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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春節特刊 | 仇學明 ? 散文】記憶中的年味(兩篇)

記憶中的年味 ? 年夜飯

文 / 仇學明 編輯 / 心素如簡

今年過年要外出旅遊,什麼年貨也沒買,什麼事情也沒做。小年過了,灶王爺都上天言好事去了,家裡什麼年味都沒有。心裡很想找點年味,便到街上轉轉,街上除了掛起一些紅燈籠,和平常也沒有什麼區別。來杭州幾個月了,情況還不是很熟悉,不知道哪兒年味會濃一點,該往哪裡走。忽然想起魯迅《祝福》里的一句話來:「舊年的年底畢竟最像年底」,於是,便去紹興想看看年底的樣子。

我們去的是安昌古鎮,原因有二,一是近,二是古。古鎮應該還保持更多的傳統吧?安昌古鎮有一條小街,一邊是一條河。街上都是店鋪,各種年貨琳琅滿目,腊味十足。店鋪和街面,掛滿了各種醬貨。有醬豬頭、醬臘肉、醬香腸、醬鵪鶉、醬鴨、醬雞、醬魚……街上來往的人很多,大多是些遊客。我們雖不在本地過年,也禁不住買了些醬貨。如果要在家過年不去旅遊,也不愁,這裡溜上一圈,年貨就備齊了。

在那條古街上,感到了濃郁的年味,但一離開那條街,年味又煙消雲散了。又不禁想起小時候的年味來,那時候的年味是那麼濃那麼長。

說起年味,就不得不說年夜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農村,物資比較匱乏,平常的日子也常缺油少鹽,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情況也時有發生。但不管怎麼難,一年到頭,年總是要過的,而且要過好。年夜飯一定要豐盛,平常沒有的,想吃吃不到的,大年三十都要盡量有,盡量能吃到。可是,要備齊年夜飯的食材,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別是農村,一袋鹽半瓶醋都得到城裡去買,農村沒有賣的,到城裡也難買到,許多食品還要開後門。每年臘月開始,每逢星期天趕集時,父母就到三十里外的縣城採購年貨,年貨一般一兩次買不齊,要跑好幾次,不是買得多,是不容易買到,有些貨不是沒有賣,就是買的人太多,搶不到。為吃一頓飯,要操一月心!現在想來,那時苦不堪言的搶年貨,也是一種年味。

年貨備齊了,就進入年夜飯的節奏了。我們家每年大年前兩天就正式進入了過年的主題。離除夕還有兩天,父親就要炸酥肉、炸豆腐,酥肉和豆腐都是年夜飯的主菜。白天,開始切肉切豆腐,精挑細選出來的肉,要切成小塊,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小了酥肉不好炸,大了炸不熟,豆腐也切成邊長大約2cm的小方塊。晚飯後,就是我們最盼望的炸酥肉時間了。切好的肉先放一邊,用一個瓷盆和麵粉,加雞蛋一起和,麵粉要和成濃淡適宜的麵漿,麵漿和好後,火上的油鍋已燒熱了。父親就用筷子夾起一塊肉,在和好的麵漿里一裹,再放到油鍋里,油鍋頓時冒起一片油泡,發出嗤嗤啦啦的響聲,那聲音特別悅耳,特別激動人心。父親快速地重複夾肉,裹漿,下鍋的動作,不一會兒,最幸福的時刻就到了,第一鍋酥肉就出鍋了。父親的廚藝是聞名遐邇的,酥肉炸得外黃里嫩,香飄四溢,令人饞涎欲滴。

前面幾鍋酥肉都是供我們解饞的,酥肉真的好吃,就是今天,吃慣了山珍海味的我,依然喜歡吃酥肉,那時缺油少鹽的我們一年到頭才吃一次酥肉,可想,那是什麼滋味了!那天晚上的酥肉,父母是管我們吃夠的,父母一年苦到頭,也是為了我們能吃一頓好飯,能嘗一頓美味。父母看著我們吃到嘴裡,美到心裡的樣子,也非常欣慰,臉上堆滿了幸福快樂的笑容。

儘管我們的眼饞和心饞不是幾個酥肉就能緩解的,我們的心口還很大,但胃口卻越來越小,幾鍋酥肉吃下來,儘管還想吃,卻吃不下了。吃飽撐足的我們心滿意足去睡覺了,父親繼續炸。第二天,我們起床時,父親已炸好一團簸酥肉和一團簸豆腐了。我剛才說我們一年才吃一次酥肉是不對的,每年父母都這麼要炸一次酥肉,要炸一團簸,夠我們吃一個正月。

酥肉炸好,辛苦一夜的父親休息一下,接著就到大年三十了,又要艱辛地準備年夜飯了。我們家的年夜飯年年一樣,都是十三道菜。這十三道菜從擇菜、洗菜、切菜、炒菜還有打理蔥姜蒜等,夠父母辛苦一天了。我們家的年夜飯有許多講究,首先,年夜飯不能在桌子上吃,飯菜要擺在地上,地面要鋪上青枝綠葉的松樹枝。在父母準備飯菜的時候,我們就跟著哥哥去山上砍松枝,松枝鋪在地上,有一種古老而親切,神聖而神秘的味道。

飯菜端上松枝後,每個人都不能先吃,母親手拿一個碗,每個菜拈一點,再舀點飯,這一碗要加水做成水飯,用來祭祀故去的親人。拈過水飯之後,才能吃飯,吃飯也是有規矩和程序的,由母親領著我們,按一定順序拈菜。母親每拈一道菜,都要先念幾句口訣,原來,我們家的十三道菜每道都是有講究的。十三道菜的口訣,我都記不得了,只記得兩道菜的意思了,一道是白菜,吃白菜是祈禱長命百歲,一道是青菜,是圖來年清清靜靜,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白菜和青菜和平時不一樣,都不切斷,都是長長的整片菜。十三道菜的口訣念下來,就感覺年夜飯完全不一樣,不只是一場味覺盛宴,更是一種信念,一種寄託,一場心靈的洗滌。

年夜飯後,要潑水飯,父母帶著我們在門外,一邊喊著死去的親人的名字,一邊舀水飯潑在地上,讓他們也吃年夜飯。從父母的爺爺奶奶以下的死去的親人的都會被喊一遍。我有個姐姐,12歲時去世,那時,我現在的大姐只有兩歲,哥哥、二姐、弟弟和我都沒有出生,我們沒有見過她,但每年我們都給她潑水飯,於是,這個姐姐還在,就像常在我們身邊一樣,那麼親那麼切!

那時候,每到過年的時候,父母總說老祖宗都回家來了,讓我們說話要注意,有許多禁忌的話語是不能說的,比如死,比如鬼這些字眼。母親很敏感,從臘月到正月,我們如果說了犯祖宗忌諱的話,母親就要制止。祖宗們的回歸,讓我們覺得過年是很隆重的大事兒了。

大年三十要守歲,父母說守歲是要陪老祖宗過年。這是至今為止,我聽到的對守歲最好的解釋。不過守歲我們都堅持不了,只有父親能堅持。

大年初一,我們家吃素,不吃葷,一點油星都沒有,不僅大年初一,初五、初九、十五(元宵節)都吃素,這也有說法的,初一、十五是什麼講究我忘了,初五是七仙女要下凡洗澡,初九是觀音菩薩的生日。看看,神仙和菩薩都來湊熱鬧了,這年味你說重不重?

大年初一吃的是湯圓,整個正月,也以吃湯圓為主,湯圓的地位不亞於年夜飯,也是過年的象徵和符號,那些年,只有過年期間才能吃到湯圓。湯圓也是早早就要做準備的,要準備糯米,準備湯圓的餡料,如紅糖、白糖、蔬子等,這方面主要是母親準備。這些東西現在不是個事兒,在那個萬物皆缺的年代,不早做準備,臨時是買不到的。每年,母親要做兩種湯圓餡,一種是富油的,一種是蔬子的,兩種的原料都以糖為主,富油的加了豬油,蔬子的要加一種叫「蔬子」的東西。「蔬子」是我們那裡的叫法,至今,我不知道它除了叫「蔬子」外,還叫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蔬」字。這是一種像芝麻一樣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芝麻,或者是芝麻的一種。蔬子要炒,炒過才香,炒過後還要搗碎,搗成糊,再和糖水混合,中間還有許多工藝。湯圓餡年前就做好了,每種餡都有大半瓷盆,夠吃一個月的了。糯米也磨成了粉,只等大年初一的到來,湯圓一定是要大年初一才開始吃的。

湯圓可以當主食,可以當副食,也可當小吃。初一、十五,它是主食,我們只吃湯圓,不吃別的食物,其它時間,想吃湯圓吃湯圓,要吃別的也行。家裡來個客人,不管吃沒吃飯,母親就會燒上一鍋水,用簸萁撮一點糯米面和好,一邊陪客人說話,一邊搓湯圓。說話間,鍋里的水就開了,湯圓也搓好了。母親把湯圓下鍋,不一會兒,白白嫩嫩的湯圓就浮上了水面,母親便舀滿滿一碗端給客人。母親賢惠善良,對誰都一樣熱情,來人不分貴賤,上門就是客,母親都一視同仁。

我一直認為湯圓是過年最好的最有象徵意義的食品,它那滋滋潤潤的樣子,它那糯糯滑滑的感覺,它那甜甜蜜蜜的味道,不就是團團圓圓,甜甜蜜蜜,吉祥如意的代言品嗎?那年月,我們是把湯圓吃完了,才覺得過年結束了,湯圓可以吃一個多月。

我離開家鄉三十多年了,因為離家遠,工作忙,加上車票難買,我很少回家過年,過年的滋味我感覺是越來越遠了。現在的日子比過去好得太多了,無論過年還是平時,什麼吃貨都不缺,天天都像過年,可是,我的年夜飯卻沒有以前豐盛了,我再沒吃過十三道菜的年夜飯了。這有幾個原因:一是平常生活好了,想吃什麼吃什麼,不用等到過年。第二,人口少了,一家三口吃不了多少菜。第三,年夜飯也沒有什麼講究了,每道菜也沒有什麼寓意,吃飽吃好就行了,沒必要做菜十三道了。

小時候的歲月是艱苦的,在那麼艱苦的年代,父母是怎麼讓我們過上那麼好的年的呢?他們為我們操了多少心啊!父母都已經去世好多年了,每逢過年都很想念他們。前兩天,哥哥在微信里發了兩首歌:《媽媽我想你》、《想起媽媽淚如雨》,我一直沒敢聽,我看到歌名就熱淚盈眶了,我怕聽了歌,淚水就止不住了。寫到這裡,我的淚水已湧出了眼眶。

記憶中的年味 ? 殺年豬

年關又近了,可是心中好像忘了要過年這回事兒,年味真的淡了!年過半百的人了,年過不過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只是很懷念以前的年味。記憶中的年味是那麼濃,那麼令人嚮往,那麼令人回味。

我記憶中的年味是從農村開始的,1971年,我們家被遣送下鄉,那年我6歲。6歲之前的事我沒多少印象,特別是對過年,沒有任何記憶。6歲之後的年,年年記憶猶新。農村的日子很艱苦,家裡也很困難,但年過得很幸福,很美好,年味特別濃郁。

那時的年味是從殺年豬開始的,當時農村雖然家境都不是太好,但家家過年都會殺一頭年豬,過年期間的伙食就靠這頭豬了。殺年豬猶如過年前的一台大戲,在每家輪流上演。村子裡有人殺豬了,就等於拉開了過年的序幕。大概因為村裡只有一個殺豬匠的原因吧,大家不會等到春節前才一起殺豬,都是每家每戶輪著來,最多不過兩到三家相鄰的人家會同一天殺豬。因此,殺豬通常從冬月就開始了,一直殺到過年。

殺豬是個熱鬧的場面,除了大冬天的要在院子里挖個灶,埋一口大黑鍋,燒一大鍋滾燙的用來燙豬拔毛的熱水,使整個院子熱氣騰騰之外,院子里也聚集著一群幫忙殺豬的人和許多看熱鬧的孩子。我們那裡的冬天是農閑季節,沒有多少農活,殺豬就成了很重要的活動。越是天氣寒冷,黑鍋里冒的熱氣越濃,場面就越熱烈。

殺過年豬的人家,就提早進入了過年時間,沒殺年豬的人家,就天天盼望著殺豬的日子,盼望殺豬,就是盼望過年。殺豬那天的伙食是非常好的,為了感謝殺豬匠和幫忙的人,殺豬的人家都會準備一頓豐富的晚餐,豬肉、豬肝、豬腰子、豬大腸、豬血……豬身上可吃的部分應有盡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殺豬飯比年夜飯更豐盛,也更熱鬧。年味飯只是家裡人吃,殺豬飯還有很多客人一起吃。殺豬飯是要過年才有的盛宴,也是過年的味道。那段時間,大人們談的話題,大多是殺豬的事情,他們常說哪家的豬最肥、最重,膘最厚。那時的豬不是瘦肉型的,因為生活缺油水,豬是越肥越好。如果哪家的豬膘厚超過一巴掌(通常人家的豬膘厚在3-4指),就會被村裡人津津樂道一個冬天。

雖然每家只殺一頭豬,只有一頓殺豬飯,只有一天的熱鬧,但村裡幾十戶人家輪流坐莊,年前一兩個月,村子裡就瀰漫著濃濃的年味了。

1979年,父親的冤案得到糾正,我們重新回到縣城,後來我到重慶上了大學,畢業後到江蘇工作,離開小時候的村子已經四十年了,這四十年再沒有見過殺豬的場面。去年,朋友圈裡有個帖子《貴州人,你媽喊你回家殺豬過年》,看到這個題目,就喚起了親切而遙遠的回憶,不禁熱淚盈眶。我們在江蘇省淮安市工作的十幾個貴州老鄉都深有觸動,我們相約,來年過年,大家合夥買頭豬來自己宰殺,尋找久違的年味。我們中雖然沒有殺豬匠,但有外科醫生,殺頭豬應該沒問題。可惜,來年還沒到過年,我就離開了工作生活了28年的淮安。我的老鄉們也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實現合夥殺年豬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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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仇學明,網名海草,男,貴州威寧人。醫生。有詩文散見於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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