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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春姒武俠系列——王菊花

文/胡樂乎

王菊花的忙碌始於一個秋天——東麓山下的村民撿到一個受傷的少年,將他抬到了王菊花的居所。

那個少年受傷很重,共計十八條刀傷,雖不致命,但卻在前胸正中一掌,傷了心脈,只剩半口氣吊著半條命。

王菊花廢了老大的力氣,才將少年的半條命搶救回來。

少年自稱叫李笑,是長風鏢局的一名鏢師。

長風鏢局最近接了一單很神秘的生意,甚至連僱主是誰都不知道,送的是什麼東西也不清楚,只知道送的東西很重要。長風鏢局鏢主許長風為走鏢安全,將旗下鏢師分成幾路出發,但只有一路人拿了真正要送的東西。李笑一路送的是假鏢,路上遇見了一群很厲害的人劫鏢。

長風鏢局不算大鏢局,但素來以穩聞名於江湖。

據說,這個鏢局秘制了一種叫做『驚蟄』的毒藥。中毒之人在半炷香的時間內拿不到解藥,必死。每次遇見人劫鏢,如果不敵,他們就將毒藥塗在護送的鏢上。自己護不住,也絕不讓別人得到。

很多人忌憚他們的毒藥,還有長風鏢局誓死護鏢,死不旋踵的氣節,不敢輕易對他們的鏢動手。像這次一樣,公然去劫長風鏢局的鏢的人,的確很少見。

「先生見過我其他師兄弟嗎?」

王菊花望向院子里晾曬的少年外衫。外衫被風一吹,衣服上繡的長風鏢局字樣就完全落入王菊花的眼底。

「你被村民送過來,沒見到其他人。」

王菊花真名不叫王菊花。

那是有一年,有個江湖劍客暈倒在他東麓山下的菊花地里,壓壞了幾株稀有菊花。

王菊花其人,極其仰慕五柳先生。五柳先生愛菊成癖,王菊花追隨偶像的腳步,也愛菊成癖。他在東麓山下開墾了幾畝荒地,種了滿田滿地的菊花。

那年,他好不容易弄到幾株稀有品種,卻被這個陌生的劍客壓折了。

那個劍客受傷頗重。

王菊花原想將劍客扔到山下的荒地里,但本著「醫者父母心」的職業操守,他還是將劍客抱到了屋裡醫治。

那個劍客,就是宋春姒。

宋春姒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王菊花怒氣沖沖的臉。他悶聲悶氣道:「賠我的菊花!」

等宋春姒再好一點,已然能夠下床行走時,終於見到了菊花地里被她壓折了的幾株菊花。

它們孤零零地蔫在地里,看上去分外可憐。

念著王菊花的恩情,宋春姒暗下決心:一定要陪幾株他沒有種過的菊花。

於是,待她傷好之後,走村訪戶,誓要找到幾株稀有品種,後來,真的被她在山間找到幾株從未在王菊花那裡見過的菊花。

然而,當王菊花看到她興沖沖帶來的幾株小野菊時,一張臉氣得青綠。

〃我那可是菊花王!〃

宋春姒一臉無辜,嘆道:〃這可是你的菊花地里從來沒有種過的品種,還不夠稱王?〃

王菊花氣得七竅生煙,轉身離去。

〃嘿,你不喜歡這幾株菊花啊?不就菊花王嗎,我改天給你找一畝田的來!〃

可她這個〃改天〃,始終沒有定到確切的一天。

後來,逢她上門,王菊花就問:〃宋春姒,你欠我的一畝菊花呢?〃

問得多了,她就說:〃不就菊花王嗎,我還打包附送你王菊花呢!〃

自此,他在宋春姒的嘴裡有了新名——王菊花。

王菊花醫術奇佳,除了宋春姒,無人認識到這點。

因為他名不出山,只有東麓山下的鄉人才找他看病。而他看病,疑難雜症都被他輕鬆治癒。別人見他治得輕鬆,只當這是小病,治好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也就只當他為普通的山野大夫。

宋春姒卻知,她那次受傷頗重,偏偏被王菊花輕鬆治好。所以後來,她有事沒事,常愛往王菊花這裡跑。用她的話講,就是:和神醫打好關係。

這個神醫卻並不怎麼待見她。

直到宋春姒允諾,在千書樓給王菊花買下終身特別優待服務:只要他去,好酒好菜任他享用,天字房隨他住,費用全算在她的頭上,王菊花才算勉強落下了點氣。

然而,王菊花第一次去千書樓時,正碰上千書樓老闆娘在樓外大罵宋春姒。等他打聽清楚宋春姒與千書樓之間的淵源,卻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他咬牙切齒地念著宋春姒的名字,低聲罵她坑自己。

不想,那個前一秒還氣憤非常,大罵宋春姒的老闆娘,小跑到他面前,拉著他的衣袖,雙眼亮晶晶,「我聽到先生在罵宋春姒。你也和宋春姒有仇?有緣人啊。我一定要請你喝酒!」

老闆娘拉著一頭霧水的王菊花進了千書樓,倒讓王菊花納悶了好半天。他自認說話聲音太低,不至於能被她聽見。

直到有天,他發現了宋春姒和千書樓之間的秘密,才讓他的疑問豁然開朗。

李笑能夠下床走動後,為了給少年補補身體,王菊花決定帶他去千書樓吃點好的。

千書樓老闆娘果真豪氣,爽快地答應了王菊花的要求,轉頭,又在宋春姒的賬上記了重重的一筆。

「先生好一陣子沒來了呀?」

王菊花指著旁邊的李笑,說道:「因為他啊。」

老闆娘上下打量著李笑,問道:「這位是?」

「長風鏢局的人。你這兒江湖人多,幫他傳點消息,就說讓長風鏢局的人來千書樓接人吧。」

「為什麼不是去東麓山接人?」

「我喜歡清靜。」

〃為什麼不讓他自己回去?〃

〃他的傷還沒有完全好。〃

老闆娘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將王菊花從頭到腳罵了一遍,但她臉上仍舊保持著得體的笑容,說道:「先生可知,不久前,江湖傳言長風鏢局接了一個鏢,要秘密送一張藏寶圖。這張藏寶圖背後的寶藏,富可敵國。你知道,面對這麼大筆財富,很少有人不動心的,所以,各路人馬蠢蠢欲動,先後向長風鏢局的送鏢隊出手。然後,長風鏢局送的大鏢不翼而飛了。大家都懷疑是長風鏢局自己藏了這張圖,巴不得能夠找到個縫問出點什麼。你現在要我讓長風鏢局的人來我千書樓接人,不是將我千書樓推入水深火熱之地。」

「許長風攤到這麼大的事啊。」王菊花淺啜了口菊花酒,回味口中綿長厚醇的香味,贊道:「千書樓的菊花酒,總是最得我意啊。」

李笑卻是坐不住。

長風鏢局自成立20年來,每次出鏢都小心謹慎,鏢局人人寧願舍了自己的性命,也絕不失鏢。偏偏這次失鏢,竟鬧得江湖人盡皆知。如果這件事情不能解決好,長風鏢局再想在江湖上立足,難如登天。

王菊花伸手按住李笑肩頭,說道:「你現在這樣,要是在路上被別人認出是長風鏢局的人,你說會不會被別人囚禁起來問個子丑演卯?你還是先回我那兒養養吧,等傷好利索了,再回去。」

長風鏢局失鏢,被江湖人認為監守自盜。如果丟失的鏢物不能找回來,他們根本難以自證清白。於是,許長風私下找人暗查這件不翼而飛的鏢物,最後找到了宋春娰。

上次的假死事件,霍冬蝣中的毒正是長風鏢局的「驚蟄」。如果不是因為宋春娰隨身攜帶王菊花特製的解毒聖葯「洗心丸」,霍冬蝣早去面見閻王。

據說,「驚蟄」從不外傳,那麼,那個據說是朱鄉紳兒子的少年,和長風鏢局就有著脫不了的干係。

而她應下長風鏢局的生意,也想看看,那件事和長風鏢局之間,到底有何聯繫。

對於長風鏢局的驚蟄,她還是有幾分忌憚。在出發前,她特意趕去東麓山,準備再向王菊花討幾枚「洗心丸」。

宋春娰人還未進院子,聲音已經傳了進來。

「王菊花,再給我幾顆『洗心丸』吧。你的葯連長風鏢局的『驚蟄』都能壓制,我要帶幾顆防身用用。」

等她風風火火闖進王菊花的小院子,卻見到一個少年正拿著掃帚打掃院子。

她剛想調侃王菊花何時捨得請小家僕了,恰逢少年聽到她的聲音抬起頭。四目相對,兩人都大吃一驚。

這少年,赫然就是那日雇霍冬蝣殺她的朱鄉紳之子。

少年看她的眼神,已經沒了那日的敵意。他放下掃帚,像宋春娰拱手一拜,鄭重道:〃宋女俠,我那日險些害了你和霍少俠,著實對不住。我後來調查了你們說的事情,知道是朱鄉紳殺人在先。冤冤相報,我……〃

宋春姒擺擺手,心裡很是好奇:就算知道朱鄉紳惡貫滿盈,才招致殺身之禍,但她宋春娰,怎麼也算他的殺父仇人,少年對她的態度,不至於如此平和。

〃你和朱鄉紳,真是父子?〃

〃是。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他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談起這件往事,李笑已經不知該是何心情。他想起許長風第一次告訴他這件事時,他的錯愕,以及隨之知道自己還有父親時的竊喜,以致他都忘了追究,為何母親要讓許長風瞞著自己這件事。

「許鏢主說,他第一次見到我娘是在一次送鏢回來的路上,我娘懷著我,生著病,孤苦無依。他把我娘帶了回去。我娘撐到將我生下來後,離開了人世。原本許鏢主答應了我娘不告訴我身世,後來他得知朱鄉紳死了,想著我和他父子一場,才告訴我這件事情,讓我回去祭拜他。我在路上聽說宋春姒殺朱鄉紳,霍冬蝣臨陣倒戈的事情。那時覺得朱鄉紳死的冤,雖然我沒有見過他,但我畢竟是他的兒子,總該為他報仇,所以,就有了後來的事情。〃

「那就是說,殺我和霍冬蝣,是你的主意,和長風鏢局無關?」

「無關。許鏢主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他知道,他不會原諒我為我那惡貫滿盈的父親報仇做的那些事。」

許長風為人嫉惡如仇。如果不是念著生死事大,人倫一場,他如何會告訴李笑身世,甚至對朱鄉紳的死因,隻字未提。只怕他心裡,也認定朱鄉紳該死。

聽他這樣說,宋春娰的心裡,像被人澆了一勺醋,又被人澆了一勺辣,一勺鹽,辨不出是何滋味。她忍不住感嘆了一聲:「為父無過呀。」

「不,誰都有過!」

李笑斬釘截鐵地說道。

「誰都有過?嗯......」

宋春娰看到李笑的神色,那是一種不自然的決絕。她一時不知說何為好,微微點了下頭,繞過李笑,往裡屋走去。

宋春娰從王菊花處拿了葯後,王菊花又迎來了一段沒日沒夜煉藥的時光。

宋春娰只當「洗心丸」好用,卻不知煉它需要收集上百種藥材,還要沒日沒夜地守著葯爐七日。

李笑終究放心不下長風鏢局的事情,待傷好了八九分後,即辭別王菊花,離開了東麓山。

東麓山,只是王菊花一個人的東麓山。

是他在江湖中尋到的最後一塊安寧之地。

然而,這份寧靜,卻因為宋春娰的再次到來,化為飛灰。

宋春娰再來東麓山,是李笑走後一個月,一個寒風微起的夜晚。

那時,天地已經歸於寂然,夜色吞沒了來自宇宙的光亮。

王菊花在睡夢中,被一股寒氣驚醒。他愕然發現,他的身邊不知何時躺了個人。

他悚然一驚,就要坐起,那人伸手將他按住,低頭附在他耳邊,低聲道:「王菊花,是我。」

「宋春娰?」

「你別說話。等我處理好,再與你解釋。」

王菊花輕點了頭。

黑暗中,他看到有人推開了他的房門,慢慢靠近床邊,掀開床幔,揮刀向下。宋春娰抬腳,踢開刀刃,又一腳,踢中那人腰間。

然後,他看見又有幾人闖進了房間,揮刀砍向宋春娰。

他伸手摸向枕下,摸到了他的針袋。

再揮手,一根銀針已經悄悄扎入來人的死穴。

宋春娰點上燈,看向地上倒下的四五個黑衣人,向著王菊花說道:「王菊花,你可以起來了。」

王菊花翻身下床,一臉疑問地看向地上的黑衣人,問道:「這些人是?」

「你救的人給你惹來的。」

「李笑?」

「你知道長風鏢局雇我去查他們掉了的藏寶圖。這趟走鏢,也和李笑有關。」

「.......」

「李笑是朱鄉紳的兒子,他曾雇霍冬蝣殺我。後來,他去查朱鄉紳生前做過的事情,想知道他從未謀面的父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是,朱鄉紳根本沒有死。當年是他自己雇我殺他。其間因由我還沒有查到,我估計和那張傳說中的藏寶圖有關。然後,朱鄉紳發現李笑一直在查他的事情。李笑的背後是長風鏢局。他以為李笑查他是長風鏢局授意,於是,他故意給了一張莫須有的藏寶圖,僱傭長風鏢局送鏢,再放出消息說長風鏢局正在送一張藏寶圖,背後的寶藏富可敵國。結果,你看到了,這一舉動,給長風鏢局招來莫大的麻煩。而那張所謂的藏寶圖,根本就是一張白紙。朱鄉紳放出消息說藏寶圖不翼而飛,可能被長風鏢局監守自盜。現在江湖上,凡是和長風鏢局接觸過的人,都被懷疑幫長風鏢局藏了圖。眾矢之的,誰都想來射上一箭。」

王菊花卻是不解。如果宋春娰已經將事情查到這個地步,應該說已經真相大白,為何還有人陷入流言,沿著李笑的足跡,來找他的麻煩。

「我們和朱鄉紳正面交戰時,李笑為他擋了一劍.....朱鄉紳不知道李笑是他兒子。李笑為他死後,許長風告訴他李笑救他的因由。朱鄉紳一生無子,看見自己唯一的兒子為他而死,可能自我悔過了吧,抱著李笑跳下了懸崖。朱鄉紳一死,沒有人出來說明這件事,只靠長風鏢局的人自說自話,沒有人相信。這場混亂,估計還需要些日子才能平息。」

李笑死了?

王菊花聽見這句重點,倒讓他失神好一會兒。他曾拼儘力氣救他一命,他最後仍舊走向死亡。這種感覺,就像他費盡心血栽種的一株菊花,某天早晨醒來,竟被一夜秋風吹折了。

「李笑這個人,將親情、道義看得同樣重。他認定朱鄉紳有過。朱鄉紳已經死了還好,他知道那是他罪有應得。可是朱鄉紳沒死,他又無法看朱鄉紳死在他面前。他這樣的人.....終究只是難為自己。」

宋春娰想起那日,她找王菊花拿葯時,李笑站在王菊花的院子里,同她說「誰都有過」;他臨死前,看著許長風,像是釋懷,像是解脫般說道:「為父有過,其子難恕」。

他沒放過的,只有自己。

「王菊花,我在你這裡住幾天吧。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來你這裡找藏寶圖的人都不會少。」

「好。」

「王菊花,你有沒有想過去城裡開座醫館。你醫術這麼厲害,一定會賺得盆滿缽滿,而且一定很快會聲名滿天下。」

「你那千書樓賺得也不少,怎麼不見你不再當殺手。」

宋春娰一驚,這個秘密,她從未告訴任何人。她抓住王菊花的手臂,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王菊花斜睨她一眼,冷冷道:「先把我的菊花王陪我,我再告訴你。」

「王菊花,你白喝我那麼多酒,白吃我那麼多肉,還不夠賠你幾株破花嗎!」

王菊花冷哼一聲,甩開衣袖,轉身開始收拾房間。

宋春娰費了老大的力氣,終於撇清〃宋春姒〃與千書樓的關係,讓江湖人都以為千書樓只是比較倒霉,恰好被宋春姒找到了而已。而她繼續著她的惡趣味,閑來沒事就切換著千書樓老闆娘和「春來一劍」宋春娰的身份。

既用宋春娰作噱頭,拉響千書樓的名頭,又靠著千書樓為宋春娰招攬了生意。

她自認為無懈可擊,可惜百密一疏。偶爾幾次,千書樓老闆娘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王菊花」,早就暴露了她宋春娰的身份。

畢竟,除了挨千刀的宋春娰,世上再也沒人叫他「王菊花」。

身後,宋春娰不停嚷嚷:「王菊花,你要是膽敢把我的秘密招搖出去,我一定會一把火燒了你的菊花地!」

王菊花卻是不理她,只是埋頭整理。等他收拾好房間,再顧宋春娰時,她已經趴在桌上,已然睡著。

王菊花走到她身邊,凝視她半露的側臉。

他雖常常與她置氣,但涉及他的生死時,卻只有她,千山萬水而來,護他安全。

「宋春娰,我怎會將你的秘密告訴別人。我要的.....是你安好呀!」

他彎腰將她抱到床上,為她蓋好被子,拉好床帳,滅了燈,轉身走出房間,反身掩好門。

他踱步到院中,抬眼看向黑漆漆的遠方。夜色沒有擋住他的視線,他仍看到不遠處的東麓山,巋然屹立。可是,高大如它,也終究擋不住即將滾滾而來的江湖紛擾。

「我自悠然山中藏,不避風月但避擾;奈何江湖紛擾多,不避山川不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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