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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運:「摩託大軍」或將成為歷史,國家力量溫暖回家的路

春運,數以萬計的務工人員以騎行摩托的方式返鄉。在中國基礎建設越來越完善,尤其是國家精準扶貧專列與愛心專列的開行,這部分人群正逐年減少,春運摩託大軍或許也將成為歷史。

春運中的摩託大軍

2月12日,離春節還有四天的時間,家在廣西的吳能柱駕著「鐵騎」,後面坐著老婆,中間夾著兒子吳沛源,一路風塵500餘公里,終於從廣東江門回到了廣西藤縣的老家,而86歲的留守老人吳善元終於見到了已兩年不見的兒子一家三口。

和留守在家的父親一樣,吳能柱一樣很欣慰。幾百里路的騎行,再苦再累也心甘情願。在粵桂之間,有多趟動車組列車,南寧至廣州的高速鐵路在藤縣也設有車站,但從打工地廣東江門回到藤縣鄉下的家,要輾轉多地換乘,加上動車票也不好賣,吳能柱只好選擇駕駛摩托車返鄉。

騎摩托車回家還是挺危險的。

在藤縣春運服務站,吳能柱一家目睹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輛從廣東省中山市小欖鎮返鄉的摩托車與藤縣當地一輛小轎車相撞,嘣的一聲,摩托車被撞倒在地。吳能柱被驚出一聲冷汗,好在虛驚一場,摩托車手身無大礙。

從藤縣春運服務站到到老家祥江村是一段更為艱辛的旅程,由於春節臨近,吳能柱所途徑的321國道車流滾滾,穿過藤縣太平鎮後,吳能柱拐入一條縣道,這條路狹窄而蜿蜒,有些路段,兩輛轎車對向而行,其中一輛要停下避讓才能通行。從梧州市到祥江村大約140公里的路程,走了5個小時。

很久沒回家了,對吳能柱來說再苦再累也值得。

而作為留守老人的吳善元在家日日盼望孩子們回來。希望每個孫兒都能回來過年,能熱熱鬧鬧、團團圓圓就是最大的幸福。

但由於家庭條件不好,他更希望孩子們在外打拚,爭取能過上好日子。

......

吳能柱只是眾多返鄉摩託大軍中的一員。自春運以來,截至2月11日,過境梧州返鄉過春節的摩托車已有34731輛。

騎摩托車回家,對四川的羅江雲及他的同伴來說,漫長而艱辛:2月10日一早從廣東中山出發,途經廣東、廣西、貴州、四川等多地,後抵達家鄉四川宜賓。

羅江雲來自四川宜賓市興文縣一個農村家庭,在廣東打工3年,現在廣東中山市小欖鎮做搬運工,一月常有十幾天沒活干,而老闆還扣押著他一個半月的工資,他得靠這筆錢回家過年。回家的時間難以更改,羅江雲早已和他人約好,一起騎摩托車回家。

這段歷時3天、穿越1600餘公里的回家路,羅江雲並不孤單,他找到8名男同伴,他們都是來自四川宜賓的老鄉,其中2名男同伴還將帶上女友返鄉。

近年,部分在珠三角務工人員,放棄過去買票坐車的返鄉方式,列隊騎行回家。出發前,有人規劃路線,統一裝備,相互叮囑;途中,有人負責帶隊,有人負責斷後,相互照應前行;分開後,互道珍重,雖然各自的路徑不一,但目標始終一致——家。

2017年1月13日,在粵桂交界的廣西梧州市藤縣路段,父親把女兒綁在腰間,騎摩托車長途跋涉,從廣東江門市乘「鐵騎」趕回廣西平南縣老家過年,單程跋涉400多公里。

據肇慶交警支隊透露的數據顯示,歷年從肇慶出發或途徑的摩託大軍為:2013年 177251人,2014年179200人,2015年177853人,2016年69417人,2017年62348人。

一位叫李萍的交通指導員在肇慶服務摩託大軍返鄉已經有十幾個年頭,李萍說最早沒有愛心人士、志願者加入的時候,摩託大軍返鄉路上冷了就在路邊烤火,交警發現以後,就「強制」他們休息,設了一些簡單的點,支了蜂窩煤爐子來烤火取暖,之後才逐漸有了免費的薑湯。

2008年春運,「摩託大軍」第一次吸引了媒體的關注,沿線的地方政府在「摩託大軍」經過的國道邊設立休息點,免費提供餐飲服務,甚至還動用警車為「摩託大軍」開路。

2018年春運期間,全國道路旅客運輸量將達24.8億人次,占旅客發送總量的80%以上。人們通過鐵路、公路、水路、民航踏上了溫暖回家路,但公路仍然是最繁忙的一條線路,摩託大軍就是這條線路的重要組成部分。

春運:一年一度全球最大規模的遷徙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為了團圓過年,春運已成為人們一年一度全球最大規模的遷徙。

1954年「春運」二字第一次出現在媒體上,但春運真正為一個社會所廣泛關注,還是始於中國大規模的人口流動。1979年,我國春運歷史性突破1億人次。「一票難求」成為此後每年春運的焦點。 2018年春運,預計全國旅客發送量將達29.8億人次。

40年過去,春運規模擴大了30倍,春運從緩慢的綠皮火車到時速350公里的「復興號」動車組;從搭建戶外候車棚到如機場一樣的火車站候車室;從通宵打地鋪排隊買票到手機購票;從忍飢挨餓到網路訂餐;從單一交通方式到海陸空立體公共交通和自駕以及共享交通方式……人們的春節旅程變得越來越輕鬆便捷。40年春運,見證著國家的發展和時代的變遷。只要有團圓的動力,春運便不會停止。

1974年修建的廣州火車站,候車大廳內的自動扶梯在當時屬於先進設備,當時內地僅有兩台,引人們排隊乘坐。

2008年1月27日,安徽合肥火車站廣場上,冒雪排隊購票的乘客。

2006年1月18日,西客站候車室,一位母親為了喂年幼的孩子把速食麵咬成一小截,孩子卻等不及地張大了嘴巴。

今年春運中的廣州站

回家的艱難

春運,就是有工作的地方,沒有家;有家的地方,沒有工作。

他鄉容不下靈魂,故鄉安放不了肉身,肉體和靈魂互相絞撕,便有了春運。

寒風、大雪、疲勞,以及結冰的路面,都阻擋不住人們歸鄉的腳步。

2006年春運,廣州火車站,在擁擠的人潮中,一名女乘客的耳環瞬間被扯掉。

2008年1月31日,廣州。大批乘客聚集在火車站廣場外準備進站。一乘客暈倒在人群中,乘客把其抬高救出。

2010年1月30日,一位背負著超大行李的母親懷抱孩子在南昌火車站匆忙趕車

2010年1月20日,寧波國際會展中心鐵路臨時售票點,長長的隊伍中,廣西小伙梁獻貴趴在隔離欄上酣然入眠,

1995年春運,排隊買票需要「肉搏」

2001年春運購票隊列中一精疲力盡的女子.

國家力量與出行方式的變革

回家之艱辛,在中國由來已久。

20世紀最初的幾年,魯迅從北京回到紹興全程需要86個小時。即便如此,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樣長距離的出行也花費不菲;而對於出行方式的變革卻是歷經滄桑。

1863年7月,江蘇巡撫李鴻章正在緊張備戰,籌划進攻太平軍佔據的江南名鎮蘇州,突然收到了上海27家英商洋行的聯名請求:准許他們在上海修建一條「鐵路」。

洋人的意圖古怪而叵測。但在此時鐵路修築風潮早已席捲全世界。倫敦甚至開通了全球第一條地鐵,連印度都有超過1600英里的運營里程。忙於戰事的李鴻章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們的請求。

碰壁後英國人打起了擦邊球。1874年,英國怡和洋行向時任上海道台(市長)的沈秉成申請購買地皮,修一條「普通馬路」。「海派官員」沈秉成對英商的意圖心知肚明,但仍睜隻眼閉隻眼,告訴他們:修路可以,買地自己解決,政府不幫拆遷。

1876年6月,中國第一條鐵路建成通車。

1876年淞滬鐵路通車 倫敦新聞畫報.

中國人沒見過如此稀奇的洋玩意,通車當天自然是人山人海。儘管票價不菲,「城內終年幾不出門外半步者,聞有此事亦必攜家眷一游」。鐵路每周盈利近1000鎊,利潤率直逼英國本土成熟線路。

但在別國土地上修鐵路並專營,是一件殖民色彩強烈的行為。經過反覆的拉鋸談判,中英雙方簽訂《收買吳淞鐵路條款》,清政府花28.5萬兩白銀將鐵路贖回。

贖回後的鐵路由當時的兩江總督,林則徐的女婿沈葆楨負責處置。對這條繁忙而類似印鈔機的鐵路,當時有上百名江浙商人向朝廷請命,要求辦理經營這條鐵路,但沈葆楨統統拒絕,下令將中國第一條鐵路拆毀。

在此後的二十年,美國已經修了31萬公里鐵路,同樣積弱的印度也有接近4萬公里的家底,而中國僅有微不足道的一千多公里。

此時偌大的中國,民眾的出行從北京到武漢,即便走官方驛道快馬加鞭,都需要27天,從天津到南京則需要25天。李鴻章1901年逝世,靈柩從北京護送回合肥,光路上就花了3個月,普通民眾若想長途旅行,則更是難上加難。

站在那個時間點,任何預言家都很難想像,在未來的一百多年,億萬中國人的出行方式,正經歷著一場波瀾壯闊、滄海桑田的變化。

有統計數據顯示,全國鐵路客運量在1983年首次突破10億人次,但在20年後的2003年,這個數字仍然在10億人次上下浮動,原因肯定不是民眾討厭鐵路出行,而是客運能力的嚴重飽和。在運力無法提升的情況下,春運買票難幾乎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運力無法提升的原因,是國家對客運鐵路投資的長期欠賬。1983年至2003年中國GDP增長了2200%,但鐵路營運里程二十年僅增長了33%。

改變這一切,需要四個先決條件:一個有著強大投資意願和能力的財政系統、一套低成本高性能的鐵路客運技術、一支敢於創新,能打能拼的隊伍、一位縱橫捭闔運籌帷幄的強力人物。所幸的是,歷史沒有讓中國人等待太久。

2008年6月24日,一輛通體白色的動車,駛出天津火車站的站台,在5分鐘之內便加速到了300公里/小時,9分鐘後更是達到了394.3公里/小時,這是當時世界運營鐵路的最高速度。而那條跑出400公里時速的鐵路就是京津鐵路。它的建成通車,意味著中國的高鐵狂潮已經全面開動。

一年後中央政府的四萬億投資計劃更是讓中國高鐵獲得了巨資支持。

僅兩年過去,鐵路客運量在維持了20年的10億人次之後,到2013年突破20億人次,到2017年突破30億人次。

春運大軍從1億人次增長到2015年的37億人次,相當於讓非洲、歐洲、美洲、大洋洲的總人口搬一次家。

2017年6月,新一代動車「復興號」在京滬高鐵正式雙向首發。魯迅當年花39個小時才能走完的京滬全程,在一百年的時間內,經過無數人的努力,被壓縮到了最快4個小時28分鐘。

復興號,即復興號動車組列車,英文代號為CR,由中國鐵路總公司牽頭組織研製、具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達到世界先進水平的動車組列車。

其三個級別為CR400/300/200,數字表示最高時速,而持續時速分別對應350、250和160,在350公里時速下復興號與和諧號380相比,總能耗下降了10%。復興號從300公里提高到350公里時速,能耗大概增加20%-30%。

2017年6月25日中國標準動車組被正式命名為「復興號」,於26日在京滬高鐵正式雙向首發,我國再次成為世界上高鐵商業運營速度最高的國家 。

時隔半年後的12月28日開始,由廣州南開往蘭州西的G96/7,G834/1將由CR400AF擔當,由南京南開往南寧東的G1504/3,北京西開往成都東的G89/90將由CR400BF擔當。復興號的運營範圍進一步擴大到我國中西部地區。

在高鐵狂飆的同時,航空也逐漸走入尋常百姓家。通航機場從1985年的82個,增長到2017年的229個,航線條數也達到了3800多條。除此之外,城市軌道交通的建設也極大的方便了居民的出行,2017年已有超過5000公里的運營線路,另有300多條地鐵線尚在規劃和建設中。

摩託大軍或將成歷史

歸家的路途不易,但總有溫暖相伴。

當「摩託大軍」成為春運歸途中的一道獨特「風景」時,國家與社會也給予了熱切的關注與聯動:

2月1日是春運的第一天,8點,D1701次動車組從西安北滿員駛出。高鐵首次從西安開行到貴陽。之前從西安至貴陽的普速列車運行時間需要22小時22分,而動車僅需7小時41分,使從西安去往貴陽、昆明、桂林、南寧、北海等方向更加便捷。

川黔陝甘地區,往年一直是春運運力的「短板」「鍋底」,特別是進出川,較為困難。但今年春運,西成高鐵、渝貴鐵路、蘭渝鐵路、寶蘭高鐵首次參與春運,讓中西部鐵路大通道大幅擴容。據中國鐵路成都鐵路局集團介紹,今年渝貴鐵路開行64對普速和動車,進出川運輸能力大幅度提升。春運運力供給不平衡的現象得以明顯緩解,蜀道春運不再難。

此外,C2003次「復興號」列車駛出北京南站,開啟了「復興號」列車參與春運的新篇章。「復興號」列車將在北京至太原、西安、成都、瀋陽,上海至昆明、廈門、合肥,南京至南寧,深圳至重慶等方向開行。更多旅客將享受到「復興號」列車的高品質服務。

而更為激動人心的是,也是在春運的第一天,3016次列車從廣州站緩緩駛出。1500名在粵湖北籍外來務工青年、貧困大學生等,將搭乘這趟愛心專列,免費返鄉過節。同日,包括3016次、D204次高鐵愛心專列等4趟愛心專列,都將運送旅客從珠三角返鄉。

其時,鐵路部門不僅繼續開行81對主要運行在貧困地區的小慢車,還推出各種形式的「精準扶貧專列」。2月5日開行的D3826次「精準扶貧」高鐵專列,將運送從雲南到珠三角務工的人員回家;2月6日開行的D3782次「摩託大軍」高鐵專列,為往返粵桂的務工人員提供便利;2月8日開行的D1818次「城市建設者」高鐵專列,將幫助建設粵港澳大灣區的川渝籍務工人員返鄉。

而今年春運鐵路推出貧困地區精準售票,專門為貧困地區旅客預留車票,直到開車前兩天無人購買,車票才返回公網。這極大地保障了貧困地區旅客的乘車。

高鐵與普鐵無縫中轉,中國鐵路武漢局專門加開武昌至荊門方向的K8054/5次「雁歸農谷」愛心專列。該趟列車沿途停靠應城、天門、京山、鍾祥等站,以無縫中轉的方式將務工人員從武昌站快速轉運。

珠三角「摩託大軍」返鄉,一直是社會關注的熱點。有高鐵為啥不坐?因為出了高鐵站,回鄉回村要麼道路不便,要麼車票太貴。今年春運,經過南寧鐵路局和廣西人社廳、廣西高鐵無軌站投資有限公司的溝通協商,務工專列的高鐵票由人社部門支付,從務工專列下來的乘客將免費乘坐百色高鐵無軌大巴,實現了從珠三角到家門口一路免費。

春運扶貧直通車還在甘肅開行。通過在臨夏、東鄉、甘南藏區等貧困或少數民族地區開設無軌站,蘭州火車站候車廳以無軌形式延伸至當地汽車站,每天不少於6班長途汽車將實現無縫對接,方便貧困地區、少數民族地區旅客出行。

為幫助在粵外來工與家人團聚,不少粵企和廣東志願者紛紛伸出援手,用公益照亮、照暖外來工回家之路,也彰顯粵企的責任心和廣東志願活動的愛心服務。

還是從春運的第一天起至2月7日,中國石化在廣東繼續為1萬名「返鄉摩騎」免費加油,並贈送太平意外保險和保暖衣物、食品等愛心物資。同時,攜手廣東郵政EMS為「返鄉摩騎」免費寄送1萬份行李,繼續與粵運交通合作開通15台免費愛心大巴。春運期間,廣東、廣西238座中國石化加油站將變身「情暖驛站」,與廣東團省委共同組織5000多名志願者,為數百萬春運返鄉車主提供「1+10+X」免費服務。

作為大型國企的中石化除了為返鄉的摩託大軍提供免費加油等相應的服務,同時組織了15條「愛心大巴」線路從佛山、中山兩地出發,開往廣西梧州、貴港、柳州等10個地市的22個鄉鎮。

根據往年數據,超過40%的「返鄉摩騎」攜帶了老人、婦女和兒童等家屬,中國石化針對這些特殊人群,不斷調整服務項目,完善加油站各類人性化服務設施,專門設置老人休息室及母嬰室,配置了按摩椅、簡易醫療設備,為婦女兒童準備了暖風機、換尿片桌、濕紙巾、熱奶熱粥設備等。

往年春運返鄉期間,集中呈現四大難題:「單人返鄉不安全,同一路線的老鄉尋求不易」、「路途遙遠,需要安全返鄉路線推薦」、「部分路段騎行人員太多,容易出現混亂」和「不能及時個性化接受天氣、避堵路線等預警提示」。

而今年有所不同。今年春運期間,為了更方便返鄉群眾找到春運服務站,在公安部交管局指導下,廣東、廣西、湖北、福建、安徽、江西6省200餘個春運服務站接入高德地圖,聯合推出「溫暖回家路」專項服務。

交警提供警力保障、搭建春運服務站、個性化安全預警信息等服務,高德地圖通過移動互聯網應用和大數據能力,提供組隊返鄉、大數據預測、道路導航規劃以及組隊公告群信息推送服務,二者結合,為春運開闢了一條全新的服務模式。

每年春運期間,在廣東、廣西、湖南、江西、福建等省之間有數十萬人,他們一年來在外務工,臨近年關將以騎行摩托車的方式返鄉。在中國基礎建設越來越完善、客運方式不斷豐富的大形勢下,尤其是國家精準扶貧專列與愛心專列的開行,這部分人群正逐年減少,春運摩託大軍或許也將成為歷史,但每年仍然還有一些老面孔奔波在這樣一條風雨兼程也無法阻擋的路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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