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與春節握手言和

文斐乙

編輯皮皮粲

2018年的春節，城市中的年味同2017年一樣寡淡。

「年味變淡了」幾乎是每年年底必聊的話題。每當有人提起這茬，總會露出一臉懷戀又無奈的神情，那副樣子酸酸澀澀的，像望著空糖罐發獃的孩子。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燉大肉；二十七殺公雞；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日包餃子。」

類似的民間諺語，恐怕很少的人會記得了。

老人尋求的歲歲更替的儀式感，在我們這裡只剩下了倦怠。

所謂」年味」，其實就是一種滿溢的期待感，源於過去的人們在物質匱乏的時代對吃飽穿暖的強烈渴望。

這種頗具原始性的期待，在慢慢地被富足的城市生活淡化。

甚至，年味不止是在消散，還夾雜著某些不協調的東西在其中作祟。

人人大呼「年味已盡」，就好像春節是自行洗去一身色彩的。無論歸咎於誰，現狀都不甚明朗。

1

「年假這麼短，聚會這麼多，過年還這麼累？」

李喬覺得有點煩。

剛忙完公司年會，爺爺的電話就冷不丁地打過來了，讓她儘快去買彩燈、置辦年貨。

想到給親戚家孩子的禮物也沒選，昨天狠下心卸載的淘寶又裝了回來。

晚上下班去趟超市，大包小包一個人拎回來，來不及坐下喝口水就要開始收拾男友脫掉的臟襪子，腦子裡又考慮著下周拜年送禮的清單。

公司年底事太多，這幾天必須趕工完成了，明天大概又要加班。

11：45。李喬洗完衣服，給家裡的貓咪鏟掉便便，一頭栽進被窩，合上眼就睡著了。

她夢見過世的奶奶拉著她的手說：「喬喬啊，過年吶，得講究祖輩的習俗！」

習俗？習俗是什麼？能吃么？

本來年底事情就夠多了，再搞這些沒用的習俗也太麻煩了吧？！

李喬咂咂嘴，翻了個身繼續睡。

程式化的習俗，原本是構造一個完整春節的固定要素，用神秘而通俗的形式於歲尾年初懷著敬畏之心祭祀眾神和祖先。

只是我們很清楚，不遵照眾神的意圖，並不會發生什麼。不祭拜列祖列宗，也一樣平安無事。

沒了信仰，一切隨之崩塌。

鞭炮不讓放，那就不買咯；

餃子懶得包，定外賣好了；

福字貼窗上太俗，不想貼；

春晚沒新意，不打算看；

獎金太少，今年不給父母買新衣服了；

看花燈沒意思，不想看……

李喬這麼盤算著，心頭又覺得不是滋味。

少了虔誠味道的春節，單調又繁複，徹底成了不倫不類的矛盾體。

神聖感一旦被抽離，人就借口說要面對現實。

02

經營起夢想中的具有「儀式感」的生活，代價就是超負荷的開支。

秦芹存了些錢，一咬牙買了個Balenciaga的包包，瞬間便再次跌回貧民窟。很多時候，消費單純是消了一筆心情費罷了。

不過，人嘛，自然願意花錢買開心。

與物質貧乏的時代相比，滿足精神需求可以訴諸更多事物，但其中不再包括春節。

「今年沒存多少錢，不想為春節的儀式感消費。」

「就不願意買春節的賬，能拿我怎麼辦？」，秦芹昂著臉憤慨道。

秦芹對生活儀式感的定義，該是「早上去星巴克喝杯咖啡」之類的。

春節從舊時的風光無限變成如今的灰頭土臉，有名無實的儀式感早已瓦解。

失去了神性庇護的春節，僅僅剩下一個「團聚」的官方意圖了。

但在這樣一個關係型社會裡，人際投資和親情投資在春節期間達到了高峰。

團聚就意味著，錢包里剛取的鈔票可能馬上會變作壓歲錢出現在某個小孩子的口袋中，或者變成別人拎著的幾箱禮盒。

傳統的儀式性饋贈向現代的工具性饋贈轉變，從注重情感的表達過渡到了注重利益的連結。

可是，為人處世不能太寒磣不是？

眾人如是說：躲不掉也不想躲的支出，想釋放卻釋放不了的情緒。節日變「劫日」。

在這個意義上，有年味才怪。

秦芹心裡凈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哭笑不得。

四千年前，春節最初的存在價值，在於給一年的辛勞提供一個釋放和中轉的空間，有理由吃最多的肉、做最盡興的事，順便祭祖祭神表達美好訴求。

時過境遷，倒成了一年中最大的累贅。

03

對春節肆意叛離的我，說到底，並沒什麼資格發表嚴肅看法。

和李喬、秦芹一樣，我對形形色色的新事物反而到了虔誠的地步，像個有理智的瘋子。

春節雖然一節獨大，周期長陣勢大，卻往往掙脫不出濃重的古舊之氣：祭祖、壓歲錢、求運氣 , 加上穿新衣、放鞭炮 、請客送禮、拜年 、吃吃喝喝等活動。

某種程度上說，春節有些滯後於現代人的生活狀態了。

社會學家奧格本將這樣的狀態稱為文化墮距。

情人節的甜蜜，聖誕節的夢幻，萬聖節的奇妙，無一不比春節更具娛樂性。

不知從何時起，在外來節日里追求充滿新鮮刺激感的快樂已經不是件羞於言說的事了。

我深知我的膚淺，卻從未著手改變。明明習慣性熬夜，去年卻在守歲那天睡著了。

嘴上說著要堅定所謂的「文化自信」，身體卻很誠實嘛。

就事論事的話，我們和春節各打五十大板。

一個叛逆，一個老套。

如果非要說出解決辦法，那就——2018同春節和解。

想像自己同春節各退一步，握手言和。

既然機械地守舊復古讓人索然無味，不如解鎖新的關卡。

不愛吃韭菜餃子，那就試試水果餡。

不想祭鬼神，就對著星月祈禱一生平安。

不想看春晚，就陪家人搶搶紅包打打牌。

不想請客送禮，就老實工作不靠巴結。

也許這將是個漫長而崎嶇的過程，但同時也是逐漸找回期待的過程。

作為時令轉換的節點，春節一貫象徵朝氣與快樂。你不快樂，並非春節的禁錮，大抵是固步自封吧。

圖片來自網路，侵權請聯繫小編刪除。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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