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我暗戀過的學霸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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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漫長且美好，
那些義無反顧的成長歲月、珍貴無比的生活故事，
不如說給貓君聽。
成長故事
後來，他與劉妹妹的聯繫日漸減少，可仍能不時地從社區學校的同學那得知她的消息。聽說她在康奈爾大學換了三個專業，入學第一年就得到了去高盛集團實習的機會，大學還沒畢業就收到了高盛集團多個部門伸來的橄欖枝，19歲時拿到一個人工智慧語音方面的專利，畢業後去了微軟。
她的消息如同無形的鞭策，催促他不要休息、繼續前行。
再見了，我暗戀過的學霸妹妹
by 鬼火
圖片來自《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劇照
1
張鵬是和我聯繫最多的朋友之一，但他從沒正式介紹過任何女友給我們認識。問起他初戀的年齡，他只是笑笑。
2010年，張鵬18歲，他從中關村中學畢業，順利考入北京理工大學，不到兩個月時間，父親不容分說的要求他退學。
那是11月中旬的某日，父親突然打電話給他：「明天我帶你去辦件事兒。」
當看見目的地門口寫著「愛思教育留學中介公司」幾個大字時，張鵬愣住了：「我又不是沒學上，老爸你帶我來這幹什麼？他們還能安排我進哈佛不成？」
對於留學中介公司，學習成績一直在中上游的張鵬內心是抵觸的。在他周圍，高中畢業出國留學的學生無非兩種人：一種是考不上好大學的「學渣」，家裡願意花錢，隨便讓中介找個「野雞大學」，出國鍍金，再以光鮮亮麗的海歸身份回國，父母給找個體面的工作，就算是對自己、對家裡有交代了。一種是超級學霸，參加美國高考斬獲高分，有令人乍舌的托福成績，昂首挺胸地邁出國門，拿著獎學金上美國一線名校。
後者大多不需要依附留學中介。
進門後，打扮洋氣的前台小姐笑臉盈盈地將他們領進一間小而不失精緻的會客室，等待與父親約好的諮詢顧問的到來。
多年後張鵬和我講起這段經歷，還深刻地記得當時的諮詢顧問姓車，特別能說會道。那個女人口若懸河、天花亂墜地講著出國留學的種種好處，張鵬冷冷打斷她熱情洋溢的推銷：「你留過學嗎？」
車小姐悻悻地乾笑了幾聲：「我那時沒條件出國，但我們老闆是從美國回來的海歸留學生…」
張鵬最終屈服了，在車顧問和老爸的意見影響下，他選擇了一所叫「卡斯卡迪亞」的社區學校（cascadia）。這所學校規模小，中國學生少，誘惑自然也少。
學校定了以後，父親一次性交付了七萬人民幣作為諮詢費和保讀費——確保能從社區學校轉學到美國排名前三十的大學。車顧問催他去北理工辦退學手續。張鵬感到惶惶不安：「萬一沒申請上怎麼辦？」
車小姐胸有成竹地說：「沒可能申請不上，放一百個心吧。」
就這樣，18歲的張鵬失學了。此時的他並不輕鬆，不得不天天跑愛思公司、接受英語培訓。車小姐說：「雖然申請入學不需要任何成績，可入學後英文考試必須達到ESL6級水平。否則不得不花時間在美國學習英文，才能上專業課。」
這話把張鵬嚇得夠嗆。在時間上，他已經輸不起了。
2
2011年新年剛過不久，張鵬從北京飛往西雅圖。來接機的是一個自稱王哥的人，30歲出頭。王哥把他領到寄宿家庭，戶主是一對60多歲的白人夫婦。
我問張鵬住宿環境怎樣？他說還行。那是一棟兩層樓的白色別墅，一樓的主卧室是老兩口自己住；二樓有三間房，全是租給留學生的。雲鵬住的那一間，每月房租650美金，包每天一頓晚餐。
他需要與隔壁屋的留學生共用一個衛生間。
美國社區學校的性質和中國大學的成教學院差不多：學不學隨你。你想當一個學霸，它能夠成就你。你就想混個畢業證回國，它也無所謂。
比如，專業老師介紹完課程後，會告訴你作業和考試在成績中的佔比，以及要提高成績必須買哪些書。想學好的人一定會去買書，並且認認真真完成作業。混文憑的呢，書也不買，作業也可以靠抄，考試混個及格就行。
為了轉名校，中介的老師要求張鵬每科成績必須盡量拿滿分。他感悟，我的起點彷彿又回到了高中，從零開始，拼盡全力考上大學。
在美國求學的第一年最難熬，用非母語學習數學專業課，愈發增加了課程的難度。每每遇到學習上的難題，張鵬都感到頭皮發緊，嗓子發乾，莫名的焦慮像洪水一樣在腦子裡橫衝直撞、高跌起伏，各種不滿的情緒，急於尋找出口。
然而每一次，他都用牙咬著手指勸自己冷靜下來，一遍一遍的重新演算。這裡的中國學生確實不多，一節課平均三四十個人，大約只有四五個中國來的，彼此交流不太多，與外邦同學間的交流更是少之又少。
生活上，張鵬像一個駐場演出的配角。作為寄宿家庭中的一員，老兩口熱情的邀請他參加集體活動：家庭聚會、去教堂做禮拜。
我說：「聽起來不是挺好的嗎？」
張鵬用力搖搖頭：「當難以拒絕、又沒興趣參與的時候，找不到融入感，總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3
一年後，因為某個人的出現，他那如同陰雨綿綿的西雅圖般暗淡無光的青春世界，重新迎來明媚燦爛的陽光。
那是2012年4月，在第一節Differential equation的專業課上，他見到了一個中國女生的身影。
我忙問道：「看一眼怎麼就能知道是中國女孩？」
「不會錯。她有中國南方小城裡走出來的女孩所獨有的氣質，小巧玲瓏，靈氣逼人。她發現我在看她，害羞的笑笑，還避開我的眼神。」
我腦補出這位神仙妹妹的出場造型：身後隱約閃現著翅膀的輪廓，四周祥雲朵朵，仙樂飄飄。
接著，在另一堂課上，張鵬又遇到了她，不由心動。在戀愛的戰場上，經驗值和攻擊力均為零的他，生平第一次和女孩搭訕，還是小心翼翼用英文問：「你是中國人嗎？」
女孩笑得很靦腆，似乎也記得曾在之前某一節課上見過他，輕柔答道：「是的。我是Electrical engineering專業，你呢？」
「我是數學專業。」
兩人專業不同，但這學期一起上的課程有兩門，碰面的機會很多。張鵬心裡的開心難以言表。不過有一點他倒是猜錯了。女孩不是江南女子，而是山東大妞，可從她身上找不到一丁點兒大妞的影子。
她叫劉雨佳。這一年，她16歲，張鵬20歲。
4
當劉雨佳把她的學習目標告訴張鵬時，他著實嚇了一跳：她計劃用一年半的時間，攢夠所有專業課的學分，申請著名的康奈爾大學。而張鵬給自己定的目標是兩年半。這意味著，她一學期比他要多修1-2門專業。
和當年從北理工「輟學」的他不一樣的是，劉妹妹剛從一所實驗中學「輟學」，連高二都沒有讀完。他凝視著這個文文弱弱的小妹妹，她有些怯生生的眼神中，暗含著堅定不移的決心。
雨佳主動向他問了電話號碼，這讓他感到滿心雀躍。在他被「她會什麼時候給我打電話」此類問題攪得心緒不寧、七上八下時，第二天就收到了雨佳妹妹的來電。
他如獲至寶般捧起電話，小心地按下接聽鍵。簡短寒暄過後，雨佳問：「今天有空的話要不要去數學小組碰個頭，我有些問題想向你請教，可以嗎？」
張鵬的心狂跳不止：「好啊，當然沒問題！」
不愧是學霸妹妹，連第一次約會的地方都選在數學小組。數學小組位於教學樓地下一層的一間教室，教室不大，只能容納15個人左右。同時，這裡也是英語小組的地盤。
這是他倆首次單獨交流，雖然地點選在了公共場所。準時前來的雨佳一身樸素大方的運動套裝，烏黑秀麗的頭髮披散在肩上，素麵朝天——那是一張從未施過粉黛的白凈臉龐。
張鵬望著她在身邊落座，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雨佳動作敏捷地從包里取出一摞書本：「Burke Rebecca老師布置的作業你完成了嗎？」
張鵬愣了愣，說：「完成了，你呢…」
「我也是，咱們先來對一對吧，另外我有幾個問題想和你討論一下…」她的表情很認真，無言地催促他趕緊調整到正確的相處模式。
張鵬本還抱著一絲僥倖，能在給她講解一處不懂的地方時，賣弄一番，明明可以幾句話說清的道理，非要迫使她一遍一遍再向他請教。而雨佳並不順遂他的心意，她微笑著道歉，轉頭找小組的tutor討教。
張鵬有點失望，可轉而又安慰自己，有個一起學習的可愛女伴，畢竟也是件好事。學校的教學樓里一共有三個休息區外加這個數學小組，這四處角落，成了他們頻繁「約會」的場所。
他原以為隨著他們對這幾個地方的光顧頻率越來越高，他們的關係也會越來越特別。可她那雙清澈聰穎的眼睛裡，除了學友間的默契，什麼都沒有生長。
即便如此，張鵬在和哥們兒打越洋電話時，常常提到劉妹妹。不明就裡的哥們兒都笑話他：「在美國那麼開放的資本主義國家，還用搞暗戀？」
他總是嘆著氣說，你們不懂。
起初「西雅圖」這三個字對張鵬來說，只是個地名，沒有任何特別的意義和讓他喜歡上的理由。劉妹妹的到來，讓他有了「這是我們的城市」的感覺。他時常禁不住想約她去到處走走。
四月的一個周五，張鵬鼓起勇氣，對在一堆學習資料中埋頭奮戰的雨佳說：「今天周末，要不咱們去唐人街找家中餐館吃晚飯，我請你。吃了一年多的西式晚餐，我都快吐了。」
說罷，他故作輕鬆地笑笑，極力掩飾心底的激動和緊張。不料雨佳卻抬起頭，嚴肅而又誠懇地傳達了她的拒絕：「真去不了，謝謝你。我現在是分秒必爭！」
張鵬有些莫名憂傷：「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搞得那麼緊張呢？」
「如果我進不了好大學，回國了就連高中文憑都沒有。」她稚氣的面龐藏著超越同齡人的成熟懂事。
張鵬心裡空落落的，可明明什麼都沒有失去。
接下來的那些日子，他們照常「約會」。有時，雨佳會帶著自製的盒飯，在休息區邊吃邊和張鵬討論課題。他會在日記里仔細記下她今天吃了些什麼。有時，她會把一大堆各種顏色的圓珠筆散放在桌面上，他會調皮地悄悄收起一隻作為珍藏。
在自選組員的分組作業上，他倆總是湊到一塊兒共同完成。瑞貝卡老師還稱讚過「Robert和Clara是最認真的組合」。這讓張鵬驕傲了好久。
可無論有多少共處的時間，他們還是一成不變的普通朋友，甚至連一次單獨吃飯的記錄都沒有。雨佳看他的眼神始終未變，好像在說：我的世界裡沒有愛情，我不會被任何用心所觸動。
張鵬理解她，她才十六七歲，那麼努力，她的未來是一片清晰可見的大好光明。
這場無聲無息的暗戀，從最初的輾轉反側、起起伏伏被共同扶持、相互學習的「相濡以沫」所取代，在那些平淡而悠長的日子裡細水長流。
5
在西雅圖的兩年多時間，張鵬沒有和朋友去過卡啦ok，沒有打過麻將，沒有玩過網遊，也沒有談上一場戀愛。他那些不指望GPA得滿分的中國同學所熱衷的一切，他都沒有，像個修道士般在象牙塔里潛心修鍊。
「她想要躋身最優秀的人，我又何嘗不是？在被眾人稱作野雞大學的『社大』里，我們是為數不多、死命學習的異類。」
沒有談成的戀愛，卻像希望的火苗、不滅的燈塔，溫暖的在他心底閃亮。
轉眼到了申報學校的關鍵環節，愛斯中介的轉學專員根據張鵬的成績輔助他申報了十所大學，其中包括康奈爾、伯克利和南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托福103分（滿分120）、GPA4.0分（滿分4.0）。
專員信心滿滿地說：「以你的成績，只要三位學校老師的推薦信寫的好，收到康奈爾和伯克利大學的offer絕對不是問題！」
那段時間，他和劉雨佳的見面少了，有種即將各奔前程的蒼涼感。他知道雨佳的成績也很好，兩項分數僅比他略低一丁點兒，可卻比他少用了整整一年。
在等待學校offer的日子裡，他給她寫了一封信，每個字、每個標點符號都字斟句酌。大意是，我暗戀了你好久，只對你一往情深。希望我們能收到同一所大學的offer。我想去有你的城市。
2013年4月26號，張鵬查詢到他被UCLA錄取了。在他猶豫著何時將信交給她時，幾天後他收到了來自康奈爾大學的拒絕信，它是雨佳的首選。
最終，雨佳盼來了夢寐以求的康奈爾大學錄取offer。她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了張鵬，欣喜若狂。這意味著她要去紐約州，而他將前往加州。
張鵬懊惱無比，那漫長的等待和煎熬，那些隱藏了好久的表白，終將伴隨著各自飛翔而成為青春歷史的留白。那封信，成了廢紙。
我問他：「喜歡就去追，為什麼不幹脆點像個男人一樣坦白呢？」
他說：「21歲的我，要去UCLA讀大三，17歲的她要去康奈爾讀大三，而它們的差別就好像北理工和人民大學的差別，我拿什麼去和她表白。」
其實，除了異地問題，還有太多的敏感因素牽涉其中，純粹的感情被複雜的現實壓得抬不起頭。在一個既優秀又獨立的女孩面前，或許只有比她更優秀才有與她比肩而立的資格吧。
而他還遠不夠優秀。和雨佳的告別簡單又匆忙，開學季後兩人分別奔赴萬里之外兩個截然不同的城市。
後來，他與劉妹妹的聯繫日漸減少，可仍能不時地從社區學校的同學那得知她的消息。聽說她在康奈爾大學換了三個專業，入學第一年就得到了去高盛集團實習的機會，大學還沒畢業就收到了高盛集團多個部門伸來的橄欖枝，19歲時拿到一個人工智慧語音方面的專利，畢業後去了微軟。
她的消息如同無形的鞭策，催促他不要休息、繼續前行。
大學畢業那年，張鵬也悄悄地給微軟投了簡歷，可惜石沉大海。為了留在美國，有朝一日能趕上雨佳的步伐，他毅然選擇繼續留校讀研。
目前，他快畢業了。我問他有什麼計劃。他說：「我準備繼續給微軟總部投簡歷，我想回去那個有她在的城市。」
我問他有多大把握。他沉默良久，說：「我一直努力，奮力想追趕上她的腳步，可有時候現實真殘酷啊。說不定這次我可能要告別美國了。非常感謝能夠在最美的青春歲月遇見她，她是我的初戀。」
註：為保留隱私空間，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END-
作者介紹：
鬼火，北京知名外語學院畢業，常駐洛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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