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建築對城市環境與城市生活的積極介入
「城」| City
建築對城市環境與城市生活的積極介入
建築設計和建築設計企業
徐全勝
北京市建築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總經理
我更多的是從一個設計企業管理者的角度,去思考如何提升建築的品質和城市的品質。
一,企業。設計院過去只需要一兩個不同職責的人,其餘全是設計師,大家共同努力不需要差異化,像划龍舟。而設計企業就像是一艘核潛艇,有分工,真正戰鬥小組的人員並不多,有大量後勤保障的人員,但它所形成的核打擊能力遠超過一般的艦艇。更大的設計集團就像是航母戰鬥群,具有不同打擊能力的艦艇。但實際它的集團公司就像是航空母艦,是沒有打擊能力的,它是一個平台。比如啟迪公司,它的集團的職能可能是投資、戰略發展。
二,產品。在設計公司,我們思考如何使設計成為產品,成為什麼產品?這跟很多優秀建築師的思考可能是相悖的。作為企業它要盈利,為了盈利它一定有它的專業,比如波音公司。如果我們設計師、設計院出的建築產品,在完成創意之後它的產品質量都是高的,那無疑我們的城市應該更美好。
三,協同與集成。我們認為在建築設計公司做建築設計產品的時候,應該是一個協同和集成的工作方法。波音公司的模式其實跟咱們設計建築產品是一樣的,他們做到了工業全球化,經濟全球化進一步加強,體系分工越來越細。同時,在產品的生產過程中,它有供應商管理的資源共享體系,有技術的標準化,介面的標準化,數據的標準化,同時它也有對接的、統一的商業模式。目前北京市建築設計研究院對於大型的複雜建築也是採取協同集成、系統化的設計方法。我們拿中國尊做產品去類比,43.7萬m2可以分成64個主系統,比如交通系統、幕牆系統、電梯消防,同時下分有208個子系統,把建築像波音飛機一樣拆解。同時它的設計也是一個協同和集成的方法,它的主體設計單位牽頭,然後有來自8個國家的30個顧問協同工作,涵蓋了策劃、設計、施工、運維全生命周期。設計工作首先是通過創意解決形式與功能等基本問題,使建築作為一個有型產品,實現從0到1的突破,然後在深化設計過程中,我們要與相關二次設計方、專業顧問方、供貨商、總包方等協同工作,加強設計過程中對建築技術與建築產品的設計集成度。我們的設計不僅為建造、建築產品等提供圖紙和標準,而且為相關的建築技術、建築產品在實體建築建造之前,搭建一個可視化的、數字化的設計集成平台。
四,員工與客戶。在設計公司,員工和客戶是最有價值的,設計院這種輕資產的企業,資產一個是員工形成的人才市場,一個是客戶形成的客戶市場。設計院的核心競爭力就是人加上項目。我們要搭好平台,要有管理和組織形式,讓員工的創造力能夠實現,同時也要讓員工有自己良好的工作生活狀態、令人尊敬的社會地位和優質的人生。怎麼形成既支持設計又好管理的企業,其實也是企業的核心競爭力。企業一方面要具備優秀的設計師,讓他能夠發揮創意,另一方面我們要維護好客戶,客戶是經營業績的來源,品牌的來源,同時也是科研和創新的平台。同時,我認為真正的設計技術創新是業主來拉動的。設計公司雖然掌握著一些當代主流的技術,但是它沒有能力在作品上做集成,客戶會要求設計師做一些創新。比如中國人壽的總部北京CBD Z13的寫字樓,業主方就要求達到LEED和WELL的雙認證。所以,甲方一方面有經濟上的資源,同時甲方在科技層面的引領也是設計院科技發展的平台。
如果對標企業整體的發展,社會生產率有3次革命:第一次革命是大幅提升體力工作者的生產效率,第二次是大幅提升組織的生產率,第三次是大幅提升品牌的生產率。其實現在是一個需求的社會,到了品牌的年代。品牌實際就是用戶需求的差異化,也是設計師和設計企業的差異化。現在中國的設計企業,可以說還沒有達到國際頂級的設計企業標準,我們一方面做設計,一方面希望在現代企業能夠對標世界的一流企業。如果有這樣的公司,有了好的設計師,有了好的設計方法,一定會對咱們的城市有更加積極的貢獻。
中國尊
「畢爾巴鄂效應」能否被複制
張路峰
中國科學院大學教授
我回應一下本分論壇所設定的「建築對城市的積極介入」的主題,談談「畢爾巴鄂效應」。「畢爾巴鄂效應」的提法最早來自於《紐約時報》的記者,後來廣為流傳,一座建築對城市發揮積極作用,從而帶動了一座城市的復興,這就是所謂的「畢爾巴鄂效應」。我想討論的是,它確實在現實生活中發生了某種效應,但這個效應能否被複制呢?
畢爾巴鄂是西班牙北部巴斯克地區的一個工業城市,造船業和軍火業曾經比較發達,後來衰落了,社會也比較動蕩。古根海姆博物館選中這個地方做分館是不可思議的,有點賭博的感覺。他們還請了富蘭克·蓋里做這個建築。弗蘭克·蓋里標誌性的設計語言就是雕塑性的,比較狂放。場地位於河邊,周圍都是一些古城的肌理,突然冒出這麼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確實非常有視覺衝擊力。建築內部空間效果也非常驚人,看上去十分複雜,其實空間構成很簡單,它就像一朵花,花芯就是個中庭,從這裡發散出來一些大小不同、形狀不同的展廳。它的藏品也比較特別,展陳內容的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很大程度上成就了這個建築。總之這個建築的確很成功,拉動了城市的旅遊和就業,引起了輿論的關注。
畢爾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館中庭(圖片提供:張仲奇)
其實在畢爾巴鄂,這個博物館只是一個代表,一個標誌。它代表了一個城市的轉型和復興。早在蓋這個博物館之前,城市政府就做了很多看不見的工作,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福斯特做的地鐵系統,還有卡拉特拉瓦的步行橋等等。把衰敗的城市拉入復興軌道靠的是一套「組合拳」,古根海姆只是完成了最致命、最漂亮的一擊,而這一擊的光芒掩蓋了前面所有的鋪墊,讓人誤以為這是個奇蹟。
畢爾巴鄂地鐵站內景(圖片提供:張仲奇)
「畢爾巴鄂效應」在西班牙引起了一定的轟動,其他城市一看畢爾巴鄂能夠這麼成功,我們是不是也可以複製一下它的奇蹟呢?西班牙的西北部加里西亞自治區的首府德孔波斯特拉,在城市附近的一個山頂上做了一個大型文化中心,請埃森曼設計的。這個房子消平了一個山頭,又把地形按照歐洲小鎮的城市肌理切出了一些街道。項目從1999年開始建,到現在還沒建成,現在是爛尾樓階段。它對於當地的經濟還有社會發展,造成了很大的負擔。另一個赫爾辛基古根海姆博物館的例子,2015年舉辦的國際競賽選中了一個方案,方案選中之後遭到各方面的反對,到現在也沒開始動工。所以這麼大的項目,想作為對城市的一個積極介入,其實是有很多不可預料的條件和情況發生。
塞維利亞的「都市陽傘」項目,它也是城市裡一個很古老的市中心區,原來是菜市場,後來荒廢了。十幾年前政府要修地下停車場,結果施工時挖出了古羅馬和摩爾人時期的遺址,工程就停了,後來政府就想蓋個遺址博物館。設計中最主要的概念是個「三明治」空間,遺址展示、市民廣場、觀光設施分層布置,其中最惹眼的部分是空中的那個「陽傘」,也有人叫它「蘑菇」,和老城肌理形成強烈對比,吸引了很多遊客前來體驗。從建造的角度看,很巧妙的是,這個非線性的整體形態是用一個個線性的構件實現的。而且1.5m的正交網格,跟周圍建築的窗門等這些人們熟悉的尺度有了關係, 起到了尺度參照物的作用,在現場並不覺得這個龐然大物特別失去尺度感。這個地方已經成為了城市中最有人氣的地方,從早到晚都很熱鬧。這個建築不能說是「一個建築激活了一座城市」的例子,但說它激活了一個城區是沒有問題的,是建築介入城市,設計改變生活的範例。
塞維利亞「都市陽傘」之市民廣場層(圖片提供:張仲奇)
最後,我沒有結論,只是有點體會跟大家分享。第一,城市的成功未必就是建築的成功,反之亦然。對城市復興而言,「軟體」比「硬體」更重要。我們很容易把一個城市狀態的改變歸因於某個建築在起作用,其實是那個建筑後面有很多事情在共同起作用,只是我們看不見那些,我們只能看到最後結果。「軟體」指的是管理、運營這些層面的東西。「硬體」就是建築和空間。我們在看這些項目的時候,不要光看到那些實的東西,還要看到它背後的原理。
第二,「畢爾巴鄂效應」可以理解為一種策略、機制,類似於「蝴蝶效應」「觸媒效應」或者「針灸策略」,是可以學習、借鑒的,但其成功是不能複製的,它的作用過程和後續反應不是必然重複發生的。城市是個複雜事物,個別因素和局部因素對總體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屬於複雜科學研究的範疇,充滿了各種偶然和突變的機會,不能用我們線性思維、簡單思維去取代。
第三,這是一個雙刃劍,一個項目有可能讓這個城市起死回生,也可能讓它痛苦不堪。我們在思考建築和城市的關係時,不要狹隘地從造型藝術或者說建築師的個人趣味、美學趣味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它更多是跟使用者、跟城市的其他利益緊密相關的。考慮問題的時候,更有遠見一些、更超越一些,可能會對我們的個體建築創作有好處。
全文及更多圖片刊載於《世界建築》201801期P118-121。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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