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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24年前日記,打開第一個廣東年

圖片摘自網路

每天記日記的習慣從學生時代開始,保留至今的第一本日記卻是「從家鄉到廣東過年」。

灰色的封面,印刷體標註「工作筆記」,是當年在內地機關工作的公物,被自己拿來公私兩用,既做工作日記,又做生活日記,自己給這本日記取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名字——追夢人,開篇一篇《追夢人囈語》,開頭這樣寫道:「一天天凝重無奈的日子不間斷地走來。」

其時,單位正在分配住房,自己出三四千塊錢就能買到一套兩居室或三居室,單位里吵得不可開交,參與分房打分的我,是唯一一個未婚青年,卻成為打分落後於我的已婚者的攻擊對象,他(她)們要我最後一個選房,或者主動選最差的一套房。最終我選擇了棄房出走,撂下一句話,「這房我不要了,放我出去。」

日記里記錄了一個細節,在辦公室里,跟同事聊起分房中的窩心事,越聊越憤怒,跟同事打賭,隨後操起桌上的茶杯,連茶杯和蓋子一起,狠狠地摔到地下,摔個粉碎。負責清潔的同事走過來,不聲不響地收起殘渣碎片。

這像是一個宣誓,告訴同事,也告訴自己,我該走了。

那一天是1月24日,已是臘月十三,單位正在分配從各地採購的年貨,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而我,緊鑼密鼓地準備遠行,用幾年文字工作的成果包裝自己,憧憬自己的記者夢。

一周之後,單位循例允許家在外地的單身漢準備提前回家過年,我沒有選擇回家,徑直走進了所在城市火車站售票窗口,開啟自己的麻雀南飛周期。

定下的行期是2月4日,臘月廿四,立春日。

不料,地方火車站售票窗口只賣當天火車票,提前訂票需前往武漢的售票窗口。

第二天,我隨單位同事的車到武漢,同事要到省教委取鋼印,我提前下車,到漢口橋頭售票點買了2月4日晚上20:59出發的297次車票,目的地廣州,票價61元。

出發當天中午,早早坐車到漢,到車站陶瓷倉庫歇腳,那裡有幾十個鄉親做搬運工,是村裡承包的,鄰居在那裡負責。

晚餐由鄰居請我吃飯,對我的出走百般不解。

鄰居:這裡的工作單位不好嗎?

我:單位很好。

鄰居:在廣東找到工作了嗎?

我:沒有。

鄰居:去廣東找不到工作怎麼辦?

最後一個問題從來沒有考慮過。

飯間有長時間令人難堪的沉默,鄰居的問題加重了我的疑慮。望向此行的方向,看不清前路。

列車準時出發,同車鄰座有一個隨州老人,到廣東看他的姑姑。老人瘸了腿,但談興很濃。他選擇這樣的時候南下,無疑是跟親人異鄉團聚,而我,在萬家團聚的時刻,選擇了背道而馳。

第二天晚上18:15,車到廣州站。隨著人流走出出站口,來到車站對面的流花汽車站,身邊有開往目的地東莞的車停下來攬客,我不假思索上了車。隨後,車並不離開廣州,而是不停地圍著站前路兜圈攬客,大約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直到車子滿載。後來知道,應該到站內買票,在站內上車,自己當時坐上的是野雞車,這樣的車後來多次坐上,甚至被半道賣豬仔。

車到東莞,已是晚上21:00。花5塊錢坐上摩托車,趕到朋友弟弟的工作地,然後跟朋友弟弟回到住地,一處普通的一層民宅,外牆沒有粉刷,窗戶簡陋,有三個房間,一間住著朋友,一間住著朋友的弟弟及其同事,一間住著一個女子。朋友的房間窗戶沒有窗帘,只用硬紙遮擋著,從窗戶望出去,隔壁鄰居的門就在旁邊,有打工者模樣的人出出進進,偶爾投進來的目光,充滿搜尋的意味。

後來的發現,讓我驚恐萬狀。

除夕日,朋友跟女友在房間煮年夜飯,朋友的弟弟跟同事一起團聚,當晚去公園看燈,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外套,感受不到家鄉新年的寒冷。

三天之後,大年初三,朋友弟弟的同事請客,在一家小飯館,借著酒勁,朋友弟弟的同事說出一段令人膽寒的往事,他說自己16歲時在山東與人一起殺死一個2歲多的小孩,是受人僱傭的,得了5萬元,當時是要錢給父親治病,但父親的病終於沒有治好。

從那一刻起,我生出強烈的逃離感。

很快,我發現,同在一個屋檐下的獨居女子,沒有出門工作,每天用一個煤油爐樣的炊具煮食,不時有中老年男人出入。我隱隱覺得,她沒有正當職業。

忽一日,從外面回到朋友住處,在巷子口,看到朋友的窗外趴著一個男子,對著屋內搜尋,像在尋找可以盜竊的東西。朋友回來後,我把看到的一幕告訴他,朋友隨即找來磚頭,壘在窗戶上,將窗外視線隔斷,防止小偷行竊。

到廣東的最初一段時間,無所事事時守著一台收音機,不斷調頻,聽到的大都是粵語。幾天之後,懵懵懂懂聽出了主持人不斷重複的春節祝福「恭喜恭喜」。

到菜市場買菜,菜販清一色本地腔。問一問價錢,往往比前面講廣東話的顧客貴,於是提出質疑,不料,菜販經常冷冷地拋來一句「不賣了」,還做出一個驅趕的手勢,帶著歧視,把自己晾在那裡怒從中來,又無處發泄。

那時因為擅自離職的原因,不斷被原單位追著要求回去上班,否則除名。於是,經常給家裡打電話溝通。到隔壁店裡找到公用電話,起步價被索要10元錢,覺得太高了,希望少收點。不料,對方往往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架勢。有時不得不走開去,尋找第二個公用電話。

到廣東的第一份工作是記者,工作兩個月後,報社任命我擔任總編輯助理,總編輯的評價是,稿件又快又好,採訪又會找人又會找材料。多數時間,我跟著總編輯出外採訪,攝影家出身的總編輯拍照片,我采寫文稿,受訪單位的接待經常是直落,就是吃完飯後就地卡拉OK或易址卡拉OK,聽總編輯唱永遠的《曾經心痛》。

報紙是商會辦的,報社主要金主是個飯館老闆,用管打工仔打工妹的方式管理編輯記者,生出許多匪夷所思的囧事。

上班20多天後,一次晚餐時,在辦公室接到家人電話,講家裡的事,不知不覺講了約半小時。初時沒有留意老闆的存在,漸漸留意到老闆不滿的眼神,我識趣地匆匆結束了通話。不料,老闆並不給面子,責怪我佔用電話太長,當面發出斥責:「連電話都不會講短還能當記者?」4天後的報社全體會上,老闆舊事重提,指名道姓批評我一次接聽電話用了2個小時。當然,受批評的不止我一個。

無法爭辯,難以忍受,只能剋制,但心裡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電話成為報社矛盾的焦點,原因是報社發現,沒有開放長途功能的記者編輯辦公電話,電話費卻增加了,調查發現有人打聲訊電話。

於是,報社採取了一項極端措施,辦公電話下班後就上鎖,需要打電話就需要找到管理者拿鑰匙,找不到管理者就不得不到街邊打高價電話。在那個編輯記者人手一個尋呼機的年月,辦公電話是必不可少的,單位防賊式的電話管理,深深刺痛了每一個人,一種被歧視的屈辱醞釀出群體情緒,演變成離職潮。當年年底,多數精英選擇跳槽,但南飛孔雀很快填補了離職者留下的空缺。那個時代的珠三角,永遠不缺的是人才和勞動力。

那一年裡,我曾目睹小偷被治安員捉住後就地暴打,一群治安員圍著小偷狠踢狠踹,小偷嚎叫著在地上打滾。我曾目睹火車站裡有人被毆後滿臉鮮血,臉上被刀砍開的長長裂口張開著,實在駭人。

轉眼到了麻雀南飛後的第二個春節,沒有回鄉過年的打算。除夕之夜,守著央視春晚,聽著外面不絕的鞭炮聲,孤獨感陣陣襲來,心底忽然湧起止不住的思鄉情結。

第二天,大年初一,早上匆忙啟程,乘車到廣州火車站,買到12點出發去武昌的火車票,踏上回家路。

2018-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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