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面的快樂,是怎樣的一種快樂?
一直自詡自己是個不得要領的母親,不了解孩子成長的心理,一昧以成人思維模式要求他——確切地說,還強烈帶著自己任性無邊的情緒。在我的教條主義管束下,兒的童年、少年過得極不快樂,包括現在,還沒有很好「解放」出來。
其實兒子從出生開始,我就在犯錯誤,不停地犯錯誤,而且越犯越深。我用一種近乎完美而苛刻的方式「誇張」了教育的初衷,給他穿得太多、吃得太精細;給他玩得太壓制、學得太系統,於是造成了身體弱不禁風,每月一次感冒;做人處事過於敏感、挑剔;一有機會放飛,時常不問歸路;而對於功課總是心不在焉,消極對抗……
至今我仍能清晰憶起——在老家集體宿舍,三歲的兒坐在小板凳上哭喪著臉背唐詩的情景。我心急如焚地蹲在旁邊,命令他一定背出,否則不給吃飯——兒就一直哭一直背。從幼兒園開始,我每天都給他布置家庭作業,從寫字、背古詩、看書到做算術,還美其名曰:學前教育——我甚至久久迷陷,為自己固執的教學精神所感動,若天下的母親都像自己一樣勤奮專註,國民素質豈不提高得更快?
一切都是有成因的,我如此固步自封,是因為年少學業的荒費,繼而想在兒身上得到補償與驗證,卻忽略一個事實:督導教育是好事,但要講究方式,不能以剝奪兒的自由快樂為成長代價。
那時的兒,該是多麼憂鬱啊,老天故意跟他過不去似的,一個月要吃半個月的葯,有很多很多的玩具,卻沒有小伴。可以在家裡剪紙、做手工,卻不許下樓去玩——即使下樓去玩,也不能超過規定時間。現在想來,我真的很苛刻,連規定的飯菜都要他如數下咽,不管是否吃得下。越是生病,越是呵護;越是呵護,越是生病——在我的記憶里,反反覆復疊現的都是兒生病、受訓的畫面,兒的快樂是背對我的,我的快樂是背對他的——我們面對面時,我盛氣凌人,兒則驚惶失措。
質變源於量變、壓迫導致反抗。原先在城關(現在的乾元),兒的這種抗拒心理已備雛形,只是那時還是局部和隱性的,到了武康,兒豁出去了,加入叛逆行列,與我對著干。回到家首要任務是看電視,然後草草把作業完成。到下面去玩,不玩個天昏地暗、全身泥巴誓不回家。我給他灌輸很多好學生應有的標準,可從衣著到舉止,從語言到行為,從讀書到思考,甚至看我的眼神也開始敵意起來……
這是我所要的結果嗎?我曾一度陷入困惑與迷茫,不停責問自己,始終找不到答案。我錯了嗎?為什麼兒子感受不到我對他標準的規範的愛?是兒子天智不全?還是……
緊張、忙碌的工作迫我不停成長,視野因此得以開闊,心靈因此得以豐富。在一個偶然機會,我有幸接觸了「時代光華」課程——不僅讓我學到很多管理知識,更重要的,引領我的思維方式從單一、狹隘走向全面、辯證、發展。
「追求快樂、遠離痛苦」是人生孜孜以求的目標,如果沒了「快樂」,創造再多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真是枉為人母!一旦頓悟,我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兒在我專制的管束下,思維慢慢收縮,早已失去快樂的原動力,他的激情、創造力等被我提前扼殺了,我是一個多麼無能、殘忍的母親啊!
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對兒指手劃腳了,我已給了他生命,給了他最好以身作則的榜樣,如果兒感受不到,那是他的智能問題。一切順其自然吧,讓他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學會自己扛起責任,學會獨立面對困難,學會去郊外撿拾童趣——先還給他完整的快樂、自由,然後在這個基礎上引導他收穫一種積極意義上的人生,那才是真正有效的。
我終於覺醒了,在這心理破冰的臨界點上,我要盡自己最大努力拯救兒的快樂——有很多次,在激烈爭吵後,兒會憤憤告訴我,一回家就不快樂,一看到我就心痛,莫非這就是心理毛病的潛在表現?還有,天天讓他讀書寫字、寫字讀書,若變成書獃子,豈不害他一輩子?
還好,一切都結束了。雖然有時還會忍不住替他帶箸夾菜,還會忍不住訓責他的調皮,但口氣已改溫柔,方式已從怒斥到提醒。我會在一旁看他,看著他跌倒爬起、滿面塵土,看著他學習退步、在電視機前沉迷,然後,選擇一個適當的時機,語重心長地說:「兒子,加油啊,你是一個男子漢了,要學會勇敢與承擔責任。」兒不確信地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我,猜測說這句話時我真正的用意。我微笑望著他,保持最友好的微笑——那一刻,我要努力做到,快樂一定要面對兒子。
當然,如果能再有一次機會讓我成為母親,從一開始,我就會是一個開明、友善、平等的母親,懂得快樂是孩子成長路上必須的養分,快樂的童年與快樂的童心缺一不可,我會和孩子一起分享快樂、一起面對面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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