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故事 除夕夜歸人
除夕夜歸人
何保衛
二十年前的除夕，夜裡十點多，我還在上班。
走出廠房，看著天空忽然間揚揚洒洒的雪花，想著和石頭商量下班一起回家的事，心裡不禁一陣擔憂。擔憂歸擔憂，家必須回，還有比回家過年更重要的事情嗎？
待深夜一點下班後，雪不知啥時候已經停了，可它兩個小時的撒歡，卻讓地面滑得要命。
摩托車是借同事的，等石頭把他從廟頭送回省庄，再折回來，已是兩點多。歸心似箭，事不宜遲。伴著零零星星的鞭炮聲，我和石頭立即騎車沿國道往家奔去。
路面濕滑，摩托車速度也比較慢，一路還好。往東駛出縣城，行至柳灣大橋，我倆徹底懵了！
眼前彷彿進了澡堂子一般，霧氣騰騰，只能看出一兩米遠。腳下，路牙外，白茫茫一片，路面黑乎乎的，尚可辨認哪裡是路。
減速再減速，可走著走著，摩托車不知不覺就偏離了方向，等發現時，它已到了路的最左邊。我和石頭不禁嚇出一身冷汗，趕緊停下來。幸虧除夕夜的路上基本沒啥車輛，萬一稍不留神，我倆連人帶車滾到路牙下的溝里，再萬一濃霧裡突然鑽出一輛汽車，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開弓沒有回頭箭。下了車，推著走吧！走一步滑兩步，艱難前行，沒想到這摩托車推著比騎著還要滑，好幾次車從手裡滑脫出去，側倒在地上。冰天雪地里，一個拉，一個抬，費死費活地扶它起來，一不小心，它故伎重演。前面一個扶著車把，後面一個扶著車身，累了就換換手，就這樣走了二三里。手腳冰冷，後背卻出汗了，裡面的衣服貼著身體，冰涼冰涼。這個時候，才明白什麼叫透心涼！
過了八徒山，公路離山遠了一點，霧氣稍薄了，視野也稍好了一點。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不可能讓我倆就這樣推著車回家，休息片刻，重新騎上，緩緩前行。
走是走了，可稍不留意，車一滑，我倆就連人帶車滾倒在地。沒有別的辦法，滑倒了，爬起來，拍拍屁股，繼續走。至今我依然清楚記得，那一晚，我倆一共滑倒了六次。
好不容易挪到尤彰，一輛長途汽車出現了，原來除夕夜，也有與我們同在路上的人。看著霧氣中兩盞紅色的尾燈，彷彿看到暗夜裡的救星，我倆眼前一亮，咬定尾燈不放鬆。
兩個輪子總是沒有四個輪子穩，也沒有人家快，跟著跟著，眼前又剩下了無邊無際的濃霧。此刻，早已經是後半夜了，想想躺在暖洋洋的被窩裡的人，再想想路上的我們，一股悲愴湧上心頭，倍感天地間無比蒼涼，但希望還在，畢竟離家越來越近了。
機械般蝸行中，又過來了一輛長途汽車。謝天謝地！這根救命的稻草，說什麼別把我們甩了，我們也決不能再把你跟丟了！
天地蒼茫，兩盞紅色的尾燈，在凄冷的除夕之夜，竟然散發出無比溫暖的光芒。白色的霧氣籠罩在它周圍，微微輻射出一片紅暈，如暗夜的眼睛。路邊，偶爾傳來幾聲爆竹聲，驚起幾聲犬吠，叫醒了一個村莊的寂靜。
到家，進屋，感覺整個人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靠著爐火，喝著熱水，手腳發癢之後，才發現已經快凌晨五點了。瞌睡，早已被陸陸續續的鞭炮聲炸得無影無蹤。
一個人來到院子里，聚攏起柏枝，緩緩劃著火柴，溫暖的火苗「噼噼啪啪」便在夜色里跳躍，柏樹枝葉的芳香，甜潤溫馨，四散瀰漫，心裡的溫度豁然滾燙起來。
聽到外面的動靜，母親披著棉衣，跨出屋門，望著院子里的我，她笑了。
那次回家過年的路，攜裹著太多太多的艱難，但留在人生歲月里的，是更多更多的幸福……
作者：何保衛，新安縣磁澗鎮人，自由職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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