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二爺和他的棺材

二爺和他的棺材

二爺的棺材放在家中飯廳。兩口棺材並排放著,是二爺和他老婆的。每天吃飯時,老兩口就背靠著這兩口棺材。棺材上鋪著層塑料布,做工和形狀一覽無餘,一黃一黑兩隻貓停在上面。這棺材是二爺前年叫人做的,他說怕死得突然,後人為了便捷就把他拖去殯儀館燒了。

二爺的棺材放在家中飯廳。兩口棺材並排放著,是二爺和他老婆的。每天吃飯時,老兩口就背靠著這兩口棺材。棺材上鋪著層透明塑料布,棺材的做工和形狀一覽無餘,一黃一黑兩隻貓停在上面。這棺材是二爺前年叫人做的,他說怕死得突然,後人為了便捷就把他拖去殯儀館燒了。

二爺一共有四兄弟,一個哥哥,一個姐姐,還有一個弟弟。最大的哥哥名叫許人好,最小的弟弟叫許人卯,二爺說,在他們的鄉音里,「好」和「卯」是一對反義詞,「卯」大致譯作於「濫」。以上,是關於二爺的全部介紹。

二爺的姐姐死時,二爺感到十分解脫。「姐姐過得太苦了。」他說。二爺的姐姐嫁到二十公里外的鎮子里,男人去世很多年,孩子也常年在外打工,她就一人住在那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二爺偶爾會去看她,或者在電話里約定第二天兩人一起去到距離居中的那個鎮上趕集,跟姐姐會上一面。聽姐姐說家裡又在漏水,二爺便去補瓦片。隨著二爺的年紀越來越大,見姐姐的次數也少了,二爺也爬不上房頂,看不清屋頂漏雨的縫隙了。姐姐一個人在鄰鎮生活著,他死的消息,二爺是接到姐姐鄰居的電話得知的。此時,姐姐已經死了三天。是鄰居到姐姐家借鐮刀時發現的。

那個年代的兄弟情分可與現在人的不同。現在的親生兄弟面和心不和的太多了,只要關乎金錢房產,他們就能即刻地動起刀子來。可二爺幾兄弟,雖然相隔幾百里地,每年只見一次面,但每次相見,幾個老頭卻會相互緊握著手,乾柴似的老手不停顫抖,久久都不會鬆開。

二爺他們生長的年代很貧窮,是吃樹皮野菜長大的一代人,但二爺的母親卻活到了92歲,這年齡放在現在也算是長壽了。二爺幾兄弟都很窮,但最窮尤屬二爺。哎,誰叫他有三個不爭氣的兒子呢,老二常年遊盪在外,老三早逝,留下一個八個月大的女嬰,也就是二爺的孫女,名叫木兒。老大倒是省事,卻沒有給過二爺一分接濟,用他的話來說:「大兒也不容易,有一家人要養活呢,斷了幾根手指,做事也不方便。再說了,老子身子硬著呢,不用靠那幾個混賬!」就這樣,二爺和他的老婆子二人撫養著那個女嬰,同時還伺候著久在床榻的老母親。

二爺的脾氣很不好,常常暴跳如雷。他的老婆但凡是端菜慢了一點,或是花了過多的時間清掃豬圈,二爺就會用最難聽的語言罵他的老婆,即使他的老母親就在跟前也毫不嘴軟。但雖說如此,二爺卻沒有一次對他的老婆動過手,他急了,只會把活攬到自己的手上做。二爺罵了自己的老婆一輩子,但對於同樣身為女人且從不幹活的母親卻沒有說過一句抱怨話。

我問二爺:「那你的那兩個兄弟怎麼樣了?」

二爺長長的抽了一口旱煙,吐出一口渾濁的煙霧。眯著眼睛,揚起幾根稀疏的白鬍須,這時我注意到二爺的眼睫毛似乎也是白的。他緊接地顫動著睫毛,望向遠方悠長地說了起來。

「我老母親死後的第二年,姐姐就死了。我最小的兄弟許人卯,他老婆子前年就死了,這幾年他就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那住著,兒子也很少來看他。那天我們姐姐死了,我去到他家,跟他商量明天一起去給姐姐入葬呢,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他們村的張四一起去到他家找他,就怎麼也叫不動他,走進他房間,見他躺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張四說:『這人肯定是死了,怎麼喊都不答應。』我心想哪兒的事兒呢,昨天還跟他商量給姐姐入葬,今天就死啦?哪知道我走近一看,他眼睛正翻著白眼,嘴唇都烏青了,再一推,這人身子都硬了!我想這下可真是死了,死得突然啊,大概是他平時一個人在家愛喝酒吧,一天都能喝一斤白酒咧,就這麼突然地一下死了,張四這個臭小子,害怕抬屍體,結果是我一個人把我兄弟的屍體拖到木板上,給他穿上壽衣,再通知他兒子的。得了,這下姐姐兄弟都走了,就剩我一個人嘍。我大的那個兄弟早好幾年前就死了,平時身體好的很,可那幾天不知遇上個什麼東西了,大清早的就起不來了,再床上躺了三天,靜悄悄的就這麼去了。他的屍首也是我給抬進棺材的,再為他繞上七十條白線,燒上三炷香,他幾個兒子在外地趕不回來,好歹我還送了他一程。看來我們幾兄弟,還是老子命最硬!」

二爺說完,驕傲的露出了一絲笑容,嘴角掛滿了褶皺,牽動著那幾根白鬍須,又在開始顫抖。飯廳里吹來一陣穿堂風,塑料遮布沙沙作響,棺材上面的灰塵滿屋飛舞。

那個女嬰長大了,並且寫下了這個故事。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拾三荒 的精彩文章:

TAG:拾三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