人類還宗教信仰、主義思想、文化等屬性，國家還政治體制、經濟體制、貨幣金融和稅收等屬性，這些屬性需要深入了解才能知曉。如果想深入了解美國人，就要了解他們的世界觀，信仰什麼，崇敬什麼，業餘時間如何過。至於要深入了解美國，從我學過有關課程來說就有美國政府、金融機構、銀行和金融、商法（上下合計6個學分）、稅法（上下合計6個學分）、宏觀經濟學、微觀經濟學、哲學，僅這些就合計10個課程，30個學分。雖然我只學了點皮毛，但不影響我推薦大家有機會看看這些書。
我是個不愛交際的人，無論是同學、還是公司同事，一但不在一起，我就不再主動聯繫，哪怕是我非常崇敬和佩服的人。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寧願在心中默默地想念他們，也不願主動去聯繫走訪。
僅以此文獻給我敬佩的有人格魅力的各位領導、同事和朋友們。雖然多年未曾聯繫，我一如既往默默地祝福他們春節快樂，身體健康！期望您們能感受到我默默的祝福。
天馬飛燕
2018年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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