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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心毓,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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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

今天我是李心毓。

- 蔡小姐閃婚記(4)-

上接《蔡小姐閃婚記(1~3)》

01

端午節那天晚上,我和祁亦誠趟在他家的沙發上抽煙。

那會兒距離我倆認識還不超過十個小時,據說他跟他前女友分手也不到一天時間。

之所以用了據說兩個字,是因為我真的不確定這孫子有沒有跟我撒謊。後來有回他不經意間說漏了嘴,讓我得知他似乎是節後才跟前女友正式撇清關係的。

但我懶得去追究,對我而言這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用他的話來說——

「分手啊,是一個人的事。反正在我心裡,那會兒已經跟她分開了。」

隨便,反正都過去了,真假又怎麼辨得清?與其糾結這種破事,還不如把現在的日子過好。

我把第一次給了祁亦誠。我是說,第一次抽煙。

那天就是突然覺得,該做點什麼,不需要太特別,氣氛對就行。於是祁亦誠就把一支煙遞給了我。

絲毫沒有電影里演的那麼狼狽,我沒有咳嗽也沒有嗆。我仰天躺下,兩條腿搭在茶几上。我半眯起眼睛吸了一口,對著天花板慢慢吐出來。

屋子裡沒有開燈,只從窗外投進一絲微光。煙霧中,我看見一絲不掛的祁亦誠正定定地看著我。

我並不躲閃他的目光,還愉快地回看了過去。他先是一愣,而後笑起來,捧起我的一縷頭髮說:

「李心毓,你真好看。」

像是習慣了這樣的讚美,我不動神色地把只吸了一口的煙扔進煙灰缸,淡淡道:「是嗎,我並不這麼覺得。」

「你看,」他眼裡的笑意更濃了,「你說這話讓你顯得更好看了,因為……真正的美女,都是不自知的。倘若一個人知道自己美,尤其知道自己到底哪裡美,那她就反而不美了。」

我輕輕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不會明白,我不是不自知,我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真沒那麼好看。

02

我從很小的時候起,就對自己的外貌極度自卑。

據說女人一生中用來照鏡子的時間加起來足足有兩年,但我堅信這個可怕的統計數據在我身上永遠不可能發生。

因為我害怕看到鏡子里的自己,一如我在大二前幾乎不敢拍照。甚至到了現在,到了二十幾歲的黃金時代,我都無法理解女性對於自拍的熱衷。

我還極度抗拒視頻聊天。有次放假回家,祁亦誠要跟我視頻,我哭天搶地誓死不從,把他直嚇了個要死。我無法想像自己的臉出現在屏幕上,那會讓我心裡生出鋪天蓋地的恐慌。

說起來這一切,或許源於我幼年的經歷。

我始終記得,那時我站在女孩子堆里,看著別人一個個皮膚白得像瓷娃娃,大人們這漂亮那可愛的挨個誇過來,唯獨到了我這邊,畫風一轉變成了「嗯我們心毓……還是很懂事的」。

他們說這話時,特意把語氣加重許多,好讓自己顯得特別真誠。

這使得我早在七八歲時,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對於女孩子而言,漂亮是最高的讚美,其次是可愛,再次是聰明。如果都不行,就只能誇性格好了。至於什麼善良溫柔聽話懂事,你聽聽就好,切不可當真,別人只不過是找不到辭彙來形容,隨便說說而已。

我的這種自卑根深蒂固,以至於當世界的審美開始發生轉變,腿長成為一種新標準、單眼皮反而顯高級後,我依然對於別人的讚美保持高度懷疑。

「你呀,就是妄自菲薄,」祁亦誠哼哼道,「放大街上任何一個人,都會說你是女神的。」

「別瞎說,」我白他一眼,「女神我可擔當不起,非要講的話,我也就是個人間女俠。」

「誒,這個說法不錯!」他聽了,猛地一拍大腿,「仙女下凡化身女俠……嘖嘖嘖,這可比一來人間就生兒育女當賢妻良母有意思的多啊!」

「言之有理。」我眼咕嚕一轉,趁勢說道,「那既然如此,今晚的碗還請你替女俠刷了吧。」

「啊?」

由不得他抗議,我佯裝一記五毒神掌,把他隔空拍進了廚房。

03

我的女俠情結被喚醒得有點晚,罪魁禍首在我看來正是梅城的書攤老闆。

和天底下其他賣盜版書的老闆不同,他的貨架上居然沒有金庸古龍,而是清一色的世界名著國學經典。說起來還挺清流的,這或多或少給我未來的裝逼之路增添了資本。

可裝逼是要把握一個度的,我很遺憾自己在年少之時沒有多讀一些接地氣的東西,以至於淪落成一個只有詩和遠方,不懂生活和苟且的人。

在上初中以前,也就是我的女俠氣質沒有被點燃以前,我其實很慫。

那時候我在班裡的人緣極差,這部分歸功於我那對細長的眼睛,放現在有點超模的意味。這種眼睛有個特點,就是甭管你怎麼看,都自帶居高臨下的蔑視感,讓本身成績就遠不如我的女生們,心裡更為不爽。

關鍵我還並沒有仰仗老師的寵愛,積極地打小報告。這真的太慫了——天曉得我是如何把高冷和慫包兩個截然相反的特性集一身的。

轉折點發生在五年級的一個夏天。

那天本來也沒什麼,你知道我面對別人的冷嘲熱諷,向來不屑一顧,覺得忒幼稚,所以也沒打算怎麼著。可偏偏孟傑那小子,好死不死把我的書扔水溝里去了。

他媽的!

我好不容易軟磨硬泡讓老闆進的金庸全集,就這麼被他一股腦兒端了,我能不氣嗎?也不知怎麼就突然來的氣勢,我腳邊抄起一塊板磚就拍了過去。

拍完的瞬間,我的心情頗有些複雜。表面強裝鎮定,手卻分明抖得厲害。我在腦海里迅速盤算了一下孟傑的傷口厲害,隱隱有種既忐忑又興奮的感覺。

我當時並不知道,這種矛盾的感覺來自何處,好像是突然之間從身體最深處流出來的。雖然我讀了很多書,可我卻不知道用什麼語言去準確地形容它。

這讓我感到很無力。對於無法用文字去描述的東西,我總是很憎恨。

帶著那點憎恨,我從水溝里撈起那堆書,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很多年後我躺在祁亦誠的沙發上,再度回憶那一天的經歷,突然就明白了。

我看向他家的窗外,那裡有一棟很高很高的辦公樓,樓里的燈大多熄了,只在上層並排的位置留有兩個光點,遠遠望去,像怪獸的兩隻眼睛。樓頂那處豎著的標牌發出藍紫色的光,光暈旋轉,那分明是怪獸的觸角。

這隻怪獸就靜靜地站在黑暗中,沉默不語。

「在看什麼呢?」祁亦誠在我耳邊低聲問道。

「在看……我自己。」我說。

04

那次的板磚拍惡霸事件還有個不大不小的後續。

惡霸他爹第二天就風風火火地衝到學校,指著兒子腦袋上的紗布,要學校給我處分。他不鬧還好,這一鬧,全校都知道五年級有個叫李心毓的人,為了對抗校園欺凌,挺身而出,拍了施暴者一記板磚。

我從此名聲大振,霸氣傳千里。也因此,我不得不揣著我的偶像包袱,扮演起女俠的角色。

這件事的真相,除了當天在場的幾個人外,我只告訴了小布。

小布是我在一個論壇上認識的網友。那個論壇是專為張愛玲的粉絲設立的,無非是一群人在上面分享分享電子書鏈接,寫寫書評。

喜歡張愛玲嘛,肯定女生居多,於是男性版主小布就變得奇貨可居了。小布寫的東西我實在不敢恭維,但他很懂套路,很知道怎麼戳讀者的點。這樣一來,他就成了論壇用戶口中的才子,每天被從上至 18 歲下至 8 歲的女孩圍追堵截。

我作為資深用戶,卻對他愛理不理。這就讓他對我刮目相看,動不動就來跟我「請教」文學問題。他給我的評論回復私信留言,幾乎佔到了他所有評論回復私信留言的 1/3。而且我發現,我越是回他回得少,我越是惜字如金,他越是對我讚賞有加。

於是在七八歲就學會漂亮是第一王道後,我又早早認識到了一點:男人,都犯賤。

可道理懂,實踐起來卻非常困難。在認識三個月零五天後,我反而開始變得主動。

每天回家開電腦,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留言。後來我甚至把家裡電話告訴了他,於是每天深夜,我都會守著電話機,把過去看小說的一半時間,都留給這個不曾謀面的人。

以為會被訓,可沒想到得知我把人給打了,小布非但不罵我,還笑著對我說,我們心毓真有骨氣,這麼威風,放古代一定是個行俠仗義的大俠女啊。

「你信不信,」他神秘兮兮道,「你長大了會像趙敏。」

「趙敏?趙敏是誰啊?」我問。

「不是吧?你連趙敏都不知道!」他一陣唏噓。

這話一出,我的心像從百米高空掉了下來,砸在了髒兮兮的水泥地上。

這都不知道?李心毓,你……怎麼可以有不知道的事情!

可小布沒管我的情緒,他滔滔不絕道:「她是我最喜歡的武俠人物,汝陽王之女,皇上賜封紹敏郡主。哎,這樣的女子,真是一生所求啊……」

「她是……金庸小說里的人嗎?」我小心翼翼問道。

「對哦,才想起來你沒看過武俠。」

我「嗯」了一聲,告訴他,那套撿回來的書放在陽台上,曬是晒乾了,可上面泥印太多,根本看不了了。

「沒事,你等下把家裡地址發我,我給你寄一套。」

我有些發愣,一時沒緩過神來,卻聽得他又自顧自地說道:「你呀,下次可別拍人家腦袋了,脖子以上會破相,容易惹麻煩。」

「哦知道了。」我喃喃。

末了我又補充道:「那以後,我就瞄準屁股打。」

這個答案顯然可以得滿分,那晚他在電話里笑了很久。

05

在學校里,從此再沒人欺負我。可蔡臻就有點慘了,因為公然包庇我,她開始接連不斷地被孟傑等人騷擾。

不過孟傑才騷擾了她一個多月,他就從學校消失不見,聽說轉學去了旁邊鎮上的中學。我問蔡臻,她說是舅舅打的招呼。我也是那會兒才知道,原來她舅是我們鎮的副鎮長。

呵,有這樣的舅舅還成天唯唯諾諾,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對此,蔡臻的解釋是,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知書達理,溫文爾雅。

嗯,知書達理,溫文爾雅。我很欣慰她能說出這樣高級的辭彙。

可能說出來又怎樣?梅城的人,註定與這兩個詞無緣。這兩個詞,只屬於那些人——

他們床前從小掛著的明月光是梵高莫奈,他們電腦屏幕的鎖屏是林風眠文徵明。他們背不出張愛玲小說里最好聽的話,也早已忘記常微分的求法,可當你跟他們說起這一切的時候,他們都能微微笑著,告訴你,是這樣的。

祁亦誠,就是這樣的人。

那天我第一次去到他那坐落在北京東三環的二百多平米的家時,我就知道,在他的生命里從始至終圍繞著的,都是那樣子的人。

但這些話我不會對他講,我只會把我板磚拍惡霸、不讀武俠書的故事告訴他。而當我跟祁亦誠講這件事的時候,我們依然趟在他家的沙發上。

對於這個似乎有些巧合的現象,我感到很好笑。我說,祁老師,怎麼我和你的一切,好像都發生在沙發上呢。

他抽出一根煙,幽幽道,可能我們都不是什麼金貴的人吧。

這句話刺痛了我,我把頭別過去,不再跟他說話。

可他沒發覺我的異常,閉著眼問道:「所以,你喜歡趙敏嗎?」

「不喜歡。」

「哦?為什麼。」他睜開眼,疑惑地看向我。

「因為……」我思忖了半天回道,「因為她追到了張無忌才成為了趙敏,如果沒追到的話,她就是李莫愁了。」

祁亦誠點點頭,重新閉上了眼睛,開始專註地吸煙。

窗外傳來了雨聲。

我望出去,發現今夜那隻怪獸的雙眼下面,又多了兩排豎著的燈光。那樣子看上去,像是兩行盈盈的熱淚。

06

我沒有告訴祁亦誠,其實那天我把家裡地址發給小布後,他並沒有像答應的那樣給我寄金庸全集。而且在那不久後,他就漸漸不再給我打電話了。多年以來,我都只是碎片化地聽著那些武俠里的故事,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真正完整地看過一部武俠小說。

我也沒有告訴他,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他家的沙發我覺得太軟,而且那長度很不合適,每次躺著我都得把腿蜷起來。

還有,我不喜歡趙敏和他追不追得到張無忌無關,我只是因為她像我,而我,一點也不喜歡自己。

但這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不需要告訴他,他也不需要認真聽。再親密的人之間,也有無數可講可不講的秘密。

想到這裡,我的心中驀地生起一絲恐慌。

親密。我和他,真的親密嗎?

我裝作不經意地把手放進他手裡。

他輕輕將我握緊,一點也沒有意識到,此刻我的手,是那樣的僵硬。

(今天寫得有些小小的難過。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天氣太冷是一個原因。而我細數著未來的日子,發現自己很快又要回北京了。真的很快。)

(THE END)

文/ 仙女瑤

圖/ 電影《銀翼殺手2049》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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