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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熟知的年三十兒-流水賬

年三十兒,媽媽在籮筐里鋪上乾淨的報紙,放上白胖的棗卷、豆包和饅頭,還有扎著筷子的大塊熟肉。爸爸提前買回紅色的鞭炮和黃色的紙錢,我和弟弟跟在他後面,去上墳。奶奶總是站在我家的紅色大門外,靜靜地看著往北邊走的我們。

去上墳的路上,通常能遇到我伯和我妹妹,還有本家的小滿叔。大家往著同樣的地方,燒紙放炮,磕頭跪拜,為天堂的祖輩親人送去塵世的記掛。

這,是我所熟知的儀式感。

回來的時候,媽媽已經打好漿糊準備好膠布。弟弟小的時候,總是我和爸爸一起裁對聯,貼對聯。門頭很高,爸爸站在豎起的椅子上,我在下面跟他說往左一點往右一點。我仗著很早就從電視上學到的上仄下平,刻板地遵循著,自信地說,「春滿人間百花吐艷」應該在右邊。但教過語文的我爸辯駁,明明「福臨小院四季常安」才是上聯,因為要遵循由小到大的順序,「小院」之後才是「人間」。

最後,我爸終歸是聽了我的。這大概是歷經世事後,卻依然能承認並接受後來者所謂學識的坦然和謙遜吧。

後來,弟弟大了,在貼對聯的歷史舞台上閃閃發光了這麼多年的爸爸,默默退出了。弟弟比爸爸高,多數時候已經不用椅子墊在腳下做支撐了。我用牙咬斷一截截膠布,貼在自己左邊的袖子上。跟他一起吵吵鬧鬧地,從前院貼到後院,再去貼大門。後院是爺爺奶奶多年前的老房子,每年都要貼的。

我媽打的漿糊一般用不完,然後我會給曼家送去,再順道幫她爸爸和弟弟貼貼對聯。

後來,寬大的紅色對聯就闊綽地在這一排大門朝東的人家門外顯擺,金色的大字在總是晴朗的年三十兒映著暖黃的太陽,喜慶,閃亮。

我們貼對聯的時候,爸爸通常在院子里擺弄些要修理的東西,比如廚房的換氣扇,比如釘子鬆動的木凳。窗台上是他放置的迷你音箱,熱鬧地放著恭喜發財之類的歌。此時的媽媽坐在廚房裡麻利地包餃子。

我很少幫媽媽包餃子,或者說,很少幫媽媽做家務。每次蹦蹦跳跳想去幫忙,她總是態度強硬地拒絕,以各種理由拒絕。要麼說我做得不好,要麼說快弄完了讓我別再沾手。後來,聽到她在和鄰居閑聊的時候說,以後成家了難免要做這些,在家的時候能不做就不讓她做吧。

奶奶像個熱鬧的旁觀者,安靜地看著這一切,她老了,耳朵背,不愛在我們做事的時候插話。對聯貼完,我總會問她,奶,好看不。奶奶腆著肚子,笑著說,好看好看。

後來,她會搬把椅子,挪到紅色大門外曬太陽,跟路過的人簡單寒暄。銀色的發在年三十兒溫良的空氣里飄動,訴說著歲月愈發緊湊的催促。她不如從前愛說話了,只會在跟我單獨坐著的時候,講很多從前的事。我是她疼愛的大孫女,她大概視我為好的傾聽者。

傍晚,媽媽在客廳燃點起香,中央台開始播一年又一年,香火的煙氣伴著電視里不迭的賀歲,空氣中氤氳著濃郁又幸福的年味兒。

後來,此起彼伏的炮仗聲在方圓的各個村落歡喜地響起。爸媽在廚房下好餃子後,爸爸就趕緊去屋裡拿出一大串紅鞭炮,整齊地攤在門外的空地上。我摟著奶奶的脖子,和媽媽弟弟一起,躲在我家的紅色大門後,捂著耳朵,探頭看我爸引燃那根信子。噼里啪啦,爆竹聲,我的尖叫聲,我們全家人的歡笑聲。

三十兒晚上的這頓餃子,是一定要端出門外和鄰里聚在一起吃的。這不是傳統,是我們幾家的約定俗成。媽媽們互相說著這餃子是什麼餡兒的,念叨著自家孩子分別盛了幾個,鍋里還有多少。此時,大口吃飯,大概是對辛勞的媽媽最好的尊重吧。

我媽包的餃子,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有多好吃的。我在哈爾濱中央大街吃過的東北餃子王,也難及她的手藝。

天黑了,有人家開始放煙火了。我家從不是第一個放的,因為我爸總要等到我們都忙完自己的事情,全部就位,他才會開始這場年終的表演。所以,這件事在我看來,總是隆重的。他和弟弟把成箱的煙火搬到東邊廢棄的場(cháng)里。我家的三個女人,手揣兜里,愉快地並排站在紅色大門外。

那滿目的絢爛噴薄而出時,我的心花也在怒放。升入高空的七彩煙花,是新年到來前舊日子飛走的鳴響,裹挾著這一年所有的為難與不快,在無可觸及的高空,徹底消散。

這一排大門朝東的煙花秀結束後,我和弟弟,還有其他夥伴結伴去磊家,打麻將。喜盈盈的磊媽媽給我們拿來糖果瓜子,幾位長輩站在身後圍觀這年輕的賭局。我們來錢,不過是小錢。我的牌技向來無可恭維,只知道出牌套路,卻不從會看牌猜牌。所以即使前幾圈運氣好坐莊連和,到頭來腰包里的錢也是有減無增。

有一次,我媽笑說,妮兒呀,咱別來了吧,咱去就是給人家送錢的。哈哈哈,我好像照打不誤。開心就好。

這賭局,約在七點多準時散場。回家看春晚,我家過年的必備曲目。

和弟弟到家時,奶奶已經睡了,爸媽洗漱完畢,給我們燒好洗腳水讓泡腳。收拾妥當,陸續鑽被窩裡。媽媽總是最後進來,她又在廚房準備年初一中午要炒的一大桌菜。

爸爸媽媽弟弟和我,四個人就並排擠在爸媽的床上,不留什麼餘地。媽媽總笑說,這麼大的床都嫌擠,以前的舊床大家都是怎麼睡的。

若時間尚早,我們會開著電視,玩會兒鬥地主。媽媽拿出一堆零錢,供養這1塊錢的賭局。我爸是高手,但弟弟我倆最後會把大家贏的硬幣搜颳走,分別放進我哥多年前送我們的大金豬存錢罐里。

媽媽說,她最喜歡春晚開場的歌舞,特別有氣氛。但她總在第一個小品演完後就撐不住,睡了。是啊,辛勞的一天啊。弟弟緊隨其後,我和爸爸總是堅持著,過了12點才算熬年兒。爸爸偶爾也會在我未發覺的間隙,睡了又醒。哈哈,我也是。但總要等到那些年壓軸的趙本山,等到主持人高聲喊出新年好,我家的春晚觀看才會落幕,我和弟弟才會起身回自己的房間。這是我家年三十兒的儀式感。

清楚地記得有一年,十二點鐘聲敲響的一刻,董卿說,此時請對身邊的父母說聲,我愛你。爸爸醒著,我也醒著。我卻始終沒好意思,只是沉默,和爸爸一起安靜地聽他們報幕。現在,我常後悔這件事。

以前不懂得,後來愈發內疚對爸媽做得太少。他們精細地把我養大,給我他們能給的最好的。我的回饋卻只是在遙遠的南國,隔著屏幕對他們說,新年快樂。

但爸爸媽媽,我很愛你們。

我已經兩年沒能回南陽過年了,想念和家鄉有關的一切。

我所熟知的年三十兒,就好似這樣的流水賬,是安穩的小日子裡娓娓道來卻不同往常的一天,是鞭炮的紅,眼中的喜,心裡的暖。我喜歡家鄉北方的小城人們對於年的匆忙和慌張,和平日一樣的對待,絕顯不出這年的莊重,這年較往日的不同。日子本就不該是一天天簡單無謂的重複,總歸要多少有些儀式感。我想這其中,不是遵從傳統的迂腐,而是對傳承的堅守,是對生活的執念和熱愛。

我執拗地喜歡家鄉的煙火氣,人情味兒,我執拗地認為,我的家鄉是這世上最好的地方。對異鄉的文化認同,需要時間。

謝謝你們讀完。祝願最好的你們,不論在家鄉或是異鄉,都幸福遂心,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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