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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而又幸福的年味

人到中年,好像是越來越害怕過年了,母親走了,家也殘缺了,愈是佳節愈惆悵。年一過,又將老一歲,更多的是對歲月飛逝的惶恐和無奈。要說幸福的年味,也只有在孩提時代了。

遙想童年,一放寒假,我們小孩子便每天扳著手指頭數著 「二十一,莫著急,二十二,街上去(克)……二十五 殺壯豬; 二十六, 磨豆腐;二十七,殺閹雞;二十八,打糍粑;二十九,樣樣有… 」從來沒有感覺到每一天如此漫長,巴不得坐上時光機,一下子就跨進年的門檻。

一年到頭,鄉里鄉親平常都在地里勞作,只有農曆十二月才閑下來,村子裡一派祥和喜悅的氣氛,大家都奔著同一個目標,一起迎接新年的到來。

購年貨是大家相約一起去的。我的家鄉南橋鎮處東安北端,與邵陽市搭界。一路向北,走上十餘里路,便到了五豐鋪鎮。五豐鋪鎮是大夥買年貨的首選地。這是邵陽縣一個很大的鎮。相對於本鄉鎮的冷清來說,那裡無疑是繁華的大都市了。

小傢伙們也跟著父母,還有村裡的伯伯嬸嬸們一起去五豐鋪購年貨。隊伍浩浩蕩蕩,一路人有說有笑,說著東家長西家短,也說著今天要提哪些年貨回家,有時小傢伙們來一場追追打打,有時又聽得大人的催促聲,免得孩子掉隊到時跟不上。不到個把小時,就到了街口。那場面,真是一個壯觀,到處人頭攢動,街道兩邊全是賣東西的,眼睛忙得看不過來,吃的,用的,玩的,應有盡有;叫賣聲、吆喝聲、還有孩童的嬉鬧聲、大人們的閑聊聲、顧客與小販們的討價還價的聲音……各種聲音混在一起,好不熱鬧!

我緊緊地跟在大人後邊,生怕一不留神,就跟丟了。大人們買了些啥,我已全然忘卻,但我印象最深的是,父親給我們買了我最愛吃的油炸綠豆粑粑。五豐鋪的油炸粑粑做得實在好,外皮金黃,裡面包裹著一些煮熟的綠豆糊,吃起來味道好極了。在物質貧瘠的歲月,於我來說,這是無上的美味。時隔多年,只要我回老家,我必定又去五豐鋪,只為再次品嘗這美味的東西,感受童年的回憶。

有一年,我記得我沒有跟大人們去五豐鋪,那是因為爸媽擔心人多,難擠。我只有在家裡眼巴巴地等他們回來,吃過中飯,我也沒有心思和小夥伴們玩,不停地朝屋後的大馬路回望,看父母是不是回來了,我的耳朵極靈,只要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我就疑心是不是他們回來了,很多次希望也很多次失望,等待的時光多麼漫長呀!過往的行人來來回回,我的心也起起伏伏。 大概三四點鐘的樣子,父母終於回來了,他們提著很多東西,一臉的疲憊,這來回二十多里路,也真夠辛苦的。我記得,母親給我們仨各買了一個綠色的氣球,氣球真的很小,和我的大拇指差不多,氣球嘴那裡還套著一個竹環。我小小的心頓時被巨大的幸福填滿,為了這個禮物,所有的等待都值得。我鼓著腮幫用力地吹大氣球,再讓母親幫我用黑線把口子紮緊,然後,我將球拋到空中,和姐弟一起傳球,看到它即將落下,就用手往上一拍,球又上去了。家裡回蕩著快樂的笑聲。

閑下來的時候,在母親的吩咐下,我和姐姐一起打掃衛生,將門窗,桌子擦得一塵不染,床底下的廢棄物也全清理出來,好乾乾淨凈迎接新年。

家家忙著過年,處處洋溢著年味。殺豬是一件大事,村裡的人都會相互幫忙,一起合作。有的幫著將豬從豬圈裡趕出來,將豬抬到架子上,有的忙著抬門板,有的趕去拿盆子,有的忙著燒開水,豬被眾人按往,「嗷嗷」的聲音在村莊回蕩,小孩子們在一旁看熱鬧,嘻嘻哈哈的,不多時,伴隨著豬的嚎叫聲,殷紅的血也湧出來了,母親和鄰居家的嬸嬸嫂嫂們連忙用臉盆去接住,好用來做豬血丸子。

此後的每一天都像是踏著歌的節奏,流水一樣歡快,幸福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每天都有節目:磨豆腐、做豬血丸子、熬麻糖,熏臘肉、去塘里捉魚…鄰居家的嬸嬸們相互品評誰家豬血丸子做得大小適中賣相好看; 新鮮出爐的豆腐腦,嫩滑乳白,加點白糖,小夥伴能吃上兩大碗;幾戶人家合一個大鐵鍋打麻糖,總有幾個小饞貓哪怕再困也要等到麻糖出鍋;塘里的大魚被撈出來了,小孩子們也跟在後面,在淤泥里深一腳淺一腳地,想撈幾條漏網的小魚;每一件事情,都像是一村人的狂歡,對於貪吃好玩的小調皮們來說,每天都精彩極了!

我最喜歡的便是打糍粑了。打糍粑是個力氣活,又是個技術活,加上打糍粑的石臼並不是人人家裡有,一般是四五家合在一起打糍粑。

糯米要早早地放在水中浸泡,待到顆顆雪白飽滿,泛著珍珠般的光澤,便撈起盛筐里瀝干,上蒸籠蒸熟。我守在火爐旁,和奶奶一起燒火,小眼睛一直盯著蒸籠,不一會兒,蒸籠冒白氣了,然後,蒸籠里就慢慢地溢出了米飯的清香,抽去一兩塊大的柴火,換成小火,再等上幾分鐘,糯米飯便出鍋了!

母親拿著洗凈的盆子來裝米飯了,她掀開鍋蓋,一股白氣往她臉上撲去,香味飄滿整個廚房,待水氣散去,母親舀了一盆飯後,不忘給我揉一個飯糰,一邊笑著說道:「來,填上你這張貪吃的小嘴!」

我吃著香噴噴的飯糰,去堂屋看大人們打糍粑。外面冷風吹,屋內打糍粑的現場卻熱火朝天。大人小孩十幾號人集聚在堂屋,叔嬸們閑聊著家常,小孩子們穿行其中,好不熱鬧,大家都在等待著一場盛事。母親笑呵呵地將一盆雪白的糯米飯倒進石臼,爸爸和隔壁家的伯伯便圍著石臼,各在一端,先是用杯口粗的粑杵舂搗一番,連舂帶翻動。父親那時多年輕呀,強壯的臂膀有力地揮動著粑杵,二人一上一下,交錯用力,伴隨著哼哧嘿喲的節奏,掄著粑杵反覆不停地舂打,直至糯米被錘打得沒了米形,全部粘成一團才算是大功告成。

打好的米團就交給等在一旁的女人們了。她們從一整塊剛剛打好的糯米粑團上,擠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圓球」,乾脆利落一摘,一個小粑團就捏了下來。母親第一個總是想到我,她遞給我一個:「來嘗嘗,看好不好吃!」這柔軟細膩的糍粑,吃起來筋道,粘潤可口又清香。其他的小夥伴們也都在品嘗這美味,一邊咂咂有聲,歡笑連連,似乎所有的歡樂彷彿都在這軟軟的糍粑里。

桌面上鋪了一張乾淨的油布,上面抹了一層黃油,免得糍粑被粘住,那些巧手的女人們將圓球狀的粑團壓成大小相近的餅狀,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桌面,待到整個桌面擺滿了,再用一張乾淨的油布蓋在上面,為了讓這些糍粑更平整一些,男人們將另一張四方桌放倒,蓋在桌面上,這時候,孩子們便爭先恐後往桌面上爬,我個子矮小,夠不著上不去,著急地朝大人們求助:誰抱我上去,我也要上去踩!母親將我抱上去,我便和小夥伴們一起在桌子的背面來回跳躍,用力地跺腳,嘴裡不斷地歡呼著,直到被大人們催促了好幾次才肯下來.移開桌子,掀開油布,一桌白而圓的糍粑,平平整整地,就做好了。

糍粑有好幾種吃法,可以烤著吃,也可以放鍋里油煎著吃,也可以煮著吃。大冬天裡,最享受的事莫過於,一家人圍在火爐一邊看電視,一邊烤糍粑吃,一把火鉗架在爐中央,兩三個糍粑橫在鐵鉗上.烤糍粑也是個技術活,要慢慢地烤,不停地翻,不能太心急,最好的水平是烤到糍粑慢慢脹得像個包子,外皮焦黃,裡面中空,在糍粑里加些白糖或紅糖,再合攏來,稍冷卻後,咬一口糍粑,那真是里軟外香,讓人百吃不膩,真是絕佳的美味,有時候不想吃晚飯,兩個糍粑就滿足了果腹之欲了。

唉!哪裡還有當年那樣好吃的糍粑呢?當時只道是尋常,如今,再也不會有。我的父親已腰背微駝,垂垂老矣;我的母親,在黑色的鏡框里望著我笑,隔著薄薄的玻璃,彷彿和我隔著滄海桑田,那些遙遠而又幸福的年味永遠只能珍藏在心底,在每個新年來臨時,不斷回味,像逝去的一場夢境,還好,我曾經擁有過那段幸福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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