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國學難融入社會？別把好好的經念歪了把孩子教傻了
曾和朋友聊起過一個很尖銳也很真實的問題，整個國內都沉浸在國學熱當中，這當然好，可麻煩的是，當你用這一套東西來教小孩，小孩走到社會上，卻很容易會格格不入，這到底該怎麼辦？
今天學習國學，如果真把中國文化給吃透、化到生命里，不可能跟當代社會格格不入，反而會更自在。因為，你很容易了解別人，很容易體會人家的心情，畢竟，大家都是同一個文化基因，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嘛！甚至連人家怎麼算計你，你也看得清楚明白，「危邦不入，亂邦不居」，該閃就閃，該避也會避。所以按理說，你越深入真正的中國文化，在當代社會就可能過得越安然。但現實上，許多人並非如此。原因就在於，他們某些地方不僅搞偏了，還講得太極端。這時當然會出問題。
所以，在這裡提醒小夥伴們，我們要把小孩教好，但千萬不要把小孩教傻。你當然要教他說話算話，可你也要讓孩子知道，有些時候說話是可以不必算話的。
事實上，因為宋明理學的包袱，很多對傳統文化有情感的人，確實都把小孩給教傻了。除了教傻之外，某些國學堂教出來的小孩，則會有過於高傲的問題，因為，他能把幾十萬字的經典倒背如流，一點不磕磕巴巴地一口氣背完。這樣子學傳統文化，個人還是有一點保留的。
這些年推廣的讀經教育，對於傳統文化的復興，實在是功德無量，所謂讀經是一個非常簡易的法門，就是「只管讀」。從歷史看來，所有過於簡易的法門，好處是很快可以達到效果，壞處就是很容易產生副作用。這種簡易法門，學習者內部的凝聚力都很強大，但同時也可能產生很巨大的排斥力量。換言之，你不太能質疑他，也不太能批評他。容不下批評，總急著擺出「反擊」和「捍衛」的姿態。除此之外，他們身上還很容易看到宋明理學家繼承孟子的那種高姿態。
這樣的高姿態，再加上某些國學堂的小朋友對於經典的倒背如流，一不小心，就不知不覺中流露出傲慢，開始目空一切。這時候，如果沒有好的老師在旁邊把關和點撥，很容易變得偏激，也很容易完全活在一個概念的世界，對現實世界就開始變得這位讀者所說的格格不入。
所以，讀經是件好事，但方法如果不得當，副作用也很強。相較於讀經圈深受影響的《孟子》，我覺得讀讀《史記》倒是比較不容易產生副作用。司馬遷沒有排他性，沒有潔癖，《史記》裡面什麼樣的人都有，即使劉邦那種「無賴」都可以寫得如此動人。如果連劉邦都可以看出動人之處，世界上還有什麼人不能欣賞的？當我們把眼界拉到像孔子、司馬遷這樣的高度，能看到每個人閃閃發光之處時，對於這個世界就會有更多的期許，就有更多的可能性，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憤怒。
接觸傳統文化，最怕誤入兩個極端。要麼，就全盤否定；要麼，就古人完全不可批評。在這兩個極端里，人多半做不好事，也不容易活得安然。活得安然與做好事情，就是所謂的「內聖」與「外王」；這兩件事本息息相關，二而一、一而二。在中國人的思維里，外面的事情與你內心世界的安穩，絕對不是不相干的。不可能像一些知識份子所說的，一個是私領域，一個是公領域，兩者不能硬扯在一起。在中國，所有的事物都必然相互有所關聯。且不說什麼公領域與私領域，連你在那裡打坐，都是在連接人身這個小宇宙和天地這個大宇宙。在中國人的世界觀里，微觀的內在世界與宏大的外部世界，必然有一定程度的對應關係，絕對不是截然劃分的，這是中國人最根柢的思維。
一旦回歸到這樣的思維，我們面對事情就可以少掉許多不必要的糾結。循此思路，對跟錯、是跟非，除了外表上的對立，就可以有更高的統合與聯繫。如此一來，「經」與「權」就可能掌握得較好。因此，我們教小孩，當然要有規矩，但不要把這些規矩給絕對化，不要把小孩給教傻。同樣的道理，家裡的小孩偶爾頂頂嘴也不太要緊，偶爾煩你一下也無妨。曾經當中、小學老師的人可能都有一個經驗：通常畢業以後對你最好的，不是學校里那些優秀的學霸，而是那些跟你唱反調、惹你生氣的。在真實世界裡，任何東西都是有起有落、有反有逆，正反之間，其實隨時都在變動。所以，我們一方面要抓住大根大本，但抓住之後，更要學會放手，這才是更大的學問。
因此，儒家永遠都應該開放，跟王者、佛道、民間都要多流通，儒家才有源頭活水，才有辦法把所謂的理想給落實。說到底，沒有所謂的理想不理想，只要沒現實感、不具操作性的「理想」，其實都只是一群迂腐儒生的「顛倒夢想」。很多東西，不要老去想一個所謂的「理想形態」，就像「理想中的另一半」，另一半哪有什麼理想不理想？越多理想，只會讓你越看對方越不順眼。夫妻一場，今天倘使對方變得不可愛，固然有部分原因在於對方，但我們是不是也得承認：有一部分其實也有我們的原因？
如果我們有這份虛心與誠懇，許多事情的形勢就可能好轉。就這點而言，天下國家與家庭都是同一個道理。《大學》講齊家、治國、平天下，都歸結到修身；所謂修身，橫說豎說，其實就是這份虛心與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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