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世做兄弟——耶律倍與耶律德光

一個朝代的第二個皇帝一般廟號為「太宗」。在看史書時，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太宗」大都不是嫡長子，甚至不是皇子。唐太宗李世民是次子，宋太宗趙光義是宋太祖的弟弟，朱棣是第四子而且廟號最後改為成祖，清太宗皇太極也不是長子……今天介紹的這位屬狗的皇帝即是遼太宗——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生於壬戌年十月廿三，陽曆大概是11月底12月初，也就是說，有可能又是射手座。20歲即作為天下兵馬大元帥隨父耶律阿保機四處東征西討，戰功卓著，被稱為「最像其父的皇子」（凡是造反的全因為這句話，各位有n個兒子的父親千萬別再說了！）

1.繼位

公元926年二月，長兄耶律倍隨父皇耶律阿保機攻取渤海國。而後，耶律阿保機改渤海國為東丹國，自封「天皇帝」，封妻子述律平為「地皇后」，並冊封耶律倍為東丹王留守於此。但是，沒想到不足半年，七月，耶律阿保機得急病薨逝，連後事都來不及交待。耶律倍則是通曉漢族文化的當世才子，又在監國期間打理的很有條理，本是順理成章的太子。但是，耶律阿保機死後，這個順理成章的繼承還是沒能順利進行。因為母親述律平希望契丹保持草原文明，而非漢化。在母親壯士斷腕（述律平是真的當眾自斷右腕）的決心之下，儒雅的耶律倍被迫讓賢給驍勇的耶律德光。

東丹王出行圖，耶律倍，現存於美國波士頓美術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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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鬩牆

然而，讓位後的耶律倍並非當場死於非命，如李建成；也不是死於冤獄，如褚英，而是客死異鄉（也不是什麼好結局）。在經歷了一段痛苦的排擠和壓抑的軟禁之後，他易名「東丹慕華」，遠走他鄉。有人說，契丹人缺乏政治經驗，才會斬草不除根。我倒是覺得，在耶律德光心裡，兄弟之情還尚未泯滅。

失去皇位固然可惜，可是如果想的開，並不會鬱結致死。看他的新名字——東丹慕華，很有文采，不遜於當時中原地區的漢族文人，從此當個閑雲野鶴的逍遙王爺，照樣吃喝不愁，也不失為一種佳話。但是，他沒有。他沒有主動放棄權力，打消對方的顧慮，而是回到自己的東丹國，把自己的不服氣表現的淋漓盡致。反詩寫了個痛快，但是沒有得到懲罰。在明朝，早被東廠西廠的特務整死了；在清朝，早進了「文字獄」了。而耶律德光只是來他的藩國視察了兩次。耶律德光要是一次也不來，恐怕耶律倍會覺得自己是眼中釘，對方嫌自己礙眼，而來看他，則又認為是出於監視目的。其實，在耶律德光的角度來看，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是，耶律倍看到的只有壓迫。在此之前的皇家，哪個「廢太子」得了善終，他又怎麼能保證自己的弟弟沒有變成魔鬼。

射鹿圖，耶律倍，現存於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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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去國

「小山壓大山，大山全無力。羞見故鄉人，從此投外國。」

這是他臨走留給故國的最後一首詩。他到了後唐，並和那個國家一同毀滅。有人說，他是被後唐的最後一個皇帝謀殺的。也難怪，收留不過是奇貨可居，殉葬則是必然。他擅長吟詩作畫，現有諸多畫作流傳於世。後唐賜名李贊華，我們現在可以看到的一些書畫署名正是這個名字。

他在這個新的國家目睹了血腥的政治黑幕——末帝弒君，給弟弟德光寫了最後的一封信。後世的史書只提及他要弟弟「來」討伐弒君奪位的李從珂，肯定了他對民族家國的愛，卻沒有看到背後的兄弟情。也許，在這個時候，他才體會到家的溫馨，故國的眷念，而後唐不過是拿他當作政治籌碼。

騎射圖，耶律倍，現存於台北故宮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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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還鄉

耶律德光果然來了。石敬瑭自甘當「兒皇帝」，並以出賣燕雲十六州為代價，請耶律德光助其消滅後唐，建立了後晉。

然而，耶律德光卻再也見不到兄長了。公元937年，洛陽城破之日，李從珂自焚，拉耶律倍墊背。石敬瑭厚葬了耶律倍，將他的靈柩送回他魂牽夢繞的故國。耶律德光把兄長葬在他生前隱居的醫巫閭山，上謚號為文武元皇王。

而所謂助晉滅唐也不過是假虞滅虢。946年，契丹滅後晉。947年，耶律德光以勝利者的姿態挺進東京汴梁城，按照中原皇帝的儀式在汴梁接受百官朝拜，改國號為「遼」。

在滅掉後晉回國的路上（欒城），耶律德光染熱病逝世，又是一個異鄉的魂。耶律德光客死異鄉，為了歸葬故鄉，而被製成「帝羓」，類似木乃伊。

耶律德光死後，等待這個年輕國家的是新的一輪血雨腥風。經過一番自相殘殺的鬧劇之後，最終耶律倍之子耶律阮即位。之後的遼，除了耶律璟為德光之子外，均為耶律倍的後代。耶律倍在世時「遼」還是「契丹」；而死後，卻做了遼的皇帝——謚號為文獻欽義皇帝，上廟號為義宗。耶律德光得到了一個草原上的「契丹」，最終還給了哥哥綿延百年幅員遼闊的「遼」。

後記：

耶律德光和趙佶相隔三個甲子還都是射手座，雖然一個是開疆拓土，另一個國破家亡，卻都付出了慘烈的代價。這倒不是壬戌年的命運多舛，而是因為生在帝王之家。皇帝，是世界上最危險的職業，99%死在任上，三分之一還是他殺。就算當了太上皇，也不是被兒子逼宮（李淵），就是不負責任的甩鍋（趙佶），真正光榮退休的除了十全老人乾隆皇帝之外，也沒有幾個了。至於他們強悍的母親述律平，日後我會單獨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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