埼玉川越八百萬神的江戶

最新 02-15

我在一個冬日的周末造訪了位於埼玉縣名叫川越的城市。

之所以會選擇這樣一個目的地，是因為觀光宣傳網頁上的一句話：世界上有很多個小京都，卻只有一個小江戶，那便是川越。

在我眼裡，京都是屬靈的。據說京都人從來都不承認東京是日本人的首都，他們所在的這座百萬神明福澤的古城才是日本人心中永遠的皇都。只不過因為天皇現在住在東京，於是以安倍晉三內閣總理大臣為首的朝廷必須圍繞在天皇的身邊，所以國際上才會誤以為東京是日本的首都。京都人堅信有朝一日天皇或者皇族子嗣會回到京都，歸還京都作為首都的地位。

但是東京，舊時稱為江戶，這裡就只是一個塵世。

是鋼筋水泥的叢林，也是一個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夜幕降臨的時候，會有一些看不見的邪惡在黑暗裡鬼鬼祟祟地現形。或許是幕府時代那些光影縱橫的政治權術定下的基調，讓東京變成一座屬肉的城市。

儘管江戶時代已經遠去，但我仍然好奇所謂的江戶遺風是什麼樣貌。於是我來到了小江戶川越。

埼玉縣並不遠，緊挨著首都東京，從都內出發有直達的地鐵，只需要400日元的車程。正午時分，從車站旁邊的料理店裡便宜實惠的午餐，開始感受這座城市。

沿著城市主幹道走，首先來到的地方是日本七福神之一弁財天的神社。

日本信仰里有七位福神：惠比壽、大黑天、毘沙門天、壽老人、福祿壽、弁財天和布袋尊，據說還是來自不同的國家。除了惠比壽是日本的本土神明之外，大黑天、毘沙門天、弁財天傳自印度，壽老人、福祿壽、布袋尊則傳自中國。其實很多國家的神話傳說里都會有這樣組團出現的神明，類似於中國的八仙，或者古希臘奧林匹斯諸神。

弁財天是唯一的一位女神，所以想必是愛神維納斯的角色了。有一對穿著和服的情侶在神殿前卿卿我我，我想如果在其他嚴肅的神面前他們應該不敢吧。

事實上川越的傳統觀光線路就是七福神巡禮，這座小城裡分散著七福神的神社。從弁財天的神社再往前走幾步，就到了福祿壽的神社。我想，福祿壽應該是一位開明的神，因為神殿前神幡的顏色是象徵LGBT的彩虹色。想到這裡，我突然覺得應該會有許多人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吧。如果這樣的話，那這座神社也是一個溫暖的地方。

不一會兒就到了佇立在城市最中心的鐘樓。鐘樓下麵坊店林立，那些經久不息的老店售賣著各種各樣的食物和工業品，一家賣炸番薯片的店前排起長長的隊伍，但是並不好吃。我覺得日本人喜歡排隊的原因，應該是本身想要歇腳，所以找了個合適站著不動的方式吧。

咔嚓咔嚓地啃著炸番薯片，我們徑直穿過了川越古街，走到了人煙稀少的道路上。

兩旁的房屋都是獨棟的別墅，日本人真是幸福。我記得我小時候最羨慕蠟筆小新里那種帶院子的兩層小樓，覺得我要是住在那種地方，每天的生活肯定也會有趣到可以演一集動畫片。

道路的盡頭是一座巨大的鳥居，硃紅色的橫樑掩映在越冬的樹木里，橫樑中央的牌匾上寫著「冰川神社」四個字。這是川越最著名的神社。

鳥居代表神與人的結界，穿過鳥居以後就是進入了神境。所以在鳥居前人們會先行禮鞠躬，甚至脫去外套，而且在神社裡必須靠邊走，因為正中間是神明走的路。造訪的這天，冰川神社裡聚集著很多人，但卻一點都不讓人感覺喧鬧。我想，也許是神社裡各種威嚴的規矩使得這裡反而成了世人的避難所，因為得幸到訪神境的諸位還不都是凡胎肉骨嗎。

從小到大我去過很多的寺廟，閩南地區人們對神明尤為敬畏，所以廟宇大多香火鼎盛。人們常常帶著凡俗的心愿來燒香祈福，或者用喧天的熱鬧來感謝神明的澤被，又或者在佛像面前長跪不起，像一個委屈的孩子。日本的神社和這些都不一樣。

冰川神社的神木前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不斷有人將祓禊紙人投入河中。紙人在河水裡溶解消散，據說如此便可以洗凈人身上的污穢和不祥。神殿前的庭院里還擺著幾大筐木鯛魚，許多人玩得不亦樂乎，像是一個容易滿足的孩童。

穿過神殿旁長長的繪馬走廊，我看到清幽的樹蔭下立著許多神龕，神龕是各大神社在全國各地的分社，其中有擺滿狐狸雕像的稻荷神社，掛滿草鞋的子權現社，用黃瓜當祭品的八坂神社和敬奉酒神的松尾神社……八百萬神的御魂在冰川神社上空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