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你幹啥？這父子倆都在畫畫！
除夕夜你幹啥？這父子倆都在畫畫！
過年了，除夕夜守歲時你想幹什麼，打麻將、放鞭炮？看春晚？搶紅包？或者是看著春晚搶紅包搶到手發抖？總之，正常情況下，你肯定不會去寫作業、讀書、練字或者畫畫的。可是，這父子倆卻不一樣，這一夜對他們而言，彷彿與其它夜晚並無區別，他們依然在進行藝術創作，他們是書畫史上最傑出的父子之一：文徵明與文嘉。
文徵明 寒林鐘馗圖
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的文徵明《寒林鐘馗圖》，描繪的是雲林森淼間，鍾馗雙手攏袖，臂間夾著笏板，獨立於野溪水畔，回首望向寒林深處，若有所聞。此畫高69.6公分，寬42.5公分，另有22.1×42.5公分的詩塘，上有乾隆御題詩一首。這幅畫中所描繪的鐘馗，與我們以往見到的鋼髯怒目、仗劍而立的形象截然不同，分明是一個風神俊爽、清逸儒雅的文士形象，凸顯出文人畫家不同於尋常畫手的特質。鍾馗用筆細勁，線條清爽脆快；樹木則粗筆放墨隨意揮寫，瀟洒舒展；寒林中的霧氣以淡墨層層渲染，與幽泉寒溪兩相呼應，頓覺蕭森肅殺，寒氣逼人。通過題款「寒林鐘馗，甲午除夕戲作」，我們可以得知，這幅畫是公元1534年（農曆甲午）除夕之夜文徵明守歲時所作。
文嘉 寒林鐘馗圖
無獨有偶，另一幅《寒林鐘馗》亮相於西泠印社2013秋拍，並以1104萬元的高價成交，這幅作品的作者就是文徵明的次子文嘉，更巧的是，這幅畫的創作時間也是在除夕夜守歲之時。畫中鍾馗捧笏回望，寒柯瘦硬，雲煙飄渺，場面比文徵明的作品更顯宏大，墨氣浮動，滿紙清輝。文嘉的這幅同題畫作完成於1548年的除夕，在爆竹聲聲中，傳承父業的他和往常一樣習慣性地站在書案前，揮毫畫出了一幅與父親14年前極其類似的畫。父親的藝術風格、勤勉習慣、氣質秉性，都深深地影響著他。
在古代，畫家們通常把鍾馗視為「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壘」 的創作題材，很多人用《寒林鐘馗》來刻劃一種孤高不群、遺世獨立的叛逆性格，文氏父子除夕夜創作的《寒林鐘馗》堪稱其中的代表。肅殺的嚴冬，在雲林泉石之間，鍾馗雙手攏袖懷揣象徵文士的笏板孑然獨立，一幅蕭散落寞的神情。古人認為林中多鬼魅出沒，自是鍾馗的用武之地，而文氏父子所畫鍾馗，以笏板代替寶劍，雖面目猙獰，鬚眉間卻俊爽英武，彷彿在以一幅「文相鍾馗」宣洩著深藏於文人心中的、不足為外人所道的別樣情懷。
文徵明像
文徵明（1470—1559），原名壁（或作璧），字徵明。四十二歲起，以字行，更字徵仲。長州（今江蘇蘇州）人，因祖籍衡山，故號「衡山居士」，世稱「文衡山」，明代著名的畫家、書法家、文學家。因曾經官至翰林待詔，私謚貞獻先生，故世人又稱為「文待詔」、「文貞獻」。文徵明為人謙和而耿介，一生不事權貴，尤其不肯為藩王、中官作畫，當時的寧王朱宸濠因仰慕他的賢德而聘請他，文徵明不為所動，託病不去。正德末年，受工部尚書李充嗣的推薦以貢生身份進京，經過吏部考核，被授職低俸微的翰林院待詔。因不屑與權貴同朝，屢屢上疏乞歸，最後終得辭官回鄉，專心詩詞書畫，弄翰自遣。
文徵明的書畫造詣極為全面，詩、文、書、畫無一不精，人稱是「四絕」的全才，他詩詞宗法白居易、蘇軾，文章受業於吳寬，學書於李應禎，學畫於沈周，並與沈周共創「吳門畫派」。在畫史上，文徵明與沈周、唐伯虎、仇英合稱「明四家」（「吳門四家」），在詩文上，與祝允明、唐寅、徐禎卿並稱「吳中四才子」，是明代文化史上標杆性的人物。
和歷史上大多數少年天才的書畫名家相比，小時候的文徵明簡直就是弱智兒童，到七歲了才勉強能站起來走路，八、九歲的時候說話還含糊不清，一幅先天不足後天困難的樣子。好在他的父親文林獨具慧眼，不拋棄不放棄，堅持認為這個孩子會大器晚成。到了十一歲那年，文徵明終於能夠流利地講話了，文林送他進入私塾學習。文徵明入學後像換了個人似的，突然開了竅，讀書進步飛快，甚至一天能背誦數千言，學渣華麗地轉身變成了學霸，很快就成長為與同齡好友唐伯虎齊名的青年才子。
與唐寅的風流高調、吟風弄月不同，文徵明穩重到近乎於刻板，簡直空負了「才子」之名。傳說有一次唐寅、祝允明找了幾個煙花女子藏在船上，然後請文徵明游湖賞月吟詩，文徵明應邀上船後，發現有溫香軟玉做陪，嚇得手足無措，只好跳湖逃跑，一時傳為笑談。
除穩重敦厚外，文徵明的勤奮也是無人可比的，他為文作畫筆耕不輟，達到了瘋狂的程度。《書林紀事》記載，文徵明「臨寫《千字文》，日以十本為率」，堅持一天寫一萬字個毛筆字，簡直是超常規的魔鬼訓練！對文徵明來說，節日和日常是沒有分別的，除了前文提到的畫於除夕的作品外，保利拍賣2010年還以69.4萬元的成交價拍出過文徵明的另一幅《寒林鐘馗》圖，落款標明為「嘉靖甲寅正月」，不但守歲，就連別人走親訪友盡情遊玩的日子，他也在揮毫潑墨。一首文徵明25歲時寫的詩，記錄了他除夕的另一項日常工作：「人家除夕正忙時，我自挑燈揀舊詩。莫笑書生太迂腐，一年功夫是文詞。」別人在除夕忙碌著辭舊迎新的時候，我卻還在燈下挑揀舊詩句，不要笑我太過迂腐，一年主要的工作和事業就是文章詩詞啊。
文嘉像
文彭像
他這種勤奮的精神，深深地影響了他的兩個兒子。文徵明長子文彭少承家學，能詩工書畫，尤精篆刻，是印風一直影響至今的大篆刻家。文彭「善寫墨竹，亦工山水，花果亦佳，所作類父風」。以明經廷試第一，授秀水訓導，最終官居國子監博士，有《博士詩集》傳世。前文提到的次子文嘉，初為烏程訓導，後為和州學正。「能詩，工書，精於鑒古，臨古之功也深，善畫山水，兼作花卉，畫風傳乃父衣缽。工石刻，為明一代之冠。」優秀的兒子得益於良好的教育，文徵明畢生的身體力行是兒子最好的典範，據說文徵明九十歲高齡時還孜孜不倦為人書寫墓志銘，沒有寫完就拿著手中的毛筆，端坐書案前平靜地與世長辭。有父勤奮若此，子孫焉得懈怠學問？
和恩師沈周一樣，文徵明的生活終其一生都是淡泊平靜的。連續十次科舉考試名落孫山，似乎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心理的壓力，相反，擔任翰林院待詔的短短几年卻讓他稍稍不安，一朝辭官歸隱，馬上就復歸生活的恬靜平淡。然而，像唐寅那樣的才子風流、播傳眾口地春花絢爛、火樹銀花，如流星划過夜空般耀眼璀璨，最終卻難以敵過這樣細水流年的澹泊與寧靜，無論是作為自然個體還是作為書畫藝術家，文徵明魅力的迷人之處剛好就在於這份波瀾不驚、從容不迫之中。對於我們當代書畫家來說，那份持之以恆至死不渝的勤勉，更是值得我們學習和效仿的優秀品德。
文徵明 寒林鐘馗圖 正月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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